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隐长歌》叶司梧

11、第十一章 抵东华

　　不知远在昊天城的太子殿下是没料到这批高手会无功而返，而未布置后手，还是有另有打算，之后几日，李鱼几人前行的路上一直风平浪静。

　　二月十九日，三人顺利到达昭武城。
　　昭武城是通往东华城的最后一关，前路必然更加危险。

　　李鱼胳膊受伤，虽恢复情况不错，但实力还是打了折扣，她与沈渊商议后，决定在昭武城休整一晚，养好精神，明日再直奔东华。

　　李鱼斥巨资在饭店二楼包个雅间，点上几道店里的招牌菜。面对一桌美食，啃了许久干粮的三人放开肚子饱餐一顿。

　　饭后，莫语斜靠在椅背上，摸着吃得鼓起来的肚子，打出一个大大的饱嗝。
　　这是莫语离家三个月后吃得最为丰盛的一顿饭，抬眼看看仙姿佚貌人美心善的李鱼，莫语心说自己听从直觉跟着鱼姐姐的决定简直是聪明极了。

　　——

　　翌日傍晚，昭武城至东华城的必经之路上，乌压压地站着一大片人。

　　最前方，身穿黑色铠甲、手持长柄陌刀的是距此最近的驻防将军唐榕。

　　唐榕身侧站着一位仙风道骨面色红润的老人，虽年逾古稀，但双眼炯炯有神，丝毫不显疲态。
　　再之后，是十多位穿着与老人同色门派服的弟子，个个精神抖擞，眼露精光，一看便知比上次那批武林中人强上不少。
　　最后方则是数百名身穿铁甲，手持长矛的士兵组成的方阵。

　　李鱼一行人刚越过丹霞山，就看见这般阵仗。

　　沈渊皱眉，侧头问李鱼：“你确定胳膊没问题了？”
　　李鱼轻“嗯”一声。
　　千里奔波，现在已无回头路可走，不管有没有问题都只能硬上。

　　沈渊叮嘱她：“千万不要强撑，形势不妙，你和莫语就撤。”
　　李鱼扭头向他望去，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迎着他盛满忧色的眸子，她缓缓点头。

　　双方大战一触即发。

　　对面军士迈着坚定有力地步伐，潮水般涌来。

　　李鱼深吸口气，将内力凝聚在弦月剑上，挥动长剑，冲向军阵右翼，莫语挥舞黑练帮她分担左侧涌来的敌人，沈渊被二人护在中间。

　　弦月剑剑光闪烁，气流涌动，所到之处，无人能挡，冲在最前方的数名士兵纷纷倒在剑下。
　　但层层叠叠的军阵中，每倒下一人，后面便有人顶上，阻挡住李鱼前进的步伐。

　　唐榕见交手不过片刻，手下军士便被斩杀数十人，沉着脸，看向旁边的老者：“马掌门，你们还要继续看戏吗？”

　　马掌门拈须一笑：“唐将军稍安勿躁。小老儿今年已经六十有三，我的命可是比这些军士重要许多，待他们再耗掉些红衣女子的体力，我自会出手。”

　　唐榕怒视着恬不知耻的马清松，愤声道：“那些都是我的部属！”

　　马掌门眯着眼睛眺望场中形势，并不搭话，约半盏茶后，方悠悠开口：“唐将军你看，那少女出剑的速度是不是逐渐变慢了？”
　　而后，转身对弟子们道：“玄冥派弟子听令，上！”
　　众弟子应声称是，纵身朝李鱼奔去。

　　李鱼手中长剑犹如龙吟虎啸，每每挥出，便剑光四溅，听取惨叫一片。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她明显感觉体力渐渐不支。
　　向来凌厉霸道的寒霜剑法，速度越来越慢，杀伤力大不如前。

　　交战中，李鱼余光扫到此前严阵以待的十多位武林人士正向自己奔来，暗道不妙，难道真的要放弃沈渊吗？

　　就在她做出决定，准备行动时，突闻莫语问了句：“鱼姐姐，你一个人的话，能否突出重围？”
　　李鱼边对敌边道：“没问题。”

　　她话音刚落，就见莫语手中黑炼挥向沈渊，在他身上环绕几圈，把人拉向自己，双手在空中接过被捆成长条的沈渊，将他扛在肩上，在无数道惊讶的目光注视下，自人群上空掠过，朝东面飞去。

　　李鱼不知道此时被莫语扛在背上的沈渊作何感想，她只觉得眼前的一幕，既荒唐又合理。

　　莫语轻功无双，又天生神力，确实很适合这种……跑路的时刻。

　　唐榕见萧景澄被一个娇小少女带走，气急败坏地让还未接近李鱼的马掌门赶快带着弟子去追，没料到会遭遇这种情况的马掌门老脸一红，暗道年轻人不讲武德，忙催动内力朝莫语追去。

　　压力顿减的李鱼，拼尽全力用剑在军阵中破开一条路……

　　——

　　二月二十一日，摆脱对手追踪的三人在距东华城不远处会面。

　　沈渊卸下脸上伪装，换回常穿的青色衣衫，沉默地在前方带路，李鱼牵着仅存的一匹马缓步跟在他身后，内力浑厚不知疲倦的莫语不走寻常路，在旁边林间穿越飞跃。

　　千里奔波，终于将要抵达东华的沈渊面上却不见喜色，只要一想到昨日他被莫语当着李鱼的面那样带走的场景，便觉心情郁郁。

　　“我以前武功很厉害的。”

　　正思考到东华城后下一步该如何行动的李鱼，突然听见沈渊如此说道。她有些茫然地望着沈渊的背影：“啊？”

　　沈渊回头，望着她布满血丝的双眼和发黑的眼圈，回想这一路历经的艰险，暗骂自己真蠢，什么时候了竟还有闲心想脸面这等小事，遂讪笑道：“没事，就是怀念之前有武功的时候了。”

　　闻言，李鱼安慰他：“简医师医术高绝，待你回家后，按他所说，派人把枯木春采来就是。”

　　沈渊晗首，心道当务之急是救回舅母、表兄等人，之后就要尽快去迷蒙山走一趟。

　　——

　　傍晚时分，在东华城西门值守的任平生远远瞧见三人一马自西边走来。
　　待几人走近，任平生看清楚男子面目，发现是大家盼了许久的晋王时，连忙命小兵岑帏跑趟王爷府去送信，他则与其他官兵狂喜跪拜，齐声高呼：“恭迎王爷回城！”

　　李鱼在震耳欲聋地欢呼声中，适时做出一个被沈渊真实身份震惊到的表情，愣愣地看向他。

　　莫语把脑袋凑到她耳边，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说道：“我以前觉得沈公子手无缚鸡之力配不上鱼姐姐，没想到他竟是王爷，这下可好，配得上了！”

　　李鱼尚未做出反应，命众人起身的沈渊已走至她面前站定，深深鞠了一躬，道：“这一路感谢李山主护送，还有之前在山上为沈某……萧某治疗腿疾。若没有你，萧某定然无法活着返回封地。”

　　李鱼面色复杂地望着他，片刻后，语气疏离道：“不知桃源村的账房先生竟是晋王殿下，是李鱼失礼了！”

　　萧景澄把她听到自己是王爷后的反应尽收眼底，望着她冷漠的语气和陌生的眼神，知道她终是因为自己的欺瞒感到了失望。

　　——

　　岑帏奔跑着朝王府送信时，一路狂喜高喊：“王爷回来了！王爷回来了！”

　　于是，当萧景澄带着李鱼、莫语二人进城时，东华城所有听到消息的百姓全部蜂涌而至，站在道路两侧夹道欢迎。

　　在百姓们热情地“欢迎王爷回城”声中，阔别王府半年之久的萧景澄终于再次踏进宏伟气派的晋王府大门。

　　当晚，晋王的接风洗尘宴上，李鱼看着回到东华后，龙章凤姿气质矜贵的萧景澄，心底涌上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桃源村的账房先生沈渊，从此只存在于记忆之中了……

　　晚宴结束，萧景澄命属下往李鱼居住的客房送上大批金银珠宝和做工精良、精美绝伦的首饰。

　　房间里只剩两人时，李鱼把所有东西倒在桌上，一样一样拿起来把玩，没给站在旁边的萧景澄一个眼神。

　　萧景澄自知理亏，为之前向李鱼隐瞒身份之事郑重道歉。

　　李鱼听完，未说是否原谅，亦未抬头，从首饰堆里拿起一根顶部雕刻成鲤鱼形状的发簪，在灯光下细细观赏，许久，才平静地道：“现在你我银钱两清，交易结束。今晚我在王府叨扰一晚，明日便会离开。”

　　萧景澄望着她在烛火下轻轻颤动的眼睫，听着她淡漠、坚决的语气，知道她这一走，两人自此或许再无相见之日。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想再多看几眼，把她的一举一动都铭记在心。

　　待注意到她望着那些金银珠宝时眼底闪过的亮光，萧景澄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他轻咳两声，对李鱼道：“李山主既知我身份……”

　　“仙岩山不过弹丸之地，当不得晋王如此称呼。”李鱼打断他的话，“叫我李鱼即可。”

　　萧景澄改口，“李姑娘既知我身份，当知我与一品大将军沈家的关系。如今，将军府被小人诬陷叛国，我舅父被杀，舅母、表兄等人将被流放……我着急回东华，就是为召集部属救人。回程路上，太子没有除掉我，定会在我劫囚车时布下更多杀手。东华城虽有精兵强将，但与太子举国之力对抗，仍是不足。不知是否能请李姑娘再出手相助一次，待救回人后，另有重谢。”

　　李鱼原本尚未想清楚之后该如何行动，此时见萧景澄将现今困境坦然告知，又以重金相诱，内心已决定要应下应此事。

　　只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她放下手中珠宝，假意思考片刻，道：“事发突然，王爷容我考虑一晚，明日再给你答复，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