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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蝉 ...

  •   引言:
      蝉,是一种很有趣的动物,它能在泥土地下活七年之久,但一旦破土之后,却只有七天寿命。
      我曾经认识一个女孩,或者说很讨厌过一个女孩,一个像蝉一样的女孩。她用她的近乎整个生命来阐释蝉的数年等待,也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来替自己做那破土后的末日高歌——我那时却没想到她那突如其来的生命的活力竟是她的绝命之歌。
      她死了。
      他们说她死了。
      我现在只能记得那大概是十三年前的一个夏天的深夜,那几天我突然来了兴趣,想回家去过一段时间断网的农家生活,可能是很多年没回去了,我竟忘了乡里的知了在夏夜总是叫得格外厉害,也许是因为寿命短暂才要声嘶力竭,以求在这个世界留下一点痕迹吧。总之刚到的那天夜里,我就被知了的叫声吵得睡不着。我只好干挺在床上,对着窗外的月亮发呆。我清晰的记得,那天的月光格外缠绵,绕在纱帘中好像是卷也卷不散。
      大概在后半夜,我突然接到一个儿时的友人的电话,他问我道:“你知道她自杀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疑惑这个“她”是谁,径直的就想到她,也许是因为我们俩长久不见,唯一的一点联系就是因为她吧?我也不清楚。
      我一点不惊讶,也不怎么难过,只是问“怎么死的?”
      “自焚”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你在哪?”他先开口问了我,“来陪陪我吧。”
      “在乡下,今天刚到,我在我家老屋等你。”
      我,他,她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在大概八九岁之前,我们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在这屋子附近的草丛里逮蛐蛐,我们三人里她总是逮得最多的,因为我们俩总是把自己抓的蛐蛐偷偷塞给她,只是她从来不要,往往又会塞给我们。
      其实小时候的记忆在我脑中已经逐渐模糊,很多事情都不能很真切的记得,只是偶尔会有几个很清晰的场面会突如其来的从我记忆的最底层冲出来,像越狱的逃犯,使我平静的生活偶感过往的余震。
      她具体的样貌我已经不太能清晰的想起来了,只是她那双荡着忧愁的眼睛我却是永不会忘记,这么多年来我常常觉得那双眼睛一如往昔般注视着我,目送我离开儿时记忆的荒原。
      我一直觉得生离或死别的两方都是同样的苦,月寒日暖,众生都在其中苦苦煎熬,直到现在我才明白,离别中最苦的是那个放不下的,一直注视着对方背影的人。
      那个一直在原地默默目送对方的人是她吗?还是我?可至少我还有机会走出记忆的囚笼,而你终于是无法逃离,只能目送我们远去。
      她似乎是愁绪的化身,一直处在命运的阴影中,可又有一种力量使得她不被阴影吞噬。她像水一样多样,融进河流中就是涓涓细流,滴入大海就是翻滚的浪花,她似乎没有一种明确的特性,有时像静静躺在家里一角的钢琴一样沉默而又有一种未发声的优雅,有时又像躁动的架子鼓一样激烈,今天早上她也许会对飞过的小鸟说一句早上好,下午也有可能躺在晚霞的余晖中注视着远方的地平线。她是霎时出现的云霞,是目力尽头朦胧的景色,是脚下台阶中挣扎着生存的苔藓,是在风中摇摆的小草。
      她常常有一种狂想症,总是能把毫不相关的东西联系到一起,配上她多变的性格,很难不说像个精神病。记得有一次,她对着书桌突然发笑,好像桌子在讲笑话逗乐她了一般,我和他已经习惯这样莫名其妙的时刻,也习惯了她常常进入一种独立于我们俩的自我世界。可除此之外,我们更习惯的是在这样的时刻闯入她的世界,于是我们问道怎么了,她便告诉我们说这桌上的木纹好像魔鬼咧开的嘴,很好笑。
      她也经常会突然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来,比如在看我和他打乒乓球的时候,她就说过“如果有下辈子,我绝不愿意当乒乓球,天天被人打来打去,它应该挺疼的。”
      对以上种种时刻,我和他只是轻笑,我们俩并不能理解她突如其来的思绪,只是笑她异想天开的可爱。
      我们往往很难描述一个自己很熟悉的人,好像越熟悉越陌生,你越是见过那个人的很多面,越难给她一个总体的概括,于是我只好借用外人给她的评价来补充我描述的不全面——外人总是这么评价:文青,温柔,活泼,有点要强。
      她心里好像总有绵绵不断的低落的感情,心里总是很苦,于是只能希望能和别人的文字一起抒发出去,也许这是她喜欢读书的主要原因吧。她的无限的感性使得她常常为了书里的人落泪,也时常为了很多小事感伤,往往横死在街头的一只鸟就能勾起她的一阵眼泪。有时候真的很难理解她的对这个世界过于敏锐的感知,也许我是一个迟钝的人,不过幸亏我是一个迟钝的人。像她这样的人好像总是过得很辛苦,大众的心就像鹅卵石,经过不同生命体验的淘洗总是会变得越加圆润光滑,于是再有什么流沙,石子都不会伤得过于的痛,而她的心却像是豆腐,柔软光洁,越是被生活的菜刀削砍越是露出最柔软的地方,她的心好像总是鲜血淋漓。我讨厌她,讨厌她把自己的生活过得这么辛苦
      她就像那第八日的蝉,独独的被同伴抛却,一个人活在人间,我再也没有见过第二个像她这样的人。
      可我却不是那只能陪伴她的另一只第八日的蝉。也许我是在地下包裹着她的泥土,我能陪她默默的在地下等待,却不能在她破土时陪她一起唱着第八日的生命悲歌,我只能看着她,一个人,独自活到第八日。
      其实说是一起长大,但我好像很讨厌她,讨厌她的感性,讨厌她的泪水,讨厌她的忧愁,讨厌她在游戏或谈话时偶尔出现的抽离的眼光,就算时时刻刻在一起,你也永远不能被她认可,她的目光好像在告诉你:我们也许会共同走过一段时间,但我们不会是同路人,不会一同到达那个终点。
      在挂掉电话后,这些回忆不由自主的出现,想着想着我竟忽略了外面的嘈杂,渐渐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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