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炫口肉，世界怎么嘎了！》幽瑟

3、第3章：肉味的木头

　　这骨架是十年前那只磨绒兔所留，为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一整个骨架下肚，肉食欲反而越来越汹涌，疲于抵抗。
　　很快的，这场较量中理智逐渐落了下风，被抛诸脑后。
　　“肉……肉……肉……”
　　魔怔一般，伊娅的口中不断低声嘀咕着、重复着。
　　压抑了十年肉食欲溃堤般冲毁一切，脑中满是欲望，不大吃一顿难以平复。
　　而此时，不就正好有现成的食材？
　　操控锁链吊起食材直接上火咒，没有洗涮干净，没有除去污秽，已饥渴至此。
　　这种状态下，味道已不是重点，肉才是。
　　全身被烈焰包裹，艾露希很害怕。
　　“要死了！”
　　“要死了！”
　　“要死……嗯？”
　　恐惧一顿，疑惑涌上心头。
　　这火焰不烫不说，甚至暖洋洋的像泡熔浆，很舒服。
　　不知觉间，龙脸上露出一丝惬意。
　　艾露希是舒服了，可落在伊娅眼里非常刺，很不爽！
　　理智涣散的伊娅没有掏出巫杖，一团蓝紫相间的火焰跃于五指之上。
　　与火咒单一焰色不同，焚身咒有四种颜色变化，为橘焰，蓝焰，紫焰，金焰，实打实的攻击性魔咒。
　　其中，最弱为橘焰，最强为金焰，蓝、紫介于两者之间。
　　利用巫杖，伊娅刚到可以释放紫焰的程度，空手则还差些火候，故呈蓝紫色。
　　“好冷……”熔浆一瞬间变成寒潭。
　　是的，明明是火，却是很冷。
　　直觉告诉艾露希，这团火焰非常危险，触之必死。
　　疯狂挣扎，锁链“哗啦”作响，艾露希试图挣脱束缚，能有多远逃多远。
　　可越是挣扎，身上的锁链越紧，躯体被勒出一条条沟壑，鳞片间不断有血渗出，还能嗅到一股肉香味。
　　嗅着肉香，明知这火焰异常危险，艾露希的肚皮还是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这肉香，比刚刚的肉串更甚。
　　若不是被死死捆住，艾露希真想尝上一口。
　　不过，逼近的冷焰让艾露希不敢多想，她死命挣扎，试图在熟透之前逃离。
　　不知是太冷还是已经半熟，躯体越来越无力，双眼开始涣散失神。
　　不！
　　我还不能死！
　　我死了，石床岂不便宜那该死的火猴！
　　如果活下来，一定要吃上一顿龙肉，一口也行……
　　僵冷的意识中，艾露希一遍遍呼唤着，否则这一次将永不再苏醒。
　　这种感觉，就好像冰天雪地里饥寒交迫，死已经难避免。
　　讽刺的是，不远处房屋里闪着火光，飘出阵阵肉香。
　　咫尺距离却远如天涯，艾露希已无气力挪动分毫，躯体上的积雪越来越厚。
　　不知是不是屋主没能控制好火候，肉香开始掺杂着焦糊味，越来越浓厚。
　　这股焦糊味像是一块巨石，砸破湖面上的结冰。
　　一瞬间翻涌巨浪，这个逐渐沉寂的世界由静转动，活络了起来。
　　艾露希涣散的眼神重聚了一丝光亮，透过火光隐约一张深陷挣扎的脸庞，横贯半张脸的伤疤显得异常狰狞。
　　虽说很模糊，但拥有这条特征性伤疤的还能有谁？
　　……
　　伊娅的意识海中正在经历一场风暴，她苦苦抵抗，已到崩溃的临界点。
　　也就是这时候，伊娅捕捉到一股味道。
　　这味道再熟悉不过，不善烹饪的她不知因此糟蹋了多少食材。
　　伊娅从不浪费食物，但满口炭味简直就是噩梦，夜梦时常惊醒。
　　而现在，焦糊味就是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火一般熊熊燃烧的肉食欲瞬间落了下去，伊娅逐渐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全身一个激灵，从肉食欲的深渊爬了上来，单手抓在崖边，随时可能再一次坠下去。
　　散去了手上的焰火，将冒着黑烟的幼龙扔回角落，抓过扫帚夺门而出。
　　树屋内满是肉香，若再一次坠入深渊，醒过来怕是连幼龙的尸骨都已消化干净。
　　并不是所有女巫都很强，全盛时伊娅算的上是比较强的一类，却也无法抵御整个龙族的怒火。
　　伊娅她啊！？
　　不想被教廷以及疯狂的人类烧死。
　　不想被龙族满大陆追杀。
　　伊娅愿望很纯粹，逃离勾心斗角，平静无澜的生活。
　　她，不想离开迷月森林……
　　跨上扫帚，一头扎进迷雾，她需要平复内心的躁动。
　　伊娅没注意到的是，一只□□蹲坐于围墙，目视了她出树屋进入迷雾的全过程。
　　……
　　龙一如既往的强，谁也无法否认！
　　却也不是生来就强，只是起点稍高点，出生时自带二阶魔核。
　　雨夜破壳以来，艾露希躲过了诸多危机，绝大多数来自于更高阶魔兽。
　　而这一次却是离死最近，艾露希缩在角落里，深陷的锁链就好像要把躯体割成多块。
　　疼痛，让艾露希有活着的感觉。
　　劫后余生，艾露希算是体验了一会，不想再有下一次。
　　但会如愿吗？
　　这一点艾露希很有自知之明，因为对待猎物她就是招招致命，不留余地。
　　现沦为猎物，艾露希不认为女巫会饶己一命，更愿意相信折磨猎物这种下等行径是女巫中普遍存在的恶趣，终难逃一死。
　　不过，临死之前，她还有一个小小的愿望：吃上一口龙肉。
　　其他愿望活下去才有后话，但这个愿望还可以实现。
　　艾露希本就是条龙，“好心”的女巫还烤熟了一部分，一转脖颈，便可轻松品尝。
　　想上去很轻松，可实际操作起来并不如意。
　　艾露希再一次意识到自己是有多胖，躯体似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脖子已经伸得足够长，空有一口好牙，却还是触不到散着肉香的部位。
　　这简直就是酷刑，饱受精神与□□上的双重折磨。
　　艾露希绝望了，真正意义上的绝望。
　　如果以前艾露希还有那么一丝丝侥幸，那么现在的她只想死得少些痛苦与折磨，一了百了。
　　阴翳角落里，弥漫着死气。
　　一层没有窗，光线很暗，女巫已出去很长时间。
　　“嘎吱……”
　　开门声突如其来，阴森的气息弥漫开来。
　　缓缓转动眼珠，看向门口方向。
　　门缝大开，却未透进足量的光，想来已到深夜。
　　逆着微光，女巫手上还提着什么东西，看不太真切。
　　该不会是什么调味料？
　　算了……
　　反正过几天就成肥料，艾露希没有去多想，也没有那个必要了。
　　对她而言，唯一能做的只是等死、被吃，再无其他。
　　然而，回屋后的女巫没有理会艾露希。
　　只是将手上的事物放于桌子，后便摸着昏暗上了楼，树屋木门依旧大开，丝丝寒风下阴森感更甚。
　　不一会，便从楼上传来均匀、安稳的呼吸声。
　　艾露希却是睡不着了，正经历有生以来第一次失眠。
　　至于缘由，是心已死还是地板太凉她无心分辨。
　　这一夜，太过漫长，太过黑。
　　像是懵懂记忆中还未破壳的那段时期，黑暗、漫长、空寂……，充满了负面魔素。
　　夜，终究还是过去了。
　　微光穿门而入，光与暗的分界线将木屋的黑暗一分为二，木桌正好就在这条分界线上。
　　借着光亮，艾露希才知道昨夜所带回来的事物竟是半截树根，散发着苦、涩的味道。
　　或许还有那么一点肉香，艾露希并不确定，味道很淡。
　　活过一夜，还有下一夜吗？
　　艾露希不知道，更不愿去多想！
　　……
　　昨夜，伊娅睡得很沉、很饱。
　　天色已亮，伊娅躺在床上微侧脑袋，看向窗外。
　　有魂契约束，理智也尚在，伊娅没有出谷。
　　那她是如何解决肉食欲的？
　　答案是：肉木！
　　树干是没了，可还有树根！
　　好在十年过去，肉木的主根系尚未腐坏，还可以吃。
　　半根下去，肉食欲被死死压住。
　　除了肚中撑胀、口中苦涩，伊娅的精神状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
　　一觉醒来后更是神清气爽，整个人处于一种空灵状态。
　　树叶摩擦的声音、流水划过石块的声音……
　　地板上的细小纹理、空气中的灰尘微粒……
　　渐渐回升的室温，依旧潮湿的空气……
　　肉香味混杂着焦糊的味道……
　　感官，前所未有地清晰。
　　伊娅沉醉了，这种脱胎换骨般的感觉太过神奇，似是处在另一个维度，她不愿醒。
　　就算紧闭双眼，就算隔着墙壁、浓雾，也能精准掌握谷地内的丝毫变化。
　　但伊娅总觉得缺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
　　伊娅一遍遍检查汇入意识海的中的各类信息。
　　最终，伊娅发现缺失了什么，是那个中了巫咒、成了癞蛤蟆的青年樵夫。
　　在得出结论之前，伊娅已多次确认。
　　简易庇护所前，炭火早已凉透，樵夫已经离开一些时间。
　　浓雾深处，来时与离开的脚印相互堆叠，竟是浓雾中原路返回。
　　这一点，就算是对谷地熟悉的伊娅也无法做到，难免会有所偏差。
　　这人到底是谁？
　　来这里是何目的？
　　是如何变回人身？
　　又是如何挣脱禁锢？
　　……
　　越往深处想，伊娅越觉得心底发寒。
　　未知又无法控制的事物往往最令人恐惧。
　　不安，此时伊娅只有不安，快要从嗓子眼喷射出来。
　　不会帝国派来杀我的吧？
　　该不会幼龙是个陷阱，要让我被龙族车轮而死？
　　或许，谷地外现已被帝国联军团团围住，一声号令便冲杀而入。
　　或许，龙族倾巢而出，势以龙威荡平整个谷地。
　　又或许……
　　想得太多，思绪变得混乱嘈杂，情绪变得躁动不安。
　　也就是一瞬，整个世界又蒙上了层层白纱，伊娅从神奇的感官中退了出来。
　　来不及惋惜，伊娅有了个决定。
　　不，不行！
　　这里不能继续待了！
　　是的，伊娅决定离开了。
　　百年已过，也不知道外面世界变化如何？！
　　事不宜迟，伊娅开始收拾物件，尽早离开。
　　巫杖、扫帚、魔绒鞋、重要巫药一定要带走，树米易饱易烹饪，所剩不多，也一并装入包袱。
　　顺便也带上一些干面包，以备不时之需，饿肚子终究是不好过的。
　　再多的东西只能是累赘，伊娅甚至没多带一套换洗衣物。
　　看了看桌子上的半截肉木根，伊娅犹豫了！
　　此去不是临郊野游，带上着实不方便，不带又觉得可惜。
　　肉木，终究还是被它拯救过太多次。
　　没有太过犹豫，伊娅从布帘上撕下一块布片，将肉木根包裹起来塞进包袱内。
　　一切准备就绪，是该离开了。
　　没有留恋是假，终究是小命要紧，伊娅走得义无反顾。
　　对于被捆在角落里的幼龙，出门时便散去了其身上的禁锢咒。
　　吃不敢吃，眼下又要离开，留着幼龙已没有意义，少结份仇怨也好。
　　包袱担于扫帚尾部，侧坐棍身，沿着石板一路下了丘陵直至围墙外，控制着扫帚回转半圈，看向来时的方向。
　　没有她，巨树依旧挺拔，丘陵依旧葱郁，田园也不过是重归野性，杂草可以肆意生长。
　　这一刻，伊娅与谷地间不再有任何关系，路人无异。
　　说到底，伊娅也只是借用谷地，百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摒弃最后一丝念想，控制着扫帚与自身为中心再度旋转半圈，背向树屋，不再回头。
　　可就在这时候一个身影从浓雾中走出，不正就是那年轻樵夫。
　　正如伊娅看见了樵夫，樵夫也看到了她。
　　大眼瞪小眼，一时间仿佛静止，两人愣住不动。
　　樵夫率先回过神，朝伊娅微微点头，往围墙外的庇护所走去。
　　这时伊娅才注意到，樵夫背上一把木弓，腰间挎一篓白羽箭，手捏一只白色毛发的猎物。
　　很明显只是捕猎离开，是伊娅想多了。
　　不过事到如今，伊娅没有原路返回的想法，她去意已决。
　　至于为何还盯着樵夫，没有立刻离开？
　　切确的说是盯着樵夫手上的猎物，白色绒毛，兔子样貌。
　　一根利箭刺穿猎物的颈部，伤口流出的紫色血液从毛发一滑而下，不沾染分毫，顺滑至此。
　　魔绒兔，伊娅怎么可能会忘记！
　　其丝滑柔软的毛发、鲜美的肉质暂且不论。
　　最重要的是，魔绒兔是导致伊娅深陷肉食欲的罪魁祸首，想忘都难。
　　很快的，伴随着跃动的红色焰火，袅袅青烟又升了起来。
　　樵夫精通厨艺，娴熟的动作看起来有些眼熟，似是触及到了很遥远的记忆。
　　溪边洗剥干净猎物，剔除骨架后置于石板，刀具切成小块，再用十多根细木签串起。
　　待火坑明火散去，只留下通红的火炭，将三根稍粗一些的木棍架于火坑上，形成一个简易烤架。
　　肉串在烤架上滋滋冒油，樵夫时不时洒上一些粉末状的佐料，肉香味更甚。
　　这香味就像不属于这个世界，而是另外一个维度的投影。
　　为什么会有这种不真实的感觉？
　　究其原因，云页大陆上九成九的魔兽都极为难吃，绝大多数还毒性不小。
　　不仅如此，就连很多植物都颇具毒性，入药且不说，敢入菜的很少，这类人一般很短命。
　　在这个满是魔兽妖物横行、肉弱强食的世界，烹饪技术总体上停留在很低的层次，王公贵族饭桌上的吃食好一些，却也不见得能好上多少。
　　倒是酿酒技术还不错，人族、血族、矮人族都有其独到之处，技术往往一脉相承，对配料与工序非常小心，稍有不慎无毒变剧毒。
　　毫无疑问，不远处的樵夫正在做非常危险的事。
　　这肉香似是红粉骷髅，靓丽诱人的外表下是无边炼狱。
　　伊娅双目圆瞪，唇口微张，满是震惊与难以想象。
　　她震惊的并不是这种自杀行为，而是四处飘散的肉香味。
　　孜然？伊娅脑海中突然出现了这个词。
　　多少年了，这特殊香味让她再一次触及到另一个世界所沉寂的记忆。
　　是的，伊娅是穿越者！
　　然而，穿越伴随严重后遗症，只剩些零碎的记忆片段，零碎到唯有触及类似的事物才有可能唤醒相应的记忆。
　　时至今日已一百三十九年，伊娅已陆陆续续恢复了一些记忆，但包括自己在内，依旧记不起任何人的名字以及外貌，也仅知道自己来自于一个叫地球的地方。
　　这世界若要诞生如此美食，怕是不知要逝世多少尝试者。
　　巧合吗？
　　伊娅不太相信。
　　难道樵夫也是穿越者？
　　但即使有味道的记忆，要伊娅相信在一次次尝试中存活并成功还原味道，那还不如相信这就是巧合。
　　自始至终，视线从未离开过樵夫，以至于太过专注，直至樵夫挥了挥手中的肉串，示意上前同吃。
　　收回视线，伊娅控制着扫帚飞进浓雾，渐隐渐消。
　　肉串确实很香，但伊娅更在意樵夫是不是穿越者，是否与自己同一个世界？还是只是巧合中的巧合？
　　伊娅必须要确认这一点，无论可能性有多小！
　　那么，接近人类将不可避免，相应的伪装与隐藏必不可少，暴露时逃跑与自保的能力也不可或缺。
　　为此，伊娅需要尽早离开这片无魔之地，尽早恢复枯竭的魔力。
　　所有属性的魔法中，要说逃跑能力最强的莫过于空间魔法，所以伊娅将恢复空间魔法放到了第一位。
　　空间魔法还擅长存储物件，伊娅百年前就存了不少，没有魔力就是空谈。
　　离开迷月森林之前，巫杖、扫帚这类散发着女巫特有气息的须要收起来，现有金钱和巫药无法支撑太长时间，大部分都还在存储空间内。
　　一路穿云绕雾至谷地边界处，伊娅一时间有些踌躇。
　　这就是所谓社恐？
　　也难怪，她已一百年未曾与任何人有过对话。
　　整理下思绪，伊娅跃下扫帚，泥土上满是落叶，松软微陷。
　　百年前，她徒步跨过这条分界线，为了静谧平和的生活。
　　百年后，她依旧徒步跨过分界线，同是铺满落叶的泥土，却是不一样的心境。
　　与此同时，各类魔素充盈在空气，太久没有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了。
　　但伊娅很快发现，身体对魔素的接受力很弱，吸收速度慢得出奇！
　　这是怎么回事？
　　对某一魔素亲和力的强弱，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在该魔素上的天赋。
　　伊娅魔素亲和力不弱，还是全魔素亲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