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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鸭子沟 ...

  •   手机呼吸灯闪烁不停,可郁言黑黢黢的手指已经无法指纹解锁,滑开屏幕,输入密码,点进微信,置顶对话框上有十几条未读消息。

      点进对话框,看到乔言发了很多张照片,郁言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拨通语音通话后,最先闯入耳朵的声音,也是乔言她家崽儿的笑声。

      “回矩州了吗?”郁言问乔言。

      “嗯嗯。”

      “叔叔阿姨也跟你回去了吗?”

      “我妈来了,我老爹要上班的。”

      “那你吃不到山珍海味了啊。”

      “吃倒是其次,我这缺的是干将啊!我老爹可是带娃主力军!”

      “还什么时候回来?”

      “过年吧。”

      “好。”

      “你干嘛呢啊?十一假期怎么安排的?”

      “我在收拾破烂。”

      “啥?”

      在听到乔言刺耳的惊讶声之后,郁言皱着眉头解释,“连下了的三场雨,地下室进水,以前上学的书都被泡了,我挑了两天了,要卖掉不少。”

      “都用不上的东西了,早就该卖了,就你这个破烂王,啥都舍不得扔。”

      “倒也不是我舍不得,我老娘连我小学的教材都还留着呢,要不是这次泡了水,我都不知道我居然有这么多书和杂志。”

      “行吧,你赶紧整吧!”

      “好好跟你家小宝玩吧,拜拜。”

      “悠着点干哈!”

      “知道。”

      结束和乔言的通话,揣好手机,郁言带上口罩,继续借着地下室昏黄的灯光,从泡烂的纸壳箱里翻腾出她高中时期的练习册和辅导书。

      十多年前的她,还是个文艺少女,喜欢在书上写下自己忧郁的文字,誊抄青春伤痛文学的名言。

      所以,每拿出一本,郁言都会翻开看看扉页写了什么。

      被压在纸箱最底下的书,是一本语文全解,封面是雾霾蓝色的。扉页上,除了郁言的班级和名字之外,其余的字都不是她写的。

      是杭文宣的涂鸦和艺术签名。

      杭文宣爱好简笔画,经常在书页、卷子、桌布上写写画画。心情好的时候,或者恶作剧的时候,还会往郁言的书上签字。

      郁言原本有很多他的字和画。

      可惜在高考完之后填志愿的那天,连同他的个人信息表草稿,还有零零碎碎的卷子本子,一起还给了杭文宣。

      那是郁言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和杭文宣说话。

      “身份证号码别乱扔,不要的话,就撕了吧。”

      正在和其他男同学闲聊的杭文宣“嗯”了一声,颔首答应。

      从那次主动以后,郁言再也没有机会和杭文宣说过话,散伙饭也没有。就算好久之后通过空间留言对话,郁言也觉得那不是在和杭文宣本人交谈。

      郁言上大学之后听说杭文宣高考成绩不如意,不能去他心仪的航大,选择了复读,并且去了她认识的一个学妹的班级。

      可等她放假回学校看班主任的时候,她却不敢路过杭文宣当时所在的班级,生怕跟他偶遇。

      那时的郁言觉得自己背叛了自己对杭文宣的感情,是个自私的胆小鬼。

      郁言知道杭文宣喜欢班上的一个女同学,但因表白被拒而伤感,在安慰杭文宣的同时,郁言意识到了自己对杭文宣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感。

      紧接着凭借第六感,察觉到了另一个女同学对杭文宣的喜欢,“趁虚而入”地开始和杭文宣传纸条。

      就这样,在郁言感知的极短的时间里,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逐渐走得越来越近,莫名其妙地开始怀疑那个女生对自己产生了“敌意”。

      郁言“不战而退”,毫无预兆地狠心与杭文宣“割席”。

      分开坐的前一夜,郁言猫在被窝里,点着台灯,写下了情书。

      第二天上学,顶着红肿的眼,望向杭文宣,看他坐在距离她最远的地方,将写给杭文宣的情书撕得粉碎,塞进半空的矿泉水瓶里,不停地摇晃,情书最后变成了纸浆。

      郁言以为,在高考之后,除了留下他给她的五三附赠的化学必背知识点,有关杭文宣的一切痕迹,都被她自己抹去,那些带有他字画的卷子本子,她都烧了。

      没想到,这本语文全解,竟是漏网之鱼。

      郁言收拾起尘封的记忆,将语文全解扔进编织袋,回头对她老娘喊了一声,“老母,我这边收拾完了,这袋都卖了吧。”

      ——

      在衍城,人们都习惯把“鸭子沟”当做殡仪中心的代称。

      郁言也没想到会在鸭子沟遇见杭文宣。

      他和朋友圈照片里一样,长得不如学生时代的他好看了。但他还是那么高高瘦瘦的。

      郁言是在参加送丧的回程,看到杭文宣在另一家送丧队伍里。

      寒冬腊月,郁言穿着长款黑羽绒服,头上戴着帽子,脸上戴着口罩,再加上毛茸茸的獭兔毛领,只能看见她那对带着哈气的半框眼镜片。

      郁言一贯怕冷,年年冬天都捂得很严实,她老娘总是嫌弃她,一个大姑娘笨重似狗熊。

      在这种情况下郁言也没有办法和杭文宣说话,就她这副鬼模样,他也认不出来。

      看杭文宣没有穿孝衫,也没系孝带,走在中间偏后的位置,估计不是家里亲戚过世,八成就是朋友家老人了,应该参加完送丧仪式就会走了。

      忽然起风了,郁言裹紧衣领,小跑向前,紧跟上队伍。

      送丧都不走回头路,这一错过,便不会再见了。

      临时接到单位电话,郁言不得不赶回去处理工作。但她不会开车,鸭子沟通往市区的公交车间隔很长,她只能走到省道去拦回头车。

      刚从殡仪中心的长台阶上走下来,就有一辆白色SUV按着喇叭,停在她身边。

      车窗摇下来的瞬间,郁言的灵魂好像出窍了,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了,同桌,是不认识我了吗?”

      “认、认识。”郁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顺嘴就秃噜出去了,“化成灰我都认识。”

      杭文宣主动推开副驾驶的车门,“上来,我送你回市内。”

      还好,郁言没有完全傻掉,关上车门之后,还知道要系安全带。

      “你怎么知道我要回市内?”

      “你家不是市内的吗?”

      “那你也不顺路,你不是应该回六区吗?”

      “我不回家,我今晚要回滨城,我去衍京机场,顺路带你。”

      “我也不回家。”

      “那你去哪?”

      “回单位。”

      “你单位在哪?”

      “北环桥洞那边的政务中心。”

      “我走高速,顺路。”

      车外飘着淅淅沥沥的雨夹雪,路上的车不多,连遇绿灯,畅通无阻。

      车里很安静,除了雨刷器的声音,郁言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杭文宣瞥见郁言双手攥着安全带,目视前方,一言不发,主动打破尴尬,“你来走来往吗?”

      “不是,我小姨家的表弟走了,我来送他。”

      “他应该比你小吧,怎么年纪轻轻就不在了?得急病了?”

      “不是,他是交警,执勤的时候被酒驾的摩托车拖行,受了重伤。”

      “那乔言回来了吗?”

      “她为什么要回来?”

      “你们俩不是表姐妹吗?”

      “杭文宣,我以前跟你解释过吧,我和乔言只是恰巧名字相同而已,我是因为在她家吃小饭桌才认识的她。”

      “我忘了。”

      “你俩不是初中同学吗,她是独生女,你不知道吗?”

      “我也没问过她啊。”

      “对不起,我昨晚没睡,状态不好,说话急了些。”

      “那你眯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在抵达北环的政务中心之前,车内一直保持沉默。

      郁言始终没闭眼,呆呆地靠着窗,眼看穿过桥洞,她主动要求杭文宣把车停在政务中心对面的公交站。

      “谢谢你送我过来。”

      郁言解开安全带,正准备开车门下车的时候,听到杭文宣在她身后说:“也谢谢你,郁言。”

      “谢我干嘛?”郁言回头不解地问。

      “你之前不是教我的吗?当你得知一个女生喜欢你,不论你是否喜欢人家,都要跟她说声谢谢。”

      “你干嘛?杭文宣,你是抽风了,还是酒驾了?”

      “欠你的,得还给你。”

      郁言强忍着泪,砸上车门,隔着车窗对杭文宣吼道:“你快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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