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关系》阿踢踢

8、第八章

　　烧烤主打的就是深夜档，平常时都是他爸妈轮流着做完一个夜市，但是他现在毕竟也成年了，又是个成天“无所事事”的大学生，饶是卫英真此刻再不想站在这，他也不得不为他那整日劳累的父母考虑考虑，他别无他法，只能继续装作没事地一直干到凌晨。
　　他家境着实一般，不然以前也不至于说小小年纪就得帮着家里干活，但纵然如此他也从来没有抱怨过任何东西，他爸妈一回想起那个还没有高过烤炉多少就已经熟练掌握了各个食材的最佳烧烤时间的小小男生，便总是愧疚着赞美他想法纯粹，他确实也很少羡慕谁，只是在这一天他却频繁地喟叹：如果他也含着金汤匙出生多好。
　　那样的话，他现在绝对能有底气说不烤就不烤，说收摊就收摊了。哪还用得着一边对抗着自己心里的不舒畅，一边还要分神刻意地控制自己不去留心那对男女。
　　别看他性格有点不着调，但是教过他的老师都给他父母暗中夸赞过他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专注力很好。所以现在他控制着控制着，还真就很自然地“遗忘”了那对男女的存在。等到他妈出来提醒他快能收摊了的时候他才发现：那树荫下早就没了任何人的身影。
　　杨立梅一边收拾着店面，一边对他儿子八卦到：“香泽今天是不是带她男朋友来她们家铺口了，我看她和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一晚上都在那边聊天呢。”
　　“……我怎么知道。”他当然知道，毕竟那女人都直接称呼那男生为“我男朋友”了，多么霸道的称呼。
　　“什么你怎么知道，你和香泽青梅竹马的，也没跟人家打探一下？”杨立梅挤眉弄眼地暗示他。
　　“我又不关心这些。”
　　“……是吗？”杨立梅将信将疑，“你不关心那你上次还给我发微信问什么！”
　　“……我随便关心一下不行吗？”
　　“行，”杨立梅听信，“哎，这个柠檬是你的？”她收拾着收拾着就看着了那个孤零零躺在桌面上的柠檬。
　　“嗯？嗯。”算是吧，毕竟它的原主都没跟他要回去。
　　“你买来干嘛？”而且买就买了，还就只买一个，她都想不到他是打算做什么。
　　“没干嘛，不小心拿的。”确实是不小心拿的。
　　“不小心拿的？你也不爱吃酸的东西啊？”事实是她儿子根本就没法吃酸的东西，原因还要追溯到他高中，某回他偷摸留存着家里给的早午饭钱，饿着肚子上学饿了整整一个月，终于是给自己饿了个不大不小的慢性胃病。而杨立梅至今都不知道他留着那笔小钱是用来干嘛了，她和他爸怎么审问他都没说。
　　“留着放冰箱呗，去去冰箱味。”
　　“你说这冰箱？”杨立梅指了指店里那直愣愣站着的电器，“这冰箱就放的啤酒汽水的，能有什么异味？”她惊异于他的说辞。
　　卫英真一时哑然，他发现他妈有的时候还挺爱较真的：“那泡水喝了总行了吧。”
　　杨立梅都笑了：“我不管你了，你爸今晚有点不舒服，我收完这些东西就先开车送你爸回去了，你自己收拾好了就关门回家吧。至于那柠檬，你非要倔，那你就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但你可别待会儿就肚子痛还得叫我回头送你上医院。”
　　“我又不傻，别担心了。”
　　杨立梅从后门走了之后，整个店里就剩下了卫英真自己，他清洗了所有厨具后才坐下休息。
　　那柠檬就躺在他面前那张残余着一些无法褪去的油污的小桌子上，它颜色鲜艳又亮丽，与附近色泽沉沉的环境格格不入。
　　对啊，他又不傻，难不成还真会自找苦吃、拿那柠檬泡了水喝吗？他分明都一肚子酸气了。
　　越看那柠檬越不爽。

　　他是一大早就醒了，也不是说他有多精力旺盛，事实恰恰相反，昨天收摊回到家休息已经是凌晨三点，他浑身都被疲惫占据，只是最终没睡下多久，他还是没忍住胃里翻涌的酸痛感，起身趴在了洗手台上待命。
　　他感觉自己胃酸都要呕干净了。
　　吐没了半条命的卫英真吃下家里常备的胃药后，捂着胃跪躺在床上，他不得不妥协：自己真就是个大傻子。
　　某部国产都市狗血言情电影里的女主角因为前任而再次失恋，导演编剧为了渲染一种低质矫情但实用的疼痛感，让设定是芒果过敏的女主自虐般地狂吃芒果，这饱受争议的一幕引爆了痴情男女的泪腺，同时也引爆了各路影评人的雷点。这电影下了院线又上了网络平台，那会儿卫英真和卢香泽还是真正意义上的青梅竹马，两人周末各自在店里打苍蝇，闲得无聊，在那播放平台上选来选去最后还是不幸地点中了这部片子，按照卢香泽的说法就是：她想看看这电影到底能有多离谱。卫英真还吐槽说：“烂片就是靠抱着这种心态的观众回本的。”
　　果不其然，影片播放到了悲伤逆流成河的女主芒果糊嘴的一幕，彼时卢香泽和卫英真都很不给面子地在手机屏幕外狂笑。
　　让现在的卫英真想想那会儿他是怎么评价的：“植物大战僵尸怎么没招纳她去当僵尸——感觉她攻速飞快，啃起东西来坚果墙都拦不住。”这下真是五十步笑百步了。
　　但他觉得他还是和那女主不太一样的：他只是没想浪费掉那个淤了的柠檬，只是更加没想到的是看着那么小小一个，酸起人来是半分不客气。
　　看来也不是每一样被人遗弃的东西都需要他万分爱惜的。
　　他悄悄地内涵。如果让那柠檬的原主听到，她恐怕又得止不住地对他翻白眼：“得了便宜还卖乖。”
　　可惜这是个很现实的世界，天道很公平地没有给任何人特异功能。况且现在的卢香泽自诩已是个有着崇高精神境界与追求的修身养性之人了，就是知道了，又会拿他怎么样吗？
　　不会。
　　卢香泽忙着去参加她们大学社团的活动呢。这一起床，她就给她妈说了：“今天我有个社团活动，早上不过去店里，你们忙得来吗？”她家“大饭店”主营业务就是粥粉面和一些早餐包点，早上是客流最多的时候。
　　“你上课的时候我们不也这么干？有什么忙不来的，你去吧！”
　　“那我出门了！我下午就回来！”卢香泽急着走，其实她已经起晚了，只怕是得迟到了。
　　毫不意外，她到场的时候，其他的社员都已经投入拍摄了。
　　这是她们社团自发组织的微电影拍摄，不过在卢香泽这一届成员入社以前就基本定下了剧本和主演了，但她因着好奇还是很热情地报名参与出演一个小角色。
　　范言那边还在和导演学长商量着下个镜头要怎么处理安排，和卢香泽纯跑龙套的定位不一样，虽然范言也是后来加入的社员，但导演在编剧学姐的力荐下又看在他外表出群的份上，最终是给范言安排了本该由导演自己兼任出演的男三角色，他的戏份比之卢香泽的可要多不少。
　　卢香泽和其他成员简单地打了招呼便向着范言那边走去。范言也是看到了她的踪迹，边注视着她边拍了拍导演的肩膀。
　　导演顺着他目光看去也看到了卢香泽。社团里的人早就知道他俩是情侣的消息，这下见到了来人，导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贴心地跟范言说：“你女朋友来啦，那你们先聊会儿，我给其他人先说说。”
　　范言感谢地冲他笑了笑，而后极主动地搂过向他走来的卢香泽，接着又温柔地说：“来啦？赶过来是不是太累了，吃了早饭了吗？”
　　卢香泽一下子不太适应。他俩之间向来是她担任比较主动的角色，平时范言虽然也算是贴心，但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热情过。她有点在意周围人打探的眼神，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不动声色地拉开了和他的距离：“还好啦，我坐公交车来的，下车时候买了三文治吃了，你呢？”
　　“我还没吃呢。我打算拍完下一个镜头再去吃，今天就只有这个戏份。你待会儿要陪我一起去吃早饭吗？”
　　也可能是午饭，一个镜头有时候也会需要重拍很多次，尤其是在他演技还不怎么样的情况下。卢香泽想。
　　“好啊。不过你怎么不告诉我你还没吃早饭，不然我也能顺便给你带点。”他俩早上就在微信互通早安，在她来的路上他却什么都没给她说。
　　“刚刚忘了。”范言笑笑。
　　“陈诺怎么还没来？”一直在导演旁边坐着的短发女生突然开口，她是副导演。
　　她是冲着范言这边问的，因为陈诺本来就是他的好友兼本微电影的男n号，他之前才和组里说好借他那辆川崎h2摩托车给他们拍摄用，但是现在都快要拍他出场的镜头了，他却还没有到场。
　　而且他今天还和卢香泽饰演的女n号有个小小的对手戏。
　　“……我打电话问问。”范言僵冷了脸。卢香泽时常说他不食人间烟火，但他只是温和的疏离，却不是纯粹的高冷。这副表情很少出现在他的脸上。
　　“怎么了吗？”卢香泽关心。
　　范言拿出手机拨号，中途只是对着她轻声说了句“没事”。他电话那头也还是没打通。
　　卢香泽看他这样也没再打扰他，只是跟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化妆摊子，用眼神给男生示意着她准备先行离开。
　　卢香泽坐到了社团里御用的化妆师李思蕊面前，俩人熟稔地互相招呼。李思蕊和卢香泽一样是特别外向的性格，虽然她比卢香泽高一届，也是她入社的前辈，但两人却很投缘。
　　李思蕊一边给卢香泽上着浅淡的底妆一边跟她八卦：“你和陈诺都是今天出场，他的镜头比你安排得早这么多，你都到这么会儿了，他怎么还没到？”
　　“我也不清楚啊，你问我我能问谁？”卢香泽不解。
　　“陈诺不是你富二代男友的富二代朋友吗？你和人不熟吗？”李思蕊着重地强调了“富二代”这个前缀。
　　说实话，她对她男友的家境了解得可能都没李思蕊多，更别说他的朋友了。她和陈诺说破天就只是路上见着会客套地打下招呼的关系。
　　“我和他总共都没聊过几次天。”不过也是因为陈诺不常参加社团活动，这次参与拍摄好像也只是给他担任编剧的亲姐面子。
　　“说起来，一早上就刚来那会儿见着了陈诺他姐，现在不知道她去哪了。”
　　“对哦，”经过李思蕊提醒，卢香泽才发现担任编剧的陈晨学姐一直没有出现，“会不会是他们两姐弟有急事？”
　　“那不至于没个音信的吧？看你男朋友都站那打半天电话了。”李思蕊努努嘴。
　　卢香泽顺着看去：范言还站在一边皱着眉头拨打着谁的电话，但似乎一直都没拨通。
　　但很戏剧性的，上一秒还在说着人，下一秒陈晨就出现在了卢香泽视野里。
　　陈晨摘下了头盔，从电动车的后座下来。导演也眼尖，一下就看到了她，急忙向她喊：“陈晨！你弟弟怎么还没来？”
　　陈晨笑着对导演说：“他不演了！但我给你拉了个人来。”陈晨说话的语气很特别，卢香泽形容不好这种特别，她只觉得陈晨声音很悦耳，衬着她斯文、清丽的外表更显得她形象梦幻。
　　陈晨是校园清纯女神的类型，就算是坐着电动车都不会影响丝毫。况且开车的人也是那么英俊的男生。电动车能左右什么？它根本影响不了这种该死的、如同偶像剧般的画面继续诱惑旁人的注意。
　　“哇偶，”李思蕊不禁低声感慨，“这男生……好**帅。”她甚至用上了最直白、最粗鲁的话加强了形容。
　　卢香泽不说话。
　　“如果是这个男生，那等会儿他和你演对手戏？你小子是特别有桃花运的。”李思蕊故作嫉妒地捏了捏卢香泽肩膀。
　　“……”李思蕊根本不会知道这是朵早就开过了的烂桃花，当然，还是一朵本就无意绽放与她欣赏的烂桃花。
　　不对，更准确说现在呈现在卢香泽眼前的，是枯萎零落后，哪怕是落下擦着她手边都会引得她冲洗三百回的烂泥而已。
　　“你怎么脸色这么差？”李思蕊盯着她
　　“有吗？”卢香泽不知怎么有点心虚，“我看看。”她急忙拿过桌面放着的镜子。
　　一看她才无语：“我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刚上了底妆还没给我打腮红呢？”卢香泽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