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与剑》云韶杳

3、凝碧池(2)-旧时书

　　只见层层树叶中露出一簇明亮的红色。
　　他叹了一口气，紧张地走了出来。
　　“又见面了。”
　　女童笑得淡，却涩涩的 。
　　厉末青看着她，猜不出她的来意，心里直发紧。
　　女童玉指一动，突然指着树下的枯枝败叶：“又掉东西了……”
　　厉末青松口气，在那堆枯叶中果真翻出一只香袋。
　　想必是在刚才丢下来的罢，那红衣女童……
　　他不敢想下去，只是把袋子扔了上去。
　　女童稳稳接住。
　　“谢谢，”她莞尔，“已是霜降，可不要在外面呆太久啊。”
　　如上次一样，红衣翻墙而去，不同的是，那红衣在萧瑟中却显得鲜妍明媚，如同夏日阳光，照亮了整个天空。
　　冻风起，卷起片片枯叶。
　　厉末青垂下了头。

　　第二天，厉末青在清理马舍时发现，江愿之那匹鼎鼎大名的“雪上飞”已
　　被人昨天傍晚驾出。
　　厉末青想到昨日未完的谈话，感到一阵烦躁忧愁。
　　他站在寒风贯穿的马舍里，茫然望着山庄外的山。
　　山庄的药房里，厉末青心不在焉地挑拣着药材，突然江昀之一拍脑袋，从长长的药柜后探出头来：“我说奇怪呢，怎么找不见茯苓，现在已经用完了。”
　　厉末青应了一声。
　　突然他缓慢抬起头，眸中掠过一丝光。
　　“今日我便下山，把药补上……令堂的药，还是明日再来取吧。“
　　厉末青神情微微有些犹豫。
　　“诺，先服这个。 ”
　　江昀之向他递来一只干瘪的药包。
　　“先生,药就给我去买吧。”
　　厉末青低头束起药包的牛皮绳，似乎漫不经心的说。
　　江昀之隔着白烟向他投来探询的目光。
　　手指微微一停，厉末青抬头对上江昀之的视线：
　　“先生最近不是要研制一种新药吗……我想……我可以……我有时间……“
　　江昀之朗朗一笑。
　　“那今天下午来我这可以吧？给你药单和通行令。”

　　日及三竿，厉末青收拾妥当，前往南院同世堂。
　　经过院子中央时，却听有人唤他：“请，请留步！”
　　厉末青向四周望了望，将信将疑地转过头。
　　一尺外的红衣在风中猎猎，仿佛随风舞动的焰火，被红装裹着的人儿一张素脸宛若盛开的水莲。
　　叶砂华！
　　厉末青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青睐可有点恼火了。
　　“怎么了？”
　　“你要去那里？”她蓦的问道。
　　“去买药。”他瓮声瓮气地说。
　　“……“她不觉绕着垂下的一缕头发打圈，稍后，她清亮的声音：”缺什么药？”
　　厉末青盯着她，然后别开脸，强忍住话中的怒意。
　　“跟你有什么关系！”
　　叶砂华的脸立刻憋红了：“我没有别的意思……”
　　厉末青淡淡道：“下人的琐事不劳费心了。”
　　叶砂华低下头，转过身。
　　“那请公子早去早回吧。”
　　厉末青狠狠地盯着那袭红衣如枯蝶般慢慢消失在冻风中。

　　黄昏，青石的街道向晚。
　　厉末青提着大包小包向西大街尽头走去。
　　西风残照，清澈的河水转瞬枯黄。
　　他的目的地本不是他此行应来的地方。
　　——葬书阁。
　　葬书阁的主人神机子类似于江湖百晓生，江湖上没有他不知道的消息。
　　不过近来神机子隐匿已久，不知是否还在阁中。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厉末青走进了那个掩在破败民居中的老阁子。
　　撩开低低的垂帘，扑面而来的灰尘让厉末青信心大减。房屋中挂着一层破损的黄纱，纱前摆放着满是灰尘的小桌。
　　厉末青四顾环望，无人迹可寻。
　　帷幔无风自晃，厉末青发觉，不禁伸手要把它扯开。
　　“好有礼貌的客人。”
　　厉末青心头一热，当下顾不上思虑，当头便跪：“晚生愚昧，请先生赐教！”
　　帷幔之后响起沙沙的衣裾拖动的声音。
　　来者在他面前坐定，拂起淡淡兰花香。
　　居然是一个女子。
　　“所来何事？”
　　这回那声音近在咫尺，却让厉末青震惊。
　　他脑突然中闪现出天灵山庄高高的墙檐，层叠的绿叶和刺骨的寒风，耳边回荡着宛若从天山传下的清脆女声。
　　——不会是！
　　他抬起头——
　　所坐者，比他整整矮了一个头。
　　紧接着，一只苍白的手揭开黄纱，那对着他勉强露出友善笑意的，却是再也熟悉不过的面容。
　　叶砂华。
　　也许是因他的直视而害羞，女童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你？”
　　“怎么……不能？”
　　“你是葬书者？”
　　厉末青打量着叶砂华，不管怎么看，也看不出半点痕迹。
　　“我不是，”女童脸色蓦然黯然如死水，“不过——”
　　女童的表情一紧：“——请速跟我回去！”
　　语气完全是命令式的，不容他反应，她起身抓住了他的手，坚决的表情带着一丝惶恐。
　　她的手好凉！
　　简直是皮包骨头……
　　被与脸蛋截然不同的手这样抓着，厉末青不由毛骨悚然。
　　女童拉着他向室内跑去，拉开装饰的壁画，里面果然别有洞天。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条长长的隧道，黑暗阴郁的看着他们。
　　“进去。”
　　她轻声道。
　　这时厉末青清楚方听见急促的脚步声自远而至。他不得不赞叹叶砂华听力之敏锐。
　　正想着，他被人一推，沿着陡坡滚落。
　　所幸他很快碰着坚实的大地。
　　前方吵吵嚷嚷，“哧拉”一声，有人跌在他身边。
　　厉末青反射性地做出保护动作，却认出了那声音。
　　那声音气喘吁吁道，“我的裙据被他们撕烂了……希望他们不要发现密道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