《不等式之恋》YujinW

1、第 1 章

　　不等式之恋

　　之所起这个题目，是因为我想先把自己要探讨的事情限定在某一范围。我没有办法写出完全贴近底层生活的东西，因为我体会甚少；超越中产阶级的我也不了解，因此也写不出来。所以，我希望写一些同自己生活相近的人或事情。我也无意于探讨任何宏大或者过分形而上的主题，虽然我曾不自量力地那么做过。
　　我只想谈谈爱情，而且是一些非传统式的，或者说，多多少少有别于传统价值观的爱情。
　　如此而已，算是在日复一日的重复性劳动中寻找一些不着边际的慰藉吧。
　　这就是这一次动笔的目的吧。

　　一

　　藤井有纪子刚来事务所实习那会，恰恰是一年中最热最繁忙的时候。出版社要赶在圣诞节前重出一些外国文学，翻译内容既多又无聊；同时我还有一本小说在创作阶段，需要尽快完成。空调机偏偏不合时宜地坏掉了，这么着，整个事务所全靠着几台老风扇吹着温热的风维持着。
　　我本来是反对把高中生带来工作室帮忙的，工作室可不是幼儿园，不是给高中生长见识的地方，那些高中生，稍微吃一点苦头就只会掉头跑开回去找父母要零花钱。
　　我把这些话说给吉田编辑的时候，对方说我对高中生怀有偏见，并且开始用弗洛伊德那套理论分析我在高中时代和父亲的敌对情绪。
　　“对方可是个出类拔萃的女孩子，六岁同父母去了美国，英语如同母语般流利，主演的广播剧在全国都有听众的，”吉田编辑自顾自地说，“她母亲和我是旧同学，想给孩子找个暑期实习的地方，就当是帮帮我吧。”
　　末了，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有些发坏地补充道，“我见过的，那孩子，长得相当漂亮哦，老师可不要动了歪念头才好。”
　　真是滑稽，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尽管如此，考虑到既要翻译又要写作，确实有些吃不消；如果真的有人帮忙，自己就能全力写作；于是，我答应了吉田编辑的要求。
　　墙上的电子时钟显示下午六点的时候，阳光还充足得很，几条光柱射入室内，满眼都是金黄色的光芒。
　　藤井有纪子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来的。
　　“请问是松井太郎老师吗？”
　　声音从背后传来，我转过身，看到一个面带笑容的女孩子，她的眼睛很大，鼻子却很小，嘴唇丰厚而饱满，个子不高，扎着双马尾。我松了口气，谈不上特别好看，但的确是非常可爱的。
　　还没等我回答，对方已经鞠躬大声说道，
　　“初次见面，我是藤井有纪子，请多多关照！”
　　真是个冒冒失失的女孩子，我在心里嘀咕。
　　我向藤井介绍事务所工作的时候，一直抽着烟；虽然在办公室吸烟多少有些不地道，但因为早已过了会客时间，自己就肆无忌惮起来了。
　　我见藤井有些不喜欢，于是有意地多吸了几口。受不了就赶快回到父母的保护伞下吧，那里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可是出乎我的意料，藤井居然认真地拿出笔和纸，把我吩咐的事情全都记了下去，末了又要我检查看有没记录错误的地方。
　　无奈，我只好坐在椅子上装模作样地检查，其实无非是一些简单的翻译工作，只不过量比较多。
　　藤井俯下身子问，“这样对吗，老师？”
　　鼻间传来一股好闻的气味，“你喷了香水吗？”
　　“没有的，”藤井笑着回答说，“很多人都这么说，可是我从来不用香水的。大概是身体的自然味道吧。”
　　听了她的回答，我竟然一时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老师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就喷点香水遮住吧？”
　　“没，”被她这么一说，我更不好意思了，“没关系的。”
　　为了转移话题，我事无巨细地向她又介绍了一遍事务所的工作，包括翻译的标准、文档的格式、文件存放的位置等等。说罢，我把一台笔记本电脑交给她，“今后就用这个办公吧。工作并不轻松，做不下去可以随时提出不干的。”
　　藤井认真地点点头，“老师，我该几点钟来呢？”
　　其实工作室从来没有什么固定的工作时间，我解释道，但是近来因为工作激增的缘故，我每天七点前就到了，上午翻译，下午写作，而且通常要忙到很晚才离开。
　　藤井听完露出惊讶的表情，“这样算来，您岂不是每天要在这里待上十六个小时以上？老师，您可真是了不起的人啊！”
　　“偶尔吧，闲的时候也有的，一个星期不来也是常有的事。”
　　虽然被小女生恭维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声音听起来不像说谎。
　　“那么，我也早点来，可以吗？”
　　“当然，”我本想点燃第二支烟，想想还是算了。
　　藤井听了笑吟吟地回答说，“那么，我今天就先告辞了，明天见啊，松井太郎老师。”
　　她把“太郎”两个字咬得很重，我才恍然大悟她一直笑的原因。家里的老头是个保守的家伙，本想让我继承他的和服店，满脑子都是什么子承父业的念头，所以才给我起了这样的名字。
　　藤井听了我的解释说，“不过这说明老师在家里很重要呢。”
　　“谁知道呢，”我不以为然地说。大学时学了英文，毕业后教了一段时间书，之后设立了自己的事务所，除了翻译以外，偶尔也写一两本书；老头子气得够呛，就差要断绝父子关系了。所幸之后得到了写作新人奖，有几本书居然卖出了不错的销量，和家里的关系才稍稍缓和。不过说是事务所，大部分情况，都是我一个人亲力亲为。偶尔有助手帮忙，也都是靠电子邮件联系。
　　“老师，”藤井接着说，“明天再见的时候，您叫我有纪子就好啦。”说罢，抱着笔记本电脑离开了。她的步伐很轻快，两个马尾辫摇来摇去的。
　　真是个活泼的孩子。
　　有纪子的背影消失后，我点上第二支烟，慢慢抽了起来。
　　蓝色的烟混合著金色的灰尘，空气中还有着些许有纪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香味。
　　夏天更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