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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异世 ...

  •   雪粒扑开窗牖,二月里冷风灌进草屋,惹得床上的季峋霜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他拢着被子,晕沉沉地甩了甩头。

      唔…上一秒被岩浆烫头,下一秒寒风袭体。这谁的卡牌啊…技能这么逆天?

      眼前只觉沉重昏黑,有热气飘入唇下,他低眼扯开一条缝。
      仿佛是碗热水,骨里寒气瑟然,这正是他亟需之物。可是,副本中的东西,能随意入口么?

      季峋霜闭了闭眼,偏头避开来人喂水的动作。

      “嘶。”
      避之不及,唇角反被一道粗粝的质感扎了扎,季峋霜眼底黑斑急速褪去,眼眸蓦然挑开——

      入眼便见一盏粗陶碗,一双肿胀红透了的手,还有一名身着麻布荆衣的妇人。
      妇人担忧的目光随即穿了过来,季峋霜垂头避了避,盯着叠满补丁的破被子,装出一副昏沉未觉的模样。

      呃,什么情况?不是在无限流副本中鏖战boss么,怎么转而被投到…嗯…
      系统,系统?在心底呼唤几声,又默默等待几秒,只听得雪风扑耳,一阵呜咽的草木断折声后,到底没听到任何电流声。

      季峋霜眉头微微蹙起,屈起指骨,在左腕处擦了三下。
      叮,脆响声起,一块雪青色面板并着墨黑小字飘出:

      备用能源已启动。
      备用能源不足。
      咔。像是齿轮打结的声音,接着雪青色蒙上阴翳,右边一小块面板吝啬地展开——

      【个人面板
      姓名:季峋霜
      技能:读心术零级(主动)
      银两:0
      声望值:0
      当前任务:提高声望值,解锁额外面板,开启复活之路】

      复活…?我死了?!
      季峋霜薄唇抿直,很不能接受自己就这样死了。

      倒不是技不如诡异,心下不肯服输。他记得自己分明顶着岩浆,将剑尖送入boss心脏中,也听到血肉迸开、队友的庆贺高呼。
      而他本人,早就穿满了防火套装,戴好了避火灵珠,以防万一。按常理,再怎么也不至于死亡,怎么…还给他整穿越了?

      顺着记忆缓慢回溯,一双猩红滴血的眼,陡然跃入脑海。

      它嵌在满天灼燃的火云底下,不带一丝情绪地,俯瞰着大地。

      好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季峋霜抬指按了按脑袋,待要往下细思,忽觉思绪也乍冷乍热起来——

      一会儿是兜头罩来的滚烫岩浆,一会儿是朔风底下,摇摇晃晃的雪影。
      副本中的画面摇摇远去,原身被虐待的画面挤入脑海当中…

      鞭打、唾骂、做不完的活计、填不饱的肚子、穿不暖的衣衫。
      原身,永远地留在了此间二月。

      季峋霜抿了抿唇,食指徐徐敲着太阳穴,也再不能忽视眼前那道关切又饱含哀切的眼神。
      “澈儿,是娘对不起你。”
      女子絮絮开口,眼角含泪:“是为娘的没用,娘……”

      “娘。”开口似扯絮般,季峋霜皱了眉,忍着喉壁剐疼,温声宽慰了句。见她仍是愁眉不展的模样,想了想,朝妇人笑道:“娘,我想喝水。”

      “来,多喝点。”妇人忙不迭地上前递了递碗,喂水的动作相当轻柔,“娘终是…对不住你。”

      对不住,重复了两遍。
      季峋霜从纷乱的思绪里抽出神来,视线在妇人身上晃过一圈,却没读出什么,心下又是一顿。

      嗯?读心技能呢?按理说自己亲自设计的系统,不应该出现什么技能失效的恶性bug才对吧。

      现在想想,死亡接着穿越,系统忽然多出自己从未涉猎过的读心技能…这事儿处处透着古怪。

      怎么分析都觉着不合理…季峋霜索性将心底疑惑放了放,觉着喉咙滚着干涩,又低头含了口热水,思绪方才清明几分——
      等等,读心术零级。括弧:主动。这是需要触发条件的主动技能吧?
      哎,没想到自己无限流混本十几年,连这点基础知识竟完全忽略了……一定是这里太冷的缘故!

      他裹了裹类似生铁的被子,那双红胀青黄的手也跟着探了过来,帮他掩住被子四角。
      动作僵硬生涩,衣衫单薄若纸,仿佛一阵风都能将她掀倒似的。

      又见她面色枯槁,嘴唇苍白,眉目虽端正如画,但掺了涩意进去,竟有薄暮短命之象。

      季峋霜目光却放在她冻得起疮的耳垂上,这是…季峋霜心下一动,视线转而移至妇人细瘦如秸秆的腕处。
      两处皆压有白痕,是常年累月佩戴首饰留下的痕迹…大抵是原身大病一场,妇人将身上仅存的东西全部当了去吧?

      心下不由地叹息,本应滞涩难以喊出口的称呼,夹着原身残留的感情,轻易唤出:“娘,快去休息吧,儿没事。”

      “不相干的,让娘好生看看你。”她嗓音浸着苦:“大病了一场,我儿消瘦好多。”

      原身的这场大病自有出处——
      却说原身家境本也殷实富裕,不愁吃穿。可自原身十岁生辰后,他父亲不知被谁下了套,哄进赌场,染了不小的瘾头。
      一连畅赌,不仅将家里积蓄败了个干净,还逼得原身母亲卖房卖地,才堪堪填上这大窟窿。

      所谓赌鬼,一旦沾了赌,哪里会消停?
      家里有闲钱则罢,不过去赌一场,输了便痛饮一场,烂醉倒地;若是家里没钱,少不得对原身拳脚相向,威胁着原身母亲掏钱与他。

      母子两这样生生捱了几年,及至原身渐渐长大。他倒也懂事,肯帮着母亲料理家事,上下操持,又悄悄嘱着母亲藏住银钱,瞒住父亲。

      不料,今年年节下,家里好容易才松快几分,他又撞破父亲偷钱的丑事。
      原身自然拦住不许,可身体到底羸弱,被实实踹了几个窝心脚,倒在雪地中,再也爬不起来。

      ……
      带着皂角与雪气的掌心抚了过来,季峋霜身体微僵,却没有避开。

      他抬起眼,忽见妇人头顶展开一折灰色光幕,一行小字搅成乱麻。

      全是对不住原身之类的忏悔之语。季峋霜看得微怔,只默默地抖开被子,将捂热的部分拢在妇人身上。

      忽然,哐当一声巨响!
      朽坏的木门被人踹开,雪尘混着冷风霎时扑灌进来,视线尽处,四名握着棍棒的大汉咧着嘴冷笑着挤进屋内。
      个个生的牛高马大,将这间破败蓬草屋子填得满满当当。

      为首的一名着青灰色袍子,头系万字布巾,皂靴猛地一下蹬垮木凳,圆目瞪大,粗声粗气道:“季纺人呢?”

      妇人身下一抖,忙站起来,呐呐回:“这位爷,我家爷今晨出门去了。有什么话您交代给奴家便成。”

      “话?”男子嗤出一口浓痰,抬起靴子碾了碾,“话倒没什么,只要有银子嘛,都倒好说。”
      妇人闻言脸色灰败下来,她觑了眼长棍,嘴唇哆嗦道,“爷,您看家里这样,哪里来余钱?”

      那男子反倒笑了。圆目勾过精光,从袖子里捞了半晌,拎出一张皱巴巴的黄纸,抖开递给身后一个随从,“念。”

      随从领命接过,借着雪光高声唱道:“今欠瑞祥茶坊纹银二千两,于二月十二归还,如若逾期,纺则自愿将妻儿典当给瑞祥茶坊。”

      “听清楚了吗?”圆目男子勾指剃了口牙,又粗啦啦笑开:“想是季纺今儿逃了。啧,既没银钱,少不得要请你们娘两跟爷走一遭。”

      咔哒,只听一声脆响。
      瓷碗坠地,热水滚着土泥溅开。妇人软软地跪倒在地上,不停朝他们磕头。

      “求爷们大发慈悲,放过我们娘两吧,求求你们了。”

      男子嗤地一笑,似对这样的场景见怪不惊了,只略一招手,身后两人便从后绕出。

      “啊,不要带走我的澈儿!带我走,我跟你们去!”
      妇人尖叫着抱住其中一名壮汉的大腿,被他拖着膝行向前。

      泥地硬生生被拖出两道深痕,她使尽了所有力气,却丝毫不能阻挡壮汉们的脚步。

      啊——不要!澈儿!
      砰。皮肉撞出闷声,季峋霜淡淡嘶了声,眉头拧了拧。

      “娘,你没事儿吧?”
      手背插了块陶碗碎片,鲜血缓慢自伤口处濡开,季峋霜没管,只掌心使力将妇人轻轻撑起。
      又挡在她身前,对着灰衣汉子,冷道:“倒好大个阵仗。”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父债子偿,也是应有之理。”壮汉不知为何气场怯了三分,又梗着脖子堵了回来。

      “欠条给我瞧瞧。”
      “嘿,你这小子,当爷们儿骗你不成。”大汉啐了一口,将黄纸攘进他手心里,似笑非笑地警告道:“可别想着毁了它。”

      初来乍到,季峋霜当然不会做这等蠢事。他接过欠条来细瞧,长眉微微折起。

      的确是原身父亲季纺的字迹。落款齐全,约定清楚,还特特盖了指印儿,没什么拖赖的余地。
      视线又在‘瑞祥茶坊’落定,忽而明白方才灰袍男子为何透出那样古怪的表情。

      呵,什么瑞祥茶坊,不过是借名挂账的赌坊罢了。大约是朝廷禁赌,欠钱的因由自然也没放在明面上。
      然而这群汉子大刺刺上门讨要款项…嗯,会不会此地有官匪勾结之祸?

      季峋霜双眸沉了沉,将黄纸不缓不慢叠好:“知道了。”

      …呃,知道了,就这么着了?
      灰袍男子先是一愣,继而恼怒起来。他李铁锤收账许多年,好未见过如此嚣张的家伙。

      感受到眼前这小子毫不掩饰的打量,李铁锤鼓了鼓肌肉,冷笑道:“小子好大的脾性,你去十里八乡打听打听,谁人不知道我混天龙李铁锤的名号?”

      报了自己的名号,满心满意地等着小子磕头道歉。
      谁知,那小子又毫不避讳的上下剐他一眼,眼神竟和东家的一样冷,看得他浑身心下瑟然,不由愈发作狠:“看个屁,当心老子把你这双招子挖出来喂狗!”

      呵的一声轻笑,微哑的嗓音泻出:“李铁锤,我料定你三日后,必出血光之灾。”

      呸呸呸,真他娘的晦气。还搁这儿诅咒老子呢?
      李铁锤摊开手心,往里啐两口唾沫,又盯准眼前之人的发髻,猛地上前一揪。

      不料,还没触到半分,一块叠好的硬纸便被叩入掌心。
      指尖相触,腕骨交接,冰冷得像是有细蛇游入袍袖中。

      李铁锤轻轻一抖,就这么同他一齐僵持在原地。

      “你命犯小人之祸。”冷淡的声音又起,没漏出半分情绪。
      李铁锤却陡然响起,自己在暗巷当中,暴揍的那人。

      小人之祸…不会那件事儿透出去了吧?怎么可能,他全都派心腹处理干净了。
      到底心底一跳,抬眼认真觑他模样。

      嘶,不看不知道,这打眼一瞧,果真俊俏!自己是粗惯了的人,形容不出,只觉得那眉那眼,哪哪都好。
      怪不得老爷要拿他抵账,这等样貌送入春风楼后,日后要赚多少银子使不得?

      想着想着,思绪渐歪,脸上也浮出一抹奇异的笑容来…

      季峋霜眉眼一冷,指骨用力,李铁锤疼得牙缝嚯开,五官打皱。
      有鲜血自二人交握之处泛开,李铁锤慌得甩开手,定睛一瞧,原来是那小子伤口流出的血液。
      娘的,这次收债,好像是惹到硬茬子了。

      “小人之祸…你,什么意思?”饶是稳住思绪,接话仍是有些结巴。
      季峋霜啧了声,也不耐烦弯弯绕绕,直接点出个名字:“李信方。”

      !!!
      不可能!他怎么知道?莫不是有兄弟暗中背叛他,投靠这么个弱鸡?
      圆眸微眯,杀心渐起,又见那小子微微靠近,霜雪一样的气息低凑在耳侧。

      只三个字,他双腿一软,几欲跪倒在地。
      想着身后有太多双眼睛看着,才借着那小子的力道撑起。

      “我…”嘴唇艰难地蠕动了下,那小子终于再次开口,分明是笑意压在眼下,他却读不出任何情绪。

      “李大哥,不若移步谈谈?”

      “好。”
      恍惚间,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回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异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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