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殿》疏映

3、此去无风波

　　一日，张府管家匆匆而来附首张丞相耳语了几句，丞相时而挑眉时而皱眉，最终确是面色阴沉，迟迟不语。
　　少时，等他来回踱几圈后，似乎想到了应付的妙招，转而喜上眉梢，吩咐道“带那孩子来见见！”
　　管家得令拱手恭敬退了下去，显然他知道那孩子指的是谁，能够成为当朝丞相的心腹，最起码的察言观色和意会是基本功。
　　待命令传到了董氏那里的时候，董氏心下惊慌，用了一个借口说孩子近日感染了风寒正在发烧，需要时间医治，不宜见外人，怕传染，于是，管家回禀，这样的理由丞相也不好生生勉强，他正惬意的再为自己烹上一盏茶。
　　管家眼里有活便想要接过给主子倒上，手还未碰到茶壶便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缓而有力的挡住，“嗯？！”
　　见主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喜别人碰他的饮茶之具，立即收了手，一副惭愧之意低下头退而立于主子身旁。
　　一口热茶下肚之后，他似乎很满意，满意自己的烹茶技术随着茶叶的档次水涨船高，也得意于有深山甘泉千里而至与上好的茶相配。
　　“尽快治好来见！”
　　已经悔悟好了的管家快声答道“是！”
　　于是，寒冬腊月的下午便有了流水般的补品往念薇房里送，夏日才有的新鲜莲子顿肉羹，春日采集的花蕊做的点心，因为念薇爱吃甜的香的。
　　这董氏不是怕孩子的风寒传染，而是想要把本就没病的孩子养好再送到家主跟前，以免匆匆送去被别人看出端倪，落得个虐待小妾子女的骂名。
　　这些都是它忍痛从自己房里让出的，想来平日这董氏生活也是极尽奢华，虽然得不到主君的疼爱，但还好有个儿子撑着，但花有凋谢时，她也担心自己韶华老去不再拥有花颜，那就再也得不到主君的青眼了。正是因为自己的美貌再加上成亲时候加上药物的欺骗，才让她如愿怀上郎君的孩子，坐稳正妻的位置。如今这般，她倒是对自己的容颜更加在意了。
　　此刻的念薇一改往日清寒，周围一下子围了四五个年轻的女史和一个董氏身边的老嬷嬷，他们一起服侍着小姐，把她当宠物养。
　　主母给他们的命令必须快而见效的养好，她们不敢违背，但从心底里面跟随主子的想法，一直把她看做下等的阿猫阿狗，并未把她当做真正的小姐对待，虽给吃给喝的服侍着，眼神之中却经常流露出鄙夷。
　　也许是真的饿怕了冻怕了，念薇也不拒绝的大口大口吃着山珍海味，喝着新鲜羊奶。衣服也不挑剔，都捡着厚实的穿，特别是一件绣着精细花朵的大红斗篷，上面有长长的白白的许多狐毛，她喜欢极了，穿上又暖又莫名的亲切。
　　小孩子的欲望很容易满足，吃好喝好玩好。为了让小孩高兴起来，董氏让人找了两只白色的小兔子来，这是很多小孩子都无法抵挡的，念薇也一样，看见小兔子就两眼发光，不久就玩得乐呵起来，一扫之前阴霾的颜色。吃饱穿暖之后的念薇脸色慢慢恢复了红润，没过两日便精神焕发起来。
　　这日早饭过后，董氏摇曳着步伐朝小院走来，劲直的走入念薇的房间，下人们纷纷站好静待主人吩咐。
　　董氏笑吟吟的来到念薇跟前，念薇习惯性的一躲，抱着的小兔子不慎滑落。董氏脸上的笑容停顿一秒后便恢复了笑容，一手捉住柔软的小兔子，一边拉住念薇的小手怜惜的抚摸着。
　　“怎么了？不认识母亲了！傻孩子！”
　　念薇也不搭理她，只怯生生的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她。
　　董氏莞尔一笑，撇过眼睛看向手里的小白兔，把它拎到了念薇的怀里，在轻柔的拿过她的小手抱紧它。
　　如果不是领教过这个后娘的狠毒，怕是真的相信她是一个心善之人，待小孩子极好，不管是不是她生的。
　　念薇虽然害怕，见嫡母没有打骂的意思，慢慢放松了下来。
　　见小孩子放松警惕，董氏温柔的拉起念薇的小手，慈母般的拉着它向外走去。
　　不肖多时，便已经来到了家主门外。
　　管家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管家请他们进去。
　　丞相大人正在摆弄他的新茶具，这套新茶具与之前的与众不同，通体白玉温润的颜色，一摸手里慢慢透着暖意，通常的玉都大多拿到手里发寒，这套玉却直让人暖。见多识广的丞相大人对此爱不释手。
　　董氏进来后，便拉念薇跪下，彬彬有礼的朝家主请安。
　　“父亲安好！”
　　听到儿媳的声音，丞相并未立马停下手中的赏玩。
　　董氏也只能拉着念薇默默等待。
　　冲茶的功夫，只见丞相大人朝右前方勾了勾手，头并未抬起。
　　管家立马走到念薇的面前拉起小家伙让她坐到丞相的对面，同时才给到董氏眼神，她可以起来了。
　　董氏也没有丝毫不快的样子，起身默默站到公公的斜后方去，恭敬而立。
　　“这是什么？如此好看！”念薇看见面前老爷爷手里把玩的白乎乎又通透玲珑的小杯子不禁说道。
　　老丞相这时候抬起头，审视着面前的小女孩，他的“孙女”。只见小女孩满脸童真的看着他，大大的眼睛，小小的鼻子，整个俏丽的小脸被冻得红彤彤，越发的可爱。
　　这孩子，比起自己真正的孙女还要俏上几分，眼睛更大些，更加机灵，让人不禁生出几分疼爱。即使他知道这孩子与自己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他把手里精致的小杯子放到她小小的手中，她捧着小心翼翼，视若珍宝，一股暖意也顺着她的小手流到她的身体里。
　　“喜欢吗？”老丞相一改往日严肃笑容和蔼的看着面前的小女孩。
　　“喜欢！”稚嫩的声音不假思索的答道。
　　“哈哈哈！那就送你！”
　　屋内众人一齐惊诧看着面前的老丞相，面面相觑。
　　管家给董氏递了个眼神，董氏立马欢喜叫到“哎呀！傻孩子，快谢谢爷爷啊！”
　　老丞相也不责怪董氏的咋呼，脸上依然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看着小念薇，这让这孩子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虽然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像，家人！
　　念薇也很机灵的说道“谢谢爷爷！我很喜欢，会好好爱护！”
　　说着一只白绒绒的小兔子从大红色的斗篷里掉了出来。
　　众人一阵新紧，董氏则暗自怪自己疏漏，要是因此获罚可则呢么办！
　　老丞相一愣，不仅没有责怪，反而慈爱的抱起小兔子，安慰道“很可爱！像你一样！”
　　众人暂时放下提着的心。
　　念薇则呵呵笑，愉快的点点头。
　　小孩子的心思最是单纯，简单的几句对话和动作就俘获了小孩子的真心。
　　“爷爷想要你去帮爷爷做一件事，你愿意吗？”
　　念薇歪着小小的脑袋想了想，诚然点头，认真的看着面前的爷爷，等待他开口。
　　老丞相欣慰的店了点头，把小兔子交还给了念薇，念薇小心翼翼的把它收进怀里，再次专注的看着慈爱的爷爷。
　　“我要你去一个很大很大的房子里住十年，你愿意吗？”
　　“那很大的房子里能吃得饱吗？有毛茸茸的衣服穿吗？”念薇说着边看看自己心爱的大毛领。
　　老丞相沉默了片刻，立即和蔼的道“有！爷爷保证，你会过得舒舒服服！”
　　“好！那我答应你！成交！”她伸出嫩呼呼的小手表示要握手，老丞相被逗乐的生出他那一双温暖宽厚的大手握住她小小的手，“成交！”
　　“那小兔子我能带走吗？”要拜别的时候念薇突然问。
　　“可以！”
　　得到了爷爷的肯定回答，小念薇开心的拜别爷爷，带着她收获的东西随着董氏离开。
　　待他们走之后，老丞相瞬间恢复了往日的冰冷严苛，一丝不苟的对着管家说道“查查！该罚的罚！”
　　“是！”管家领命出去。
　　次日，董氏就收到了禁闭一月的惩罚，来发布命令的人确是她日思夜想的郎君，他说完就冷冷的走了，转身得毫无留念，她唯一的儿子也被同时抱走，她追随着孩子的哭声心灰意冷跌坐在地上。
　　这一日，也是念薇出发的日子。
　　小孩子不知道十年具体是什么意思，意味着什么。便也无畏伤感，只觉得去大房子里面住能有吃有穿不必挨饿受冻就已经心满意足。
　　队伍已经整整齐齐备好，整装待发，整个透露着一股喜庆。
　　只有念薇的父亲张硕，一个大男人此刻红着眼，不舍的抱着女儿不愿放手。
　　真到离别之时，任何人也不能阻挡。
　　张硕只能急急忙忙塞在念薇手中一枚玉佩，上面有个薇字，是他与她的母亲定亲时候的信物，如今交给她，也算有个念想。
　　马车在前行，后面的张硕在风中默默掩面哭泣。
　　这个作为一个父亲的愧疚自责和不舍。
　　当初她母亲的贴身婢女也在队伍中随行，昨日刚刚被从暗室里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