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角解》瑞汐

1、玉衡山

　　翻雪几乎找遍了整个玉衡山，都没有找到自家二少主。
　　与此同时，翻雪脑子灵光一闪，想到还有两处可以去碰碰运气，少年脸上露出会心一笑，显得成竹在胸。
　　毕竟方圆数公里只有两个地方还没去找，一处是龙吟崖，还有一处就是鲜少有人过问的大少主庭院。
　　龙吟崖既是本门禁地又是思过处罚之地，想来二少主没有那个闲情雅致跑去闲逛，尽管他这些年没少去面壁思过。倒是大少主庭院近在咫尺，不如先去探个虚实。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翻雪脸上又出现了一丝踌躇，一扫之前的满脸笃定。大少主即墨为人温和谦恭，行为举止卓尔不凡，仙风道骨又有大家做派。
　　可就是骨子里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感，自幼喜欢清静独处，他们这些师兄弟都很敬畏他。
　　明明知道大少主此刻正在玉衡山大殿中，跟随在族长身侧，不可能临时折返。翻雪还是默默地为自己祈祷了一番。
　　脚下云朵随心而动，向着目的地飞驰而去。
　　刚能窥见庭院一角，翻雪就赫然发现了二少主即渊的半个身影，悬着的心终于有了着落。
　　翻雪在空中一个漂亮的回旋，利落的在即渊背后轻声着陆。
　　即渊不为所动的面对荷花池，盘腿席地而坐，似乎被什么深深吸引。
　　到底是什么能让自家二少主如此着迷？翻雪循着视线看去，发现在一池圣洁的白莲中，竟然混着一株黑莲。黑莲周身围绕着淡淡的金色光晕，已有含苞待放之势。
　　翻雪心中一颤，这株黑莲看起来魔里魔气的，与一池白莲显得格格不入，平白无故怎么会出现在大少主的庭院中。
　　“二少主。”翻雪压下心中不安，清清嗓子开口道。
　　即墨浑然未觉有人喊他似的，一动不动的盯着黑莲，仿佛魔怔了。
　　连喊三声都是无果后，翻雪轻轻的扯了扯即墨靛蓝色衣袖，企图让他回过神来。
　　“别吵！声音小一点！”即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回衣袖，声音饱含隐忍和不耐烦这两种情绪。
　　就算只看到二少主的后脑勺，翻雪也能脑补出那张五官深刻的俊脸，此刻是个什么表情。这个二少主整天长眉倒竖，将“不高兴”三个字挂在脸上，好像别人都欠他几百文。
　　就算他俊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没有人喜欢整天对着一张臭脸，哪怕是即墨那张面无表情的冰脸都比他在师姐师妹中更受青睐。
　　好在他们也摸清了他的脾气，就算不高兴气炸了也不伤及无辜，这么虎的性格他们也就不当一回事。
　　“二少主，这株莲花是哪来的？”翻雪满眼担忧。
　　饶是发现别人发现了自己感兴趣的事物，即渊看不见翻雪的神色，摸摸下巴些许得意的说：“我从禁地带回来的！正愁没地方养着，正好即墨的莲花池派上了用场。”
　　禁地？翻雪哭笑不得，既是禁地，此黑莲也必是禁物。没有人教过二少主路边的野花不要采么？
　　难得二少主能和颜悦色的答上一句，却惊的他不知如何是好。
　　翻雪扶额，心道对付二少主不能硬碰硬，得用怀柔政策，他强颜欢笑道：“我看这株莲花魔......灵气不足，难以盛开，不如我们将它送回禁地，兴许能有一线生机。”
　　趁着族长还没发现，悄悄的将此物神不知鬼不觉的送走，是最好的安排。
　　即渊回过身，还是万年不变的臭脸，上下打量了一遍翻雪，长眸中颇有赞赏之意。
　　眼见鱼已上钩，翻雪心中一喜，决定成热打铁，追问：“我们现在就出发？......”
　　“灵气不足！我怎么没有想到！”即渊自顾自的说完后，托着下巴又陷入苦思冥想之中。
　　二少主是不是对他的话有什么误解，为什么挑的重点在意料之外？
　　想必是说的太隐晦，不能让人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既然这样，本着对门派和苍生负责，他只能下猛药让二少主醍醐灌顶。
　　略一沉吟，翻雪语重心长道：“二少主，我看这黑莲不像凡物，我们最好将它送走。万一是个嗜血的魔物，将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嗜血！”即渊再次看向他。
　　这次二少主好像抓住了重点，希望他能回头是岸，赶紧解决掉这个心头大患。
　　翻雪发誓，他绝对看到二少主的眼睛亮了一下，连着整个脸都明朗起来，一直知晓二少主轮廓深邃，但没想到脸不臭的时候这么......这么吸人眼球。
　　还没来得及好好赞叹一下二少主的“美貌”，他就被吓出一身冷汗。
　　就在他失神的功夫，即渊已经咬破食指，将血滴在黑莲上。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等翻雪回过神的时候只能干跺脚，还不忘打了两下不争气的嘴。
　　“你说我的血会不会没有用？”即渊漫不经心的问，“要不你也来滴几滴试试？”
　　翻雪见到即渊受伤，旋即从衣服上撕下一小布条，不容分说的给他包扎，嘴里数落道：“够了够了，我的二少主，别再浪费自己的血。还有我就算了吧，不是我舍不得，弄得好像是滴血认亲一样......”
　　看着自己的手指被裹成一个小棒槌，即渊的眉毛纠在一起，骨折都没包成这样的。
　　“你找我什么事？”即渊打断了即将喋喋不休的说教。
　　这一问，让翻雪想起自己是来找二少主的，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二少主，今日有贵客来访，族长让你过去一趟。”
　　即渊的眼睛还是黏在黑莲上，手指还时不时轻轻的戳戳黑色莲瓣，催促它有点反应。
　　血是染红了花苞尖，可黑莲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有翻雪对这个结果比较满意。若真是嗜血的魔物，他就是助力魔物的帮凶。
　　“有即墨在场不就行了，还要拉我去丢人现眼。”即渊横眉冷对道。
　　翻雪摇头，看着即渊头上冒出的一对小小鹿角，这绝对不是即渊自谦或是妄自菲薄。
　　他们灵鹿一族，连小孩子都能隐藏自己的鹿角，只要有一点点灵力。
　　即墨即渊两兄弟年纪相仿，自然就成了对比，一个天资聪颖，学什么都能快速入门，灵力已经在山门中属于翘楚，成为公认的下一任族长继承人。
　　另一个整日无所事事，也不修灵力，族长对他是听之任之，照常宠爱有加，也造就即渊更加有恃无恐。
　　“族长说既是贵客，须整个门派相迎，”翻雪支支吾吾接着说：“违令者......面壁思过......”
　　倒不是面壁思过吓到了即渊，而是迎宾的规格让人意外，在他的记忆里还没有整个门派迎宾的盛况。
　　“那还等什么？我们走。”
　　即渊虽稀罕这株黑莲，眼见它“油盐不进”，没有开花的意思，也就打算先去应付一下迎宾场面，回头再来等花期来临。
　　翻雪眼巴巴的看着即渊，手指着黑莲，急的似有千言万语，又无从说起。
　　“它已经在这快一个月了，若是魔物早就出事了。”即渊懒懒的开口。
　　的确，二少主虽然虎了点，但并不愚钝，也能明辨是非。
　　血滴了，黑莲没有任何变化，担心简直就是多余，翻雪撇撇嘴。
　　也许正如即渊所猜想的，因为他没有灵力，他的血就算对魔物来说也是没有丝毫用处。
　　也许是他太谨慎了，只要和禁地联系在一起，就会神经紧张，不过是一朵奇异色彩的莲花，能有多大的杀伤力，总不能张开嘴咬人吧。
　　“还愣着干嘛？要我走过去吗？”即渊眯起眼睛问。
　　要知道从这里到大殿，可不是他这种没有灵力的人在一时半会间能办到的。玉衡山山峰错落有致，门派大殿在主峰，他们则居住在各个侧峰。
　　倘若没有灵力，想从一个山头到另一山头，至少得爬个半天功夫。二少主和大少主并不住在同一个侧峰，莫非他从夜里就摸爬滚打上来的？
　　翻雪瞄了眼二少主不太整洁的衣服，心中所想不敢问出口，因为即渊给了一个“不高兴”的眼色，让他好好领会。
　　“二少主，你以后要去哪直接告诉我就成，不要累到自己。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我都会全力以赴。”有些话还是不吐不快，他的差事不就是照顾即渊吗？
　　族长因为疼爱幼子，所以对他也是格外照顾，享受的是其他弟子无法企及的待遇，传道受业解惑更是格外用心。
　　“我晕鹿！”即渊哼哼两声。
　　不等即渊脸色继续变臭，翻雪一个转身幻化成一头巨大的雄鹿，脊背是青色的皮毛，雪白的肚皮圆滚滚的，一对鹿角硕大锋利。
　　虽是变作庞然大物，一双鹿眼无辜清澈，显得温驯又憨态可掬。
　　当初即渊不排斥翻雪在身边的原因，就是因为这双鹿眼。不幻化前的翻雪，眼睛也是清澈纯真，但是个话篓子。
　　哪像幻化成青鹿后这么安静，顶多呦呦叫两声。
　　青鹿收起前腿，以跪坐姿态低下身躯。即渊习惯性的拍拍它雄壮的脊背，而后翻身上鹿。
　　等即渊坐稳之后，青鹿腾云飞起，鹿鸣呦呦，直奔主峰大殿。
　　两人刚去不久，黑莲忽然有了动静。
　　即渊留下的几滴血水快速沁入花心，金色的光晕大盛，莲瓣依次开放，美的炫目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