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炫口肉，世界怎么嘎了！》幽瑟

2、第2章：一条烤全龙

　　魔力波动，是多么久远的事了。
　　熟睡中的伊娅惊坐而起，警惕中四下张望。
　　待确认没有危险，才将早已酝酿于指尖的冲击咒散去。
　　迷雾谷地非常特殊，任何魔素会都被排斥出去，这便是无魔空间的成因。
　　不过几秒，魔法残留就已经很淡了，隐隐还能感觉到微弱的火魔素，位置正是门口方向。
　　向光咒所形成的光团中输送巫力，亮度瞬间暴涨，屋内的一切清晰无比。
　　只见门上的破洞一个圆润肥臀，像极了猎人用猎物所制作成的挂件，口味独特。
　　看一眼空无一物的角落，伊娅便知道是什么卡在破洞上。
　　正要起身，伊娅感觉脚掌有点黏黏的触感。
　　低头一看，木椅周围有一滩血迹，因水分蒸发而有些粘稠。
　　女巫的恢复力很强，脚掌被木渣刺穿的伤口已经在熟睡中痊愈，不需要使用复原咒。
　　踮着脚尖踩过木渣间的空隙，来到门口。
　　抓住肥臀上同样很肥硕的龙尾猛地一扯，卡得很紧，一时间拽不出来。
　　随着手上力量不断加大，最终将这条肥龙拽回屋内。
　　一只手提着肥尾的同时，另一只手释放禁锢咒。
　　幼龙周围弥漫起淡淡的黑雾，变幻凝聚中形成四五根黑色锁链，将其死死捆住。
　　微微思索片刻……
　　伊娅右眼微闭，左眼靠近并紧盯龙眼。
　　稍过几秒，伊娅将幼龙扔回角落。
　　“魂链，果然有啊……”语气中透着失望，却不意外。
　　“艾露西·梅林吗？名字倒是不错！”还知道了这条幼龙姓甚名谁。
　　刚刚，伊娅释放了读魂咒，为的就是确认幼龙灵魂中是否有圣阶巨龙留下的魂链。
　　魂链，圣阶巨龙在龙蛋中留下的一缕魂魄，是龙族才拥有的秘术。
　　一旦被种下这缕魂魄的龙族死亡，生到死的变化将被施种者所感知。
　　除魂链的顾虑外，雌龙是龙族繁衍的重中之重，一个成熟的冒险者绝不会选择猎杀一条雌龙。
　　伊娅吃过不少亚龙，血统纯正的巨龙却还没吃过。
　　眼下是有机会了，但顾虑重重，一时间不敢下手。
　　是的，不是不能，不是不敢，而是不想离开这个人类无法撒泼的迷雾谷地！
　　同时也没有做好被龙族满大陆追杀的心理准备，全盛时期倒是不怕，现在却是需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不过，她暂时还没有将幼龙放掉的打算，万一改变主意了呢？
　　此时，单薄、潮湿、沾满泥泞的睡裙是伊娅身上唯一的衣物。
　　深夜里的小谷异常湿冷，嗖嗖寒风从破口长驱直入，体感很冷。
　　手指轻绕弧线，门里门外的四散的木渣、木片有序地回到木门上，破洞逐渐消失，木门完好如初。
　　离天亮还早，眼中的睡意还很浓，脑袋昏昏沉沉，是该回床睡觉了。
　　在此之前，伊娅需要洗去满身泥泞。
　　树屋一层里侧有一块被布帘遮起来的区域，是伊娅洗漱的地方。
　　一块镜子，一个木质浴缸，再无其他。
　　“我说脑袋怎么有些沉！”
　　镜中，伊娅捻起一撮沾满泥巴、黄里透黑的头发，同样满是黄泥的脸透着厌恶。
　　水咒生成水，火咒生成火，两者相互作用、控制得当，便能在寒夜里洗上一个热水澡。
　　也就是在这时候，伊娅觉得女巫也不错，无需挑水、砍柴、烧水，省去诸多麻烦事。
　　让热水从头倾泻而下，重复几遍，洗尽泥污，褪去寒意。
　　一把抹去镜子上的水雾，所抹出的光滑面呈现出一个十五六岁的面孔，稚嫩柔弱，不谙世事。
　　黑色披肩长发，发丝上的水反射着微光，黑色绸带一般。
　　白皙如陶瓷一般的脸颊，吹弹可破，透着粉嫩。
　　不过这白瓷上却有着异常明显的瑕疵，一道伤疤从左脸颊越过鼻梁延伸至右侧颈，沿路狰狞、扭曲着。
　　这是足以将半个脑袋扯下来的伤势，伊娅不仅活下来了，而且还活了一百二十年之久。
　　风咒生成风，加上火咒便产生热气，吹干皮肤、毛发上的水分。
　　洗漱干净，上至二楼。
　　伊娅同样用复原咒修复了被冲击咒毁坏的窗子，浴着寒风能睡得着？
　　这一夜起落太大，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衣柜取出睡衣重新穿上件，钻入早已冰凉的被褥，迅速中和热澡后的余温。
　　经过短暂的降温，被褥内的温度开始回升。
　　入睡之前，思绪尚且活络，伊娅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梦游，更荒唐的是梦游中还对自己释放暗示咒。
　　想想就后怕，若不知觉间游出谷地，打破与梦妖间的契约，侥幸不死也将在长久岁月里恶病缠身。
　　魂契终究是约束性太强，撕毁魂契后的天惩伊娅可不想再体验一次。
　　梦游无法自控，着实有些危险，是该想想办法了。
　　还有楼下被五花大绑的幼龙，也让伊娅心里痒痒。
　　敢又不敢吃，放掉有舍不得，她太难了……
　　……
　　肉香？
　　萦绕鼻尖！？
　　定睛远看，微弱的光亮下有一堆篝火，火焰末端的烤架上一只烤全龙，兀自旋转着均匀受热。
　　外表皮已金黄酥脆，飘香四溢，咬上一口定是非常过瘾。
　　这是梦，伊娅有很清晰的自我意识。
　　梦境虽随机不可控，但伊娅可以控制梦中的自己，还能随时跳出梦境回归现实。
　　那此时的伊娅愿意跳出这个梦境吗？
　　答案是明显的，伊娅已经握住一条烤龙腿，一把撕下来的瞬间肉香四溢。
　　梦境也罢，虚假也罢，自欺欺人也罢，伊娅已经准备大快朵颐，烤龙腿只是开胃前菜。
　　可就在要下口之时，篝火火光外“咚”的一声，传荡回响。
　　回响声尚未消散，“咚”的一声再次传来……
　　有了第二声，那还会不会有第三、第四声？
　　“咚”
　　“咚”
　　“咚”
　　……
　　果不其然，一声连一声，似永无穷尽。
　　这声音极具节奏，像鼓手敲击鼓膜，却不那么沉闷，略带清脆！
　　有些熟悉，似乎什么时候听过，非常遥远……
　　遥远到伊娅不愿意去回溯，梦还在继续，肉香依旧四溢。
　　她，舍不得醒来！
　　下意识间，伊娅将被褥往上一扯，将整个脑袋捂住，试图遮挡住这恼人的声响。
　　这一无意识的动作，让凝脂一般的脚丫裸露出来，寒意侵袭下伊娅迅速弯曲双膝，脚丫又缩了回去。
　　但没过几秒，伊娅一把掀开被褥，其下是一张扭曲着怒意的脸。
　　起身，往窗外看去，伊娅终于知道这是什么声音了！
　　此时，天色已微微亮。
　　伊娅眼力极好，远眺围墙外的浓雾边缘。
　　一个二十岁左右、浅绿色短发、身穿灰色布衣的年轻男子双手持斧，一下下挥动着，绿色瞳孔时不时闪烁出绿色微光。
　　斧刃与树干相接触发出声响的同时碎屑横飞，斧斧力道均匀、有力，准准落入砍槽，就算是五六十岁的老樵夫也不过如此。
　　想来已经有百年没有听过伐木声，是很久远了！
　　曾几何时，伊娅也饱受过这声音的折磨，她并不喜欢。
　　也难怪没有丁点怀念，有的只是满溢的不爽与怒意。
　　往床头上摸索几下无果，才意识到巫杖还在迷雾中的哪个地方。
　　要从根源上磨灭这声响，巫咒是伊娅眼下所能想到的唯一选择。
　　裂身咒，中咒者的躯体内出现两股斥力，最终被撕扯成两瓣。
　　焚身咒，焰火极其特殊，中咒者炙火焚身，经久不灭。
　　……
　　要让噪声源头永远消失，杀戮实属下策，毕竟她也只是个女巫，不是什么恶魔。
　　变咒，是眼下最好的选择，石头、木块之类的只能老实呆在原地，可挥不了斧头。
　　不过，施咒距离太远，已经不是手指可以弥补的了，变数太多。
　　巫杖暂时不可能，但若要伊娅接近人类那更不可能。
　　人类很危险，这是她赖以生存的信条。
　　睡是睡不着了，巫杖早些找回来也好。
　　穿件厚实衣物，取块自产自销的面包，这面包没有什么味道，伊娅也不知道是何原因。
　　简单吃点，徒步从后门翻过围墙进入迷雾，绕道而行。
　　坐在床边，伐木声透过玻璃刺激着耳膜。
　　“不应该啊！”
　　迷雾中，寻着巫杖上巫力残留的细微感应，可能遗落的地方找了个遍。
　　这根巫杖她还蛮中意的，遗失不免有些可惜，特别是需要用的时候。
　　“都砍一早上了，还没够？”
　　围墙外，已经垒起一堆倒伏的树木，粗细不一。
　　砍这么多，带得出去？
　　再者，有必要到这么深的地方伐木？
　　难道，另有其他目的？
　　……
　　疑点太多，难免去多想！
　　“咕……”
　　肚皮一声长啸，清早吃下的食物早已消化殆尽，饿意翻涌到了嗓子眼。
　　正待起身下楼，窗外的伐木声戛然而止。
　　终于，要走了吗？
　　一口气还未松下，心又提了起来。
　　不，不能让他离开，绝对不行！
　　这一瞬，伊娅起了杀心，绝不会手软那种。
　　究其原因，伊娅在害怕，害怕失去容身之所。
　　任何知道迷雾谷地所在的都不能让其离开，不论是谁！
　　手捏火咒，若这人踏进浓雾半步，必烈火焚身而死。
　　精准性对于火咒这类范围攻击不太重要，不依靠巫杖也能杀伤目标，正好巫力多得没地方用。
　　伊娅没得选，否则离开的就是她。
　　所幸，这人没有出去的迹象，暂时散去了手上的火咒。
　　不过，这人却在做些奇怪事！
　　围墙外，地面竖起两根带枝丫的稍粗树干，树丫上横放一长杆。
　　长杆两侧交叉放置一根根手臂粗细的枝干，与地面呈三角空洞，再盖上一些枝叶，俨然成了一个简易庇护所。
　　这人是暂时不离开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伊娅愿意和他成为邻居，更别提这邻居还手脚不干净。
　　五年，足足五年，围墙终才砌成。
　　围墙砌成后，走遍谷地再无法找到超过拳头大小的石块，一米高已是极限。
　　而现在，五年心血出现了一个缺口，拆墙这种不道德行为怎能不让伊娅心有愤懑？
　　拆下来的石块一部分成了庇护所的地砖，一部分成了火坑外的围石。
　　随着火石溅射出一阵阵火花，袅袅青烟融入到浓雾中去。
　　“咕……”又是一声。
　　肚皮宣泄着不满，亢长有力。
　　这人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离开，再找巫杖前还是平息胃部的喧嚣。
　　一楼进门一张桌子，桌子右侧一个火塘，铁三角架上一口铜锅，这是伊娅解决一日三餐的地方。
　　情绪糟透了，伊娅决定吃点好的。
　　说是吃点好的，其实只是普通的树米，普通人一个月也能吃上几顿。
　　树米剥壳后拇指大小，整体通透金黄，蒸熟膨胀一分左右，以伊娅的食量，三四十粒足矣。
　　相较于干面包，树米味道要好上很多，伊娅对自己的犒劳往往在肉食欲风暴过后。
　　树米一年一收，田里产量不高，偶尔能吃。
　　锅里少量水，隔层上置十五粒，盖上锅盖，大火烹饪即可。
　　有了火咒的便利，不再需要忍受满屋子的炭火味。
　　同时火咒温度恒定易控制，欠火夹生，过火焦糊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伊娅不擅厨艺，稍一复杂就容易出各种问题，总之就是非常难吃。
　　对她来说简单最好不过，味道是差点，总比一口炭味要好。
　　不一会，蒸汽带着米香从锅盖缝隙间喷出，溢满整间木屋。
　　“差不多了……”
　　控物咒先将滚烫的锅盖移到一边，再将一颗颗圆润饱满的移到木质盘子中。
　　嗅着米香，食欲大增。
　　这时候，一股味道却钻入鼻腔，陌生又熟悉。
　　这是？
　　肉香！
　　还是烤的！
　　对此，伊娅第一反应是：梦还没醒！
　　低头一看，手上并没有拿着烤龙腿。
　　往小臂上狠狠一掐，刺痛感没有一丝滞后，被痛觉神经精准捕获。
　　不是梦？
　　那是？
　　靠近门，透过门隙，看向围墙外的火光。
　　年轻樵夫右手一根肉串，左手一根棕红色树枝将底层的红炭翻至表层。
　　一瞬间暴涨的火热让肉串滋滋作响，肉香四溢……
　　伊娅口腔中唾液疯狂分泌，手中的树米瞬间不香。
　　狠狠下咽一口唾液。
　　她，想吃肉了！
　　本希望最后一块肉木可多撑一段时间。
　　时隔一夜，是她多想了。
　　目不移视，伊娅恨不得破门而出，夺人肉食。
　　等等……
　　伊娅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樵夫手中的烧火棍不正是遗失在迷雾中的曲木巫杖？
　　巫杖可不是烧火棍，这让伊娅心有不爽，加之昨夜清梦被扰以及愈发强盛的肉食欲，理智弱上许多。
　　抬起手臂，伸向篝火方向，巫杖如满弓射出的利箭，“咻”的一声回到了掌中。
　　曲木巫杖材质特殊，无需担心被巫力扯碎。
　　手握巫杖，变咒经其释放而出。
　　变咒的作用下，樵夫身形开始扭曲压缩，失去原有形体，成了一只长满疙瘩、令人生厌的癞皮□□，脚带一根黑色锁链，另一端缚于斧柄。
　　同时，烤串一改下坠轨迹向树屋飞来，速度相较巫杖慢上许多。
　　接过烤串，嗅着肉香，张口就要咬，愈来愈近……
　　眼看就要吃上梦寐以求的肉食，伊娅却是瞳孔猛缩，将手中的烤串一把扔了出去，巧好落在艾露希嘴边。
　　这一瞬冷汗直冒、心惊胆战，说是经历生死、劫后余生也不为过。
　　毒，是帝国联军弱化、猎杀女巫的惯用手段。
　　待心绪平复，伊娅升起了疑惑。
　　为减少伤亡，帝国联军的猎杀对象是虚弱期的女巫。
　　此时的伊娅并不处于这一时期，不过算算时间，自己的虚弱期十年一轮，已过去八年，下一次也快了。
　　真有毒就算不死，也免不了遭罪一番。
　　肉是没吃成，却勾引出昨夜翻山倒海般的肉食欲，相应的戒断症状开始显现。
　　暗示咒失效太快，伊娅已经不抱希望。
　　在艾露希的目视下，伊娅又开始翻箱倒柜，竟是找出了一个骨架。
　　看骨架大小，是小型魔兽没错。
　　这种体型的魔兽艾露希吃过不少，从未想过骨架有何保留的必要性。
　　在艾露希目瞪口呆中，女巫竟抱着骨架啃了起来，满屋子都是骨头被上下颚碾碎的“咔嗒”声。
　　看样子还吃得挺香，真有这么好吃？艾露希咽了咽口腔内不断分泌的津液。
　　奇怪女巫做奇怪事，很符合正常逻辑，艾露希有所释然，她不能接受的是这女巫的牙口该不会比自己还好？
　　身为一条龙，牙口绝不会差，听着满屋子的“咔嗒”声，女巫的牙口显然也很好。
　　不多时，整个骨架就被消灭干净。
　　这女巫实属怪异，放着好好的烤肉不吃却去吃骨头。
　　出穴觅食不成，反被女巫囚禁，艾露希已经饿了一夜，已顾不了那么多，伸出舌头一卷，将烤串卷入了口中。
　　咬下去的一瞬间，艾露希双眼大睁，浑身剧烈颤抖，似毒入骨髓并应发了一系列并发症。
　　别看这烤串卖相一般，却比之自己用火魔法烤熟的不知道好吃多少倍，皮脆肉香，鲜嫩多汁。
　　木签有些刺牙，但相较于味道不算什么，倒增了几分实感。
　　好吃是好吃，就是量太少。
　　短暂享受过后，只留下一腔的回味，莫名空虚。
　　身在敌巢，却有了洞穴中饱食后的慵懒感，只想沉沉睡上一觉。
　　意识开始涣散，逐渐进入浅睡状态……
　　入睡不久，一股寒风吹来入坠冰窟，睡意醒了三分。
　　哪来的风？
　　洞穴深处地下，加之还有那张火红色的石床，怎么会冷，又怎么会有风呢？
　　对了，自己被女巫捉住了！
　　睡意全无的瞬间，艾露希感觉到一股危险气息，压得她难以呼吸。
　　艾露希缓缓抬起脑袋，只见女巫双眼通红、呼吸粗重，远远盯着她。
　　龙神在上，龙神保佑！
　　不要吃我！
　　不要吃我！
　　不要……
　　艾露希没见过龙神，也不知道龙神是谁，但还是一遍又一遍默念着，祈祷着……
　　像极溺水者手中的救命稻草，然而这稻草早已腐坏，触之即断。
　　等待来的是女巫步步紧逼，似嗜血饿兽，口齿腥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