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子》半笔生花

8、滋长

　　“好久不见，迟耀。”

　　林纯白站在台阶上，不动声色地打量遍迟耀全身。

　　迟耀和离开前几乎没什么变化，他还是活得那么随意潇洒，也还是习惯性喜欢勾着恣意的笑。

　　似乎对世界上一切事情都满不在乎，如烟过客般对待着它们，只有看见自己时，迟耀才会收起那副态度。

　　迟耀离开前，他们也这么见过一面。

　　那是林纯白第一次使用力量杀人。

　　她杀了一个卖肉夹馍的大叔。

　　原本对面街道卖肉夹馍的是一位阿姨，她家烤的烧饼又酥又脆，肉也给的满满的，生意非常兴隆。

　　大叔是后来的，一直竞争不过对面，便开始造谣。

　　造黄谣。

　　最开始谣言散播的是阿姨背着他男人出轨了，仅仅一个星期便传成了她家生意这么好是因为阿姨用身/体/勾引了顾客。

　　阿姨其实是专门出来卖的，肉夹馍只是个遮盖的幌子。

　　店开不下去了，生意也黄了，每天面对着各种各样的人言，阿姨精神崩溃了。

　　她光着身子在大街上跑，一边跑一边喊她不是那种人，然后被她丈夫拉回家。

　　林纯白站在新店门口，看着大叔脸上洋溢的笑容，内心突生一股荒缪感与不真实感。

　　为什么做了错事的人得不到惩罚，什么都没做的人却生活在痛苦里？

　　林纯白的奶奶曾给她妈妈造过黄谣，逼得她妈妈差点跳湖自杀证明清白。

　　那段时间，家里鸡飞狗跳，每天不是在吵架就是在砸东西。

　　后来还是姥姥带着舅舅上门，砸了林奶奶家，逼着林奶奶承认是自己造黄谣才还了妈妈一个清白。

　　有钱的人里有好人也有坏人，没钱的人里有好人也有坏人。

　　无论有钱没钱，大家好像都没办法永远幸福开心下去。

　　“小美女，你要什么馍啊？”

　　大叔笑眯眯地看着她，手里刚出炉的饼还冒着热气，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馍落在了地上。

　　把饼捡起来。

　　林纯白无声盯着大叔，他木讷着眼神捡起饼。

　　“你要饼吗？”大叔问。

　　“我不要，扔了吧。”

　　饼被扔到了垃圾桶里，林纯白转头就走。

　　街道距离学校就隔了一条路，刚刚走到学校门口，对面街道就传来一阵骚动。

　　那个大叔开始脱自己衣服，一边脱一边喊我是卖的鸭子我是卖的鸭子。

　　接着传来一阵猛烈急剧的刹车声，一片鲜血染红了漆黑的街道。

　　林纯白回头，光裸的大叔被车撞死了，呆直的眼睛死死顶着林纯白的方向。

　　在他死前的前两分钟，林纯白把意识还给了他。

　　他羞耻地做着不受控制的事情，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跑向马路，被车撞上的那一刻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痛苦两个字。

　　精神上遭受了巨大的蒙羞，身体上承受了难忍的痛苦。

　　“所以，你有后悔过吗？”

　　“后悔给别人带来痛苦吗？后悔毁了别人也毁了自己的生活吗？”

　　大叔死前脑海中突然涌现这两道陌生的女声，他直直看向前方。先前来买肉夹馍的女生正站在学校门口，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当他回答后悔时，女生终于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大叔合上了眼，下半身被撞得血肉模糊。

　　校门口的警卫立刻出来维持秩序，站岗的教导主任也催促看热闹的学生进学校。

　　警车和救护车的鸣笛声此起彼伏，林纯白心想，她算的刚刚好。

　　那天，迟耀一整天都没来学校。

　　放学后，迟耀在校门口等着她。

　　见到她的第一句话是，“林纯白，那个人是你杀的吧？”

　　长时间的骚扰已经让林纯白忍无可忍，她不再伪装那副乖巧的样子，冷冷看着迟耀，“是我杀的，有问题吗？”

　　“为什么要杀他？”迟耀神色复杂。

　　“那些谣言在你们男生小群早已传疯了吧？连图都p好了，还需要明知故问吗？”林纯白毫不留情地讥讽。

　　她一直用以柔克钢的方式处事，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和人发生过正面冲突。

　　林纯白很清楚，所有人都喜欢乖巧懂事称心的人。

　　她年幼时就能很敏锐地察觉到别人的情绪波动，并能迅速送上应有的情绪价值。

　　现在，她真的厌烦这副装出来的模样。

　　没有人会喜欢她真实的样子，她正好也不喜欢迟耀，干脆直接撕破脸皮，让他见一见自己真实的样子。

　　林纯白满怀恶意地想，不知道迟耀见到自己真实的样子后是否还能弹出爱情歌曲，滤镜都要碎一地了吧。

　　乖巧的好学生第一次说出这么恶意满满的话。

　　尖锐的语言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干脆利落地捅破了外表那层伪装。

　　迟耀沉默良久，半晌才开口，“我就知道你以前那个样子是装出来的。”

　　“你想怎么样？”林纯白问。

　　迟耀顿了顿，说，“无论如何也不能杀人吧，没有人有随意裁决别人的权利。”

　　“那他为什么能因为自己一己私欲随意毁坏别人生活？那群散播谣言的人又为什么能随便将各种下流的话安到她身上？”

　　林纯白冷嗤一声，直接用犀利的语言反驳迟耀。

　　“仅仅只靠一张图片和一句话，他们就自以为是地断定了别人人生，随意地将恶意发泄到她身上。”

　　“为什么有人会仅仅为了一个房子差点逼得亲儿子家破人亡？为什么老实勤快了一辈子的好人最后却病魔缠身、受尽欺辱？又为什么善良的人得不到好报，罪恶的人却在享受人生？”

　　林纯白步步逼近，明明声音冷静到不能再冷静，但语气却无比激烈，堵得迟耀哑口无言。

　　“因为人都是自私自利的，人类这种生物只有丧失了感情，失去了欲望，这个世界才会平静下来。”

　　“我也是自私自利的，就像你说的，为了满足自己的愤怒情绪随意杀害了一条生命。甚至将来我还可能为了改变更多这样的事情，杀害更多的人。”

　　“那现在你报警吗？还是说你准备杀了我给那个渣滓偿命？”

　　林纯白目光平静，说的坦然自若，但迟耀却能看见她眼底酝酿的巨大情绪。

　　迟耀眼神晦暗，“如果我真的要杀你，你会怎么办？”

　　“我会先清除爸妈的记忆，以免我死后他们伤心痛苦，然后张开手臂接受死亡。”

　　林纯白灰棕色的眼珠淡淡看着他，“我知道你的左手能把人劈成粉末，我的尸体都不需要你操心处理。”

　　迟耀几乎都要气笑了，不愧是考第一的好学生，死到临头来居然还能规划地井井有序。

　　令迟耀更气的是，林纯白对自己的生命几乎蔑视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地步。

　　他上前一步掐住林纯白纤细的脖颈，直勾勾盯着她，“我是真的会杀你，你不害怕吗？”

　　“害怕，但是我做了就不会回头。迟耀，记得吗？我说过，我定好的事情就一定做到。”

　　意识到那双手使上了劲，林纯白闭上眼睛，屏住呼吸。

　　周围静地天地间都停止移动了，林纯白感觉自己全身器官都不再运作，只剩下咚咚跳动的心脏。

　　过了很久很久，沉默的迟耀终于有了反应。

　　“我迟耀，自愿将左手转移给林纯白。”

　　林纯白猛然睁开眼，震惊复杂地看着迟耀。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却偏偏没料到这种结局。

　　几乎一瞬间，林纯白感觉自己的左手破碎又获得了新生。

　　相较左手的变化，她更多的是在意迟耀。

　　她思考不出迟耀这么做的动机与意义。

　　墨羽色的头发被微风吹起，迟耀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睛深邃动人，眸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坚毅，“林纯白，不管你要做什么，带着我。”

　　“为什么？”

　　“因为我闲的没事干。”迟耀嘴角带着漫不经心的笑，让人看不出他在说真话还是假话。

　　迟耀成为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知道她要做什么的人。

　　没过多久，迟耀休学离开了。

　　他离开前给林纯白编了一首歌，歌曲名叫好学生听了绝对不能忘记他。

　　说实话，林纯白觉得不好听。

　　迟耀吉他弹的好，但唱歌真的绝难听。

　　现在迟耀回来了。

　　带着他跑遍H国为林纯白找的肝脏，回到了小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