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阴月阳》鸩堇

5、太阳其四

　　冷。
　　好冷。
　　寒冷包裹住了少女的身体，让她一个哆嗦。
　　火焰……为什么这么冷呢？
　　“阿禄……阿禄……”
　　是谁？
　　谁在唤她？
　　灵魂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归来，她睁开眼睛。
　　站在尹仙禄身前的，是一位古韵穿着的少女，只是她的衣裳已然破烂不堪，只能隐约看出它曾经的华贵。
　　“白…”
　　“桑”字卡在了尹仙禄的喉咙里，最终说出口的却是：
　　“羊海。”
　　她旋即发觉自己正被缚在柱子上，四周一片黑暗。
　　“阿禄，”羊海的手抚上她的脸，指尖冰凉，“你终于……落到了我的手里……”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双手掐住了尹仙禄的脖颈：“告诉我，他在哪？告诉我！你说啊……”
　　尹仙禄被掐得几乎喘不过气：“我……不知道……”
　　“啊，”羊海的手蓦地一松，“你忘了。”她低低地笑起来，随即转变成了疯狂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对啊！你忘了！”她停下来，瞪着大口喘气的尹仙禄：“你怎么能忘了呢？刚刚在那个空间里，你没有看到吗？你没有感受到我的痛苦吗？你怎么能忘了！”她扑上来，掐住尹仙禄的肩膀，疯狂地摇晃着。
　　尹仙禄任她摇晃，她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头痛欲裂，思维却还很清醒：羊海方才说“那个空间”、“怎么能忘了”，那么她刚刚的经历恐怕只是一个小空间里，她站在羊海的视角体验了她的遭遇。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她无法离开特定的地点：因为羊海当时并没有离开那里。
　　不过，这到底和她有什么关系啊！
　　她就是不知怎么的被人推进了那扇门里……等等，如果羊海的目的是让她感受一遍羊海的经历然后抓住她，那么当时推她的应该就是羊海。而在这之前，苏北残、苏北赫、班主任和一些警察也进来了……
　　她的目标到底是所有人，还是只有自己？
　　“你……其他人呢？”
　　羊海一愣，随即笑了：“你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担心别人？”
　　她似乎冷静了一些，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
　　“入此门者，需放弃所有希望……这是刻在地狱之门上的句子。入了地狱，你觉得你们还有活着的希望吗？”羊海冷笑起来：“看起来，活着的你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不知道如果你死了，你的哥哥会不会来替你收尸呢……”
　　尹仙禄瞪大了眼睛，她想逃走，手脚却绵软无力。她盯住那张已然扭曲的熟悉的脸：“白桑……为什么？”她听不懂她的话，她一直是个孤女，从来没有过什么哥哥……
　　哥哥？
　　她的脑海中闪过那个穿斗篷的少女的形象，少女顶着黑雾缭绕的脸，告诉她哥哥一定能治好她。
　　难道说，黑雾之下的那张脸……是她自己吗？
　　恍惚间，羊海已经举起了匕首。
　　尹仙禄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是羊海的惨叫声：“啊——”
　　她睁开眼，发觉羊海倒在地上，浑身颤抖。她的身体上，是一圈圈的红线。
　　束缚身体的绳子被解开，尹仙禄身子一软，倒在了一个怀抱里。
　　“仙禄小姐，你还好吗？”耳边响起清冽的女声。
　　尹仙禄抬起头，对上一张惊为天人的脸。
　　眼前这个女子有着一对红蓝异瞳，流光溢彩中透出一股凌厉之气，摄人心魄。银白的长发因低头而垂挂下来，丝丝落在她的脸上。
　　仙禄看呆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摇了摇头：“我没事，她还没来得及伤我。”
　　“姐，仙禄就交给我吧。”熟悉的声音传来，一双手扶住了仙禄的肩膀。尹仙禄回过头，看见凌澄琪笑意盈盈的脸。
　　“好。”凌澄紫略一点头，拂袖而去。尹仙禄这才发觉凌澄紫居然如此高挑，此刻的她衣红似血，翩然而去。
　　等等，凌澄紫？
　　方才救了她的美人居然是凌澄紫吗？仔细想来，她的容貌与凌澄紫确实有六分相似……
　　“怎么了？被我姐姐的盛世美颜惊呆了？”凌澄琪轻推了她一把，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看着微笑着的凌澄琪，尹仙禄竟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只是问道：“你们……也进来了？”
　　这不是废话吗！刚问出口，她就被自己的问题蠢到了。
　　“啊哈哈，”凌澄琪又笑了起来，她握住了尹仙禄的手：“没事的，你可以慢慢问，我“千眼通天”凌澄琪将会一一为你解答，不过……”她扭过头，仙禄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羊海在地上疯狂挣扎着，身上的红线却越缠越紧，凌澄紫和两个披着灰色斗篷的人站在她的身边，那红线便是从其中一人手中探出，“恐怕得等我们先处理完手上的事……”
　　“怎么处理？”凌澄紫转过头，看向凌澄琪。凌澄琪叹了口气，走过去，附在凌澄紫的耳边说了什么，令她微微一怔。凌澄紫迈前一步，抽出腰间的佩剑，挑起地上羊海的下巴，让脸正对着她：“确实，很像她。”
　　羊海咬着牙抬起头，在看见凌澄紫时愣住了，喃喃道：“你…你是天上的人，”她扯出一个凄厉的笑容，尖声叫起来，“你是天上的人！对吧！你们杀了我父亲和姐姐，烧了我的家园，现在又要对我赶尽杀绝了吗！”
　　“我不属于天上，”凌澄紫开了口，羊海不再说话了，她只是死死盯住凌澄紫，“也不来自人间，”她收了剑，转身挥剑将黑暗劈出一道口子，回过头：“走吧，不如归去。”
　　一行人出了黑暗。
　　凌澄琪捂住尹仙禄的眼睛，以防她的眼睛受不了突然的日光。
　　当尹仙禄的眼睛逐渐适应了明亮的环境时，发觉凌澄紫、羊海和那两个穿灰斗篷的人已经不见了，反倒是地上多躺了几个人——是警察们和班主任。
　　“他们只是晕过去了，我们一会儿会处理好的。”凌澄琪拍了拍她的肩膀，“姐姐带羊海去她该去的地方了，你现在有什么问题，问吧。还是说你需要先休息一下？”
　　尹仙禄感觉脑子乱糟糟的，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刚才的那两个穿灰斗篷的人是……”
　　“啊，”凌澄琪眉眼弯弯，“那是苏北赫和苏北残啊，他们兄妹俩出身一个特殊世家，苏北赫是驱魔师，苏北残是捉鬼师，现在捉住了羊海，他们的任务也完成回去啦。”
　　“所以，”尹仙禄扶了扶额，“你们真的是超自然力量啊……”
　　凌澄琪又笑起来：“你是这样想的啊，唔……也可以这么说吧，准确地来说，我们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搭住尹仙禄的肩膀，眼中似有星云流转，“我们来自‘星天’，是万千世界宇宙的统称。万千世界中，有许多已经和星天建立了连接，了解外面的存在，相互交流；当然，也有许多如这个世界一样，这里的大部分人不知道外界的事，星天也没有贸然闯入这个尚未评估完全的世界体系。一般来说，我们将这种世界称为‘原界’。”
　　尹仙禄瞪大了眼睛，世界之外的人？
　　“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会碰到这样的事……”
　　“自然是因为你有必须要去做的事，”凌澄琪突然变得严肃，“星天之中，灵魂轮转不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默默无闻，或许是因为世界无法激发出他的潜能。仙禄，”她直视着尹仙禄的眼睛，“星天之下，一切皆有可能。”
　　一切皆有可能……平凡如她，也能拥有无限可能吗？
　　“那么，羊海呢？我看到的那些……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大概已经知道了，羊海是很多年前某个世界古国的公主，她的国家在短短的时间内崩塌，众人死于大火。由于已经过去了太久，我们并不知道这个国家覆灭的具体原因。总之，她心有不甘化为厉鬼，而且似乎认为你与这件事有关。所以，她找了多少年，最终还是找到了你，把你拘进她通过记忆打造的空间中。”
　　所以在那个空间中，不重要的人和物才如此模糊不清，因为多年过去，记忆已经淡化了。尹仙禄想道。
　　“所以，你在那个空间里，看见和自己有关的什么了吗？”
　　“我，我看见了，我是……”尹仙禄呢喃着，脸色又变得苍白。
　　“仙禄！”
　　在昏倒前的那一瞬，她看见了天边灿烂如血的火烧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