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夜落雨》血落凝霜

1、一家灭门

　　“你们有没有听说啊？”
　　“听说什么？”
　　街市上吵吵嚷嚷的可热闹了，这街边的茶摊上两个穿着朴素的顾客你一言我一语聊着些什么。
　　“冶城山下的那座六景庙闹妖怪啊！”
　　“闹妖怪？”
　　“听说距离那六景庙方圆十里的寺庙都无故起火，一夜间全都烧没了！”
　　“可六景庙却并未受波及，香火反而越来越旺盛。前段时间来了个道士都治不了这地，说是里面住着个大妖怪！”
　　“可这寺庙不是给冶城山上那个说是已经活了几百年的道士修的吗？”
　　“谁知道？说不定那就是个妖道，这些失火案都是他搞的。”
　　就在他们聊的热火朝天时，都未察觉茶摊房顶上一暗暗黑影正盯着他们。
　　乌云隐隐掩盖着淡淡月光，斑驳的洒落在瓦房顶，明明上一秒还未感丝毫风声，下一刻就阴风大作。
　　“这么晚了老四怎么还没回来...”一挑着灯的妇女合上大院的木门准备出门寻找自家丈夫。
　　正自言自语时忽的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闪过，嘈杂的枝叶摩擦声。
　　“谁？”那妇女立刻警觉，回头一刹就瞥见门口大榕树下似乎有个人。
　　那妇人也是壮着胆子挑着灯走近查看。
　　摇曳的火光逐渐照亮眼前景象。
　　只见那是一具已经被抹了喉死相惨烈的尸体，怒目圆睁死不瞑目，像是被活活吓死的，脸上惊恐的表情被定格住，任谁看都会被吓得魂不附体。
　　“啊！！！！！！！！！”那妇人吓得呆滞片刻，而后才反应过来，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尖叫声撕破天际，吓得榕树上落脚休息的鸟儿四散飞走。
　　街道的住户不管睡没睡的都被这尖叫声吓到，纷纷出来查看情况。
　　“杀...杀人啦！！！杀人啦！！！”前来围观的人群传来嘈杂的声音，大伙都被这眼前恐怖的景象吓到了。
　　可以说见到尸体的人一宿都没睡着。
　　翌日有人在事发不到百米的河道里又发现一具尸体，衣裤像是被烈火灼烧过一样褴褛，上半身包括脸颊，都有严重的烈火灼烧留下的痕迹，血肉模糊难以分辨尸体是何人。
　　此事搞得镇上人心惶惶，官府的官员派人全力调查，也毫无头绪。
　　官府内不知是谁听闻冶城山上那个活了几百年的道士闭关出来了，迫不得已才派遣人上山邀请那道士下山平妖魔霍乱。

　　隐竹观
　　晏卿北闭关结束，回到观内就看见大堂人满为患，喧闹声嘈杂。
　　挤在后面的弟子很快就发现了晏卿北。
　　“晏师尊！”立马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众弟子听到动静后齐刷刷的都回头，主动让开了一条道，个个都恭敬地行礼。
　　弟子们让开道路后，晏卿北这才看到大堂里发生了什么。
　　晏卿北大弟子陈央一脸窘迫，不知所措的想要扶起地上跪着的一老妇人，看见晏卿北来了也行了礼，晏卿北抬手示意弟子们散开。
　　只留下陈央和老妇人。
　　“央儿，这是怎么回事？”晏卿北上前搭把手将老妇人扶起来。
　　“师尊这..”陈央还没说完，那老妇人看见陈央叫眼前这人师尊，马上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住晏卿北的袖子。
　　“道长！道长救救我女儿吧！”老妇人的声音发颤焦急，牢牢攥着晏卿北袖子的手也止不住发着颤，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怖至极的事。
　　“不！不可..”陈央抬手轻握住老妇人的手腕，想阻止老妇人的行为，晏卿北抬手轻轻拍了拍陈央的手。
　　“没事的。”晏卿北的声音很清澈很温和，陈央这才放下手站到一边。
　　“老人家不要着急，慢慢和我说就好。”晏卿北垂眸轻轻拍着老人家皱巴黢黑的手背，轻声安抚着她的情绪。
　　“道长..我女婿前些日子被那六景庙的妖怪害死了！我..我女儿是第一个发现我女婿尸身的，后来就...就疯掉了！”那老妇人越说越激动，脸部涨红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一句一句不断地向晏卿北求助着。
　　“六景庙的妖怪？”晏卿北回头询问陈央情况。
　　“是的师尊，确有此事，三年前您开始闭关后不久就开始闹事。”陈央满面愁容答复着。
　　“原先也只是烧几座无人的破庙，起初都以为是只顽皮的小妖，但到近间月开始纵火烧毁香火旺的寺庙，还时不时杀害附近百姓。”陈央娓娓道来这妖怪的恶行。
　　“前些日这妖怪又害了人，害的就是...”陈央话还没说完皱眉悲悯的看着那老妇人就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那老妇人听到陈央说到自己惨死的女婿一家，情绪再度激动，饱经岁月的双手止不住颤抖。
　　“道长，求您救救我女儿吧！”晏卿北仍是轻轻安抚着老妇人。
　　“央儿，我兄长呢？”晏卿北低声询问着身旁的陈央。
　　“燕师尊前些日子接到昭告前往延陵，尚未回来。”陈央也没想到燕故颜出行不久那妖怪竟会变得如此猖狂。
　　就在晏卿北还在和陈央了解情况的时候来了个步履匆匆的弟子。“师尊，长沐镇派人来，说是要见您。”
　　晏卿北侧头示意陈央将老妇人领去北客房休息，而后便前去道观门口。
　　那道观门口等候的人见晏卿北出来，马上恭敬行了个礼。
　　“道长，在下长沐镇衙门李力，此次前来有扰到您实在抱歉，长沐镇近来受妖魔霍乱，百姓实在是苦不堪言，大人这才派在下上山来求道长出手相助！”那人拱手一副诚意满满的模样。
　　“大概事情我已经从一老妇人那悉数了解。”
　　“老妇人？”李力不免有些疑惑，自己带着一众人兜兜转转好些日子才找到了隐竹观，这老妇人居然比他们还早找上来，还是仅凭一己之力？
　　“对，长沐镇前些时日遇害的那家人就是这老妇人的女儿一家。”晏卿北向李力说出老人的情况。
　　李力其实想问晏卿北为何不觉得这老妇人古怪，但他并未问出口。
　　“天色马上就要暗下了，下山路偏僻，竹林里毒蛇猖獗，各位若不嫌弃就请先在贫道的道观歇脚，每日启程？”晏卿北提议让李力一众留下过夜。
　　李力抬头查看一番天色，思虑片刻便点点头答应。“也好，那就劳烦道长了。”
　　晏卿北侧身示意陈央去北观安排落脚客房。

　　晚膳
　　众人坐在会客堂里，菜食什么的都比较清素，也就一人一条不大的鲫鱼。
　　晏卿北发现那老妇人不在场，招呼来站在身侧的陈央询问道：“那老妇人怎么不在？”
　　陈央这才发现她确实不在场。“晚膳前我明明到那老妇人休息的房前告知她了呀？”晏卿北皱了皱眉。
　　“在座各位请慢用，贫道记起还有一事，先行离开片刻，失礼了各位。”说着拱手致歉般行了个礼，带着陈央离开了。
　　“师尊，那老妇人休息的房间在那边。”陈央领着晏卿北前去那老妇人歇脚的客房。
　　晏卿北是怕打扰到那老人家休息，先是用手指轻轻敲了几下房门。
　　“老人家，晚膳时间到了，可以前去会客堂用膳了。”晏卿北的声音温和，几乎不带任何情绪。
　　过了片刻屋里仍未传来回复声，陈央显得有些着急。
　　“师尊，要不开门查看一番？”陈央也不敢擅自开门。
　　晏卿北没说话，只是再次敲了敲门，依旧是不咸不淡的平静开口：“老人家，晚膳时间到了。”
　　依旧是未有收到回复，晏卿北就也没再度询问了，一掌气流就将门打开。
　　只见房内空空如也，连个人影都没有，陈央一顿疑惑着。
　　“那老妇人怎么不见了？”陈央上前到处查看，晏卿北不紧不慢踏进房屋门槛，环顾四周，目光停留在了靠窗的那张桌子上，有根黑色的羽毛。
　　“师尊这是？”陈央也主意到了晏卿北手上捻起的羽毛上，忽的那羽毛开始着火燃烧起来。
　　“师尊！”陈央一惊，慌张着正要上前灭火，就听晏卿北开口。
　　“无碍。”那羽毛在晏卿北指间燃烧着，晏卿北将那燃烧的羽毛握住，过了片刻黑烟便从握拳的指缝间飘散开。
　　陈央有点担心的皱眉注视着晏卿北握着火焰冒着黑烟的手。
　　过了会儿那黑烟便散尽，晏卿北缓缓张开紧握着羽毛的手，手心上白净的不像是被烧过的样子，手心里躺着一片金灿灿镶嵌着红宝石的羽毛，和刚刚漆黑的看似是乌鸦羽毛的东西截然不同。
　　“妖怪的羽毛。”晏卿北端详看着，那金羽毛散发的灵力与寻常鸟类妖怪羽毛散发的灵力不一样，活了几百年，金陵的妖怪不说全见过也能认的差不多，但这金羽晏卿北竟也不知道这是那种妖怪落下的。
　　“妖怪的羽毛？”陈央一愣，这么说来刚刚那老妇人竟是妖怪化来的？可为什么自己竟察觉不到一丝妖气...
　　晏卿北看着这金羽若有所思，陈央想看看是何方妖怪如此神通，轻易进入道观结界还将自己的妖气隐藏的如此毫无破绽。
　　“师尊，可否将着金羽借弟子一看。”陈央恭敬的行了个谢礼。
　　晏卿北顺势在金羽上下了封印后将金羽递给陈央。
　　陈央接过金羽还没来得及查看便猛然觉得右手手心里一阵滚烫，疼痛猛然袭来。晏卿北见状用乾坤袋将那金羽收入袋中，马上查看陈央的手心，手心里被烫的皮开肉绽，陈央疼的嘴唇发白冷汗顷刻间冒出额间，他却仍旧强忍着。
　　晏卿北觉着奇怪。明明自己刚刚手拿的时候并未感受到任何温度，怎么陈央拿起一刹就被烫的皮开肉绽。
　　将陈央扶到竹椅上坐下，晏卿北从乾坤袖里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药膏，小心翼翼的敷上陈央的伤处。
　　陈央痛的嘴唇煞白，咬牙切齿的忍着。
　　“在这等等。”晏情北嘱咐好陈央后起身出门，片刻后带来一块被浸湿的粗布。
　　晏卿北小心翼翼的给陈央包扎伤口。
　　“这些时日就不要拿扫把到扫庭院了，多调养。”晏卿北这么说着，在乾坤袖里拿出一用陶瓷瓶装着的药剂递给陈央。
　　“是，弟子拜谢师尊。”陈央另一只手接过药膏揣入袖中。
　　晏卿北想着早些去研究这金羽的来历，便几步离开了。
　　陈央盯着手上缠着的布，目光黯黯不知思绪里在想什么。
　　晏卿北离开后李力也说着要去茅厕解个手暂时离开了。没了道观主人和大哥会客堂里乱做一团，各说各的话，吵吵嚷嚷。有隐竹观的小弟子试图开口平复吵闹声，奈何面对更多混杂在一起的声音也无能为力。
　　“隐竹观禁止喧闹！”
　　“都安静！”那弟子一回头就见李力站在自己身后，李力一声喝令大堂瞬间鸦雀无声。
　　果然老大开口才是最有效的。
　　“多谢。”那弟子行了个谢礼离开了。
　　“大哥，解个手怎么这么久？”李力回到座位，身侧有人问着。
　　李力原本也只是想解个手，出去没几步就看见有可疑的东西在道观围墙上，李力猫着步子接近，那东西似乎是察觉到了，化作一团黑烟飞走了。
　　李力追到观外被一团黑烟突袭，烟雾散去后那东西就消失不见了。李力搜寻了一番也找不到那可疑东西的踪迹，倒是来到水池边瞧见了自己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画成花猫，花猫就算了，自己的眼尾和额头上多了几道花纹，整张脸像个花猫老妖，丑陋至极。
　　李力回想自己刚刚顶着这幅样子在观内观外附近搜查，有几个提水的弟子看见自己后的表情像见了鬼一样...越想越羞耻，蹲下身捧着水洗脸。他双手撑着地面，恼羞成怒的看着水池。咬牙切齿的自言自语：“别让我逮到你了...”
　　“...别问那么多无用的。”李力不想回答那人的问题。
　　在此时陈央回来了，李力眼尖，很快就瞥见陈央手上裹着布。
　　他没选择多问，而是若无其事的询问晏卿北去哪了。
　　“师尊有要事，各位用膳后请随我去客房落脚休息。”陈央有意遮掩受伤的右手。
　　坐的距离陈央近的一士兵瞧见了陈央受伤的右手。
　　“道长，你的手怎么了？”
　　陈央装着尴尬一笑，也不能撒谎，索性说了个大概。“无碍，不注意被东西灼伤了。”
　　那人还想说些什么，李力看陈央似乎不想说也就打住那士兵接着追问的心思。
　　“道长，在下及弟兄们已用膳完毕，劳烦道长领路前往歇脚地。”陈央见状，叫来打杂的弟子收拾大堂里的碗筷，领着李力一批人前往客房。
　　南室
　　晏卿北将金羽置在验灵锁上，打坐在验灵锁前向锁孔传入自己的法力。
　　只见验灵锁开始震动，而后发烫变红。晏卿北知道这金羽的来历绝非是没见过的中阶妖怪那么简单。
　　验灵锁在慢慢被金羽里的焰气炼化。
　　晏卿北停止验灵，起身上前收回金羽，想起了白日陈央拿起这金羽一刹就被严重灼伤，自己却完好无事，甚至察觉不到金羽上的一丝温度。
　　晏卿北目光转向窗外，枝叶摇曳，雨夜的晚风带着些许凉意。伴随着连绵细雨，竹林的叶子窸窣作响。
　　突然房门被敲响，门外传来陈央焦急的声音。“师尊不好了！那老妇人被发现死在观外的横塘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