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柃》非禾

13、此间二十年2

　　进入空中结界，周遭立感水汽氤氲。再度睁眼，二人已在一块嶙峋怪石之上。
　　怪石立在悬崖峭壁的边缘，石身巨大，可容纳十人。
　　崔方时回头便是百丈悬崖，面前则是一条流程宽广的大河，河水不见源头，两岸在薄雾掩盖下只能略见一点颜色。
　　脚下怪石将流速急切的河水一分为二，形成两条水汽壮观的悬崖瀑布，均是水汽弥漫，百丈之高。
　　女道师上前引路，二人起身飞向两条瀑布之中。
　　只见悬崖峭壁之上，两条瀑布之间，一栋木质的空中楼阁屹然挺立。
　　“这便是无涯山无门道了。”女道师回头道。
　　崔方时因门派公务事顺势游遍九州不尽之地。山外有山，九州之风景无有重复，各有千秋。着实让人感慨大自然鬼斧神工。
　　女道师先行落在东侧木楼延伸出的一角空中阳台，崔方时紧随其后。
　　一只人面鹿身的小姑娘听见声音丢下手中水壶，四条腿高兴的奔跑进阳台。“烛袇师姐。”
　　她似是极其兴奋，鹿身上开出香气四溢的白色梅花。
　　女道师抚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师傅可在楼中。”
　　“在的”，她脸颊也因开心而染上红晕，在前方引路走出阳台，又话痨般向女道师讲述近几日楼中风云，“自从前几日师傅定下搬往神界的日期，楼中师姐们收拾东西都忙坏了。烛袇师姐一直没回来，我真害怕错过日子。”
　　女道师嘴角上扬，再度抚摸小鹿女的小脑袋。
　　这时小鹿女才想起被自己匆匆丢下的水壶，今日的鲜花才只照看了一半，又抬头问道，“师姐不走了吧？”
　　女道师点头。
　　小鹿女这才露出笑容，又看了女道师几眼，才放心的跑回去捡起水壶继续浇花。
　　女道师请崔方时踏上悬空楼梯，二人一道从三层走向七层。
　　位于七层的阁楼中，屋中正堂的神位之下，一名白发女子正在阖眼神思。一只白拂尘放置在一旁，听到外面动静忽然有了闪动。
　　恰逢其时，女道师敲响屋门，“师傅，烛袇回来了。”
　　“进。”
　　女道师和崔方时一同走入屋中。
　　“师傅，你让徒儿寻的器灵，苦寻多日，方今终于寻到了。”
　　女子这才从神思中抬眼。
　　崔方时从衣袖中取出缩小版的狐笼，解开术法，一名身穿黑衣金线的器灵从笼中滚落，跌在屋中地板之上。
　　器灵跌撞着起身，拨开眼前黑发，这才看清屋中正座之人。
　　不正是与他恩爱多年的妻子玥垭，他当即兴奋，欲要往正座扑去。可行了一半突然停下脚步，质疑般看向女子。
　　面前之人虽有其容，气味也相同，却令人感到疏远陌生。
　　此时女子脸上浮现温暖的神意，"前方我偶然入梦，因际遇与你夫妻一场，此番神位已归。而你为何不肯放下，方才又滴落一滴真情泪。"
　　女子抬手，器灵的脸颊上沿着方才泪痕还原出一滴泪水。
　　器灵闻言一愣一怔，原来与自己恩爱多年的凡人妻子竟是得道上仙。他心中五味陈杂。
　　见器灵陷入，女子勾手，泪水浮向空中，随后泪珠炸裂。
　　器灵陡然般清醒，心中已然脱离情念。情劫已过，修为见涨，忙跪地拜谢，“多谢上神教诲点化，此番金珠已经没有凡事执念。”
　　见器灵从劫数里出来，目以清明。女子这才阖眼，继续神思入道。
　　崔方时唤出小青狐，惹得小青狐当即炸毛。一天之中居然唤它两次，无奈有契约在身，张口吞入器灵，进了幻境将器灵吐往神界。
　　从屋中出来，女道师客气般对崔方时道，“此事多亏了君长，若非君长大爱，此器灵一旦入了神界，师傅的因果必生变故。君长一路疲累，可在楼中小歇几日。”
　　崔方时却谢绝，言曰，“师门据此不过千里，就不堪扰了。”
　　女道师见其心意已决，为表谢意亲自送他离开。
　　来到两条瀑布汇聚而成的深潭水面，女道师指向潭水中心的乌篷船，“此船会送君长离开。”
　　崔方时飞身，脚尖轻旋，落与船头。回身合手，“多谢。”
　　远处女道师也合手躬身回礼，“君长慢走。”
　　乌篷船缓缓悠悠驶向前方。崔方时站立在船头，心中莫名有种感觉牵绊，只觉这深潭之水与之前画外对视的女子身上有一种相似的清透之感。
　　随后笑着解意，“水皆相融相通，潭水闻之大多如此。”
　　不知觉间，水面之上浮起凡间凡人逛灯会灯节的画面，仿佛这只船亦是在凡间穿梭。
　　随之乌蓬船缓缓漂流进一片水面轻雾，一枝柳树绿枝不请而入，随之一闪而过不见踪影。待崔方时回过神时，之前在画境中留下的药品法器已经出现在脚边。
　　蹲身清点，发觉少了两瓶门派自制的药瓶。凭借记忆回想，许是两瓶装有珠露的瓷瓶。珠露本是不周山山顶几株仙草上的露珠，却有修复灵根的妙用。因为露珠稀少，所以此药并不外传。那位隐入画境的前辈高手可是伤了灵根，崔方时疑惑的回身望向不断远去的瀑布水气。
　　这时握紧法器的左手突然抽搐，紧接着一阵心悸，崔方时不适弯腰。起身时，崔方时看着自己手中法器和地上散落一片的药品，心中疑问更甚。自己为何要将这些药品法器从空间中取出。
　　没有多想，抬指将物品放入空间。
　　天色渐暗，不知乌蓬船还要在不知尽头的水中漂流多久，崔方时顺势躺下闭眼小眯。
　　萤火从不知出处的地方飘来，围绕船身上下起扬，四周被照亮，水面在雾中映照出隐隐可见的倒影，只是又被薄雾遮挡。
　　崔方时将陪伴他多时岁月的木棍斜放在船身，抬眼看向满天星辰。或许这便是野仙的归宿，只是崔方时还有师门依靠牵绊罢了。
　　雾气渐渐散去，已是午夜时分。
　　再次醒来已是次日清晨，乌篷船驶出山谷，船身进入一条流速平坦的清河，四周岸上一片梨花青白。鼻尖香气四溢，观望寻看岸边梨树，枝叶上仿佛落了万片雪花，别有清香韵味。崔方时持棍跳船稳落与岸边，远处有一钓鱼老翁正在临溪垂钓，口中唱着不知名的山歌，歌调悠扬朴素，却感觉万千。
　　千里之外的两山交界处，有一粉色衣裙小萝莉正架云在空中穿梭。她的右手握有一只长绳随风在云中飘荡或隐或现，仔细辨认，才能看出绳子末端绑束有一条银白小蛟龙。
　　小龙已经完全放弃了挣扎，整条身子被强风气流随意摆弄，两只眼睛更是死鱼般凸起，嘴角不断浮出一层又一层的泡沫。就算这样，小萝莉也未曾停止架云的速度。反而嘴角上扬，清丽的笑起。
　　小萝莉身形不高，额间一点花叶形的自然胎记，两侧细碎刘海散落，浅粉红色的瞳仁因为遛弯兴奋变得越来越粉嫩，同样粉色渐变双马尾自然卷曲随风往后脑飞扬。一切朴素自然衬的萝莉小脸娇嫩的越发美丽。连身上穿的小短裙蓬蓬的还被这位主人公塞了许多云彩在裙摆上。任谁都不会认为这样一个调皮的小萝莉竟是掌管美的美神。自然，她还未长大，神性还尚未成熟。应该是见习的美神吧。
　　突然间她好像感受到一位老熟人的气息，拉着长绳带着还吐着泡沫的小蛟龙往气息的方向飞去。
　　蔚蓝的天空下，云海之上。崔方时正御云往师门的方向赶去，他双臂环抱木棍，没精神的眯起了眼。全凭直觉往前方飞去。
　　一声清亮的音色从侧前方云层传来，崔方时睁开双眼，伸手捏住正在急速传播的声音，只听得，“大师兄，是你吗？”
　　这声音。崔方时捏碎声音扔在身后，碎裂的音色瞬间尘埃般被风吹散，再不成音。恰在此时，小萝莉从云层下方咚的一声露出头来。
　　看见崔方时，她的双眼瞬间闪亮，将整个身子从云层里跳出来，惹得蓬蓬裙也上下摇动一番，掉落了好多云彩。
　　“大师兄，真的是你。”
　　崔方时加速上前，弯腰低头，双眼打量一番，三秒后，“假的。”
　　“真的，真的，再真不过了。”小萝莉双手环住崔方时的手臂，抬头看向高高的大师兄，撒娇般争辩道。因为手间没了空闲，顺手将绑有小蛟龙的绳子扔了出去。
　　崔方时回手握住即将掉落万米高空的绳子，随后一拉，小蛟龙就落在他的手中。
　　看着昏死过去的小龙，崔方时两指捏着龙首晃了晃，“又这样对你三师兄的宠物。”
　　小萝莉撅起嘴，双臂环绕，一副自己很在理的样子，“谁让他的主子不守规矩。”
　　“三师弟又如何惹你生气了”。
　　“三师兄是个小气包，他去人间偷吃冰糖葫芦，竟然敢不给我带一份。”说着，小萝莉握拳，很是生气模样。
　　看着师妹崔方时摇头，伸手为小蛟龙渡气。
　　小蛟龙缓缓的苏醒过来，脑袋晃晃悠悠的坐起身，待看清面前两人，嗖的一下躲到崔方时的身后。随后趴在崔方时肩膀上颤颤悠悠的还未缓过来的瘫软过去。
　　但还是不放心，对着崔方时的耳边有气无力，小声道，“仙长救我。”
　　“你说什么？”
　　虽然声音很小，但小萝莉还是从小龙的口型里猜出来，它定是对大师兄说了什么。一步上前，踮起脚尖。
　　“好了”，崔方时阻止伸手的小萝莉，反手变幻出一颗海贝递上。
　　“给我的？”小萝莉看着大师兄手中闪闪发光的海贝，双目被这种海洋所孕育的美惊住。随即又想到什么，“大师兄去过东海了？没想到这一次居然去了那么远的地方。”
　　崔方时没有回答，将木棍抱在怀里，任由小蛟龙趴在肩上，御云往师门飞去。
　　小萝莉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