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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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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要!”狭长漆黑的巷子里,传来颤抖还带着些哭腔的呼喊。
天漆黑一片,星月被厚重的乌云遮住,早已寻不到踪迹。雷声滚滚,整个天空像翻涌的黑色浪潮令人心惊胆颤,又似厚重的呢子压得人喘不过气。空气闷沉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就打了下来。
简然背靠着墙拼命地抵抗,可眼疾不合时宜的发作,他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景象——眼前的男人像是一群,又仿佛重影般,只有几个。他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只能胡抓乱挠。
那些男人像是发现了这点,淫/笑了起来。两双手将他拖到地上,其中为首的男人笑得很大声,他抓住简然的手腕,压住双腿,使其动弹不得。另一个男人一只手撩起简然的衣服,白皙精瘦的腰身上滚着雨珠,带着少年独有的青涩……
雨势越来越大,简然都浑身湿透了,头发紧贴着额头。他使劲挣扎着,却也抵不过几个人的力量。简然的衣服被拉到脖子处,裤子褪到膝盖。他哭喊着,雨水使他睁不开眼。而他们大笑着,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尤为突兀。
他们玩弄着简然的身子,当事情快要一发不可收拾时,巷口那点微弱暗淡的光被遮住了。一个高瘦的身影站在巷口,影子被拉得极长。路灯的光打在他的头顶上,头上的星星发卡因为反光,宛若真的星星般,发着光亮。
简然被雨水浸泡着,仿佛有一只手拉着他往下沉,让他难以呼吸。
明明没没过口鼻。
他的眼疾越发越严重,所看见的从模糊的人影变成了模糊一片,天地间只剩下光与暗。在他身上玩弄他的手离开了,而远处传来骂声和激烈的打斗声。不一会儿,声响停了。
一片昏暗寂静中,一抹星光不断放大,脚步声不断逼近。
简然抬起手遮住了双眼,深吸了一口气,顶着昏沉的脑袋,挣扎着自己坐起。
脚步声顿了顿,在离简然一段距离的地方,那名男生转过身去。雨被风吹得倾斜落下,男生宽但有些青涩单薄的脊背替他挡住了些许风雨。
简然看不见,只能凭借感觉整理衣服。雨水顺着发丝滑过脸颊,滴落在白瘦的肩颈上。
简然强忍着不适,手撑着地站起来,地上的积水伴着简然的动作发出了声响。听到身后起身的动静,男生转过身。刚想张口,却见简然身体不受控制向后倒去。
简然站起来的那刻,只觉四肢一软,脑子里空白一片。失去意识前,他眼前一片漆黑的景象,只有一点星光还散着微弱的光。只见那光不断向他移动,最后停在他上方。
我好像……看见星星了。简然心想。
雨势有渐渐减缓的趋势。城郊老巷口的沥青路上,两个少年浑身湿透,其中一个抱着另一个,顶着风雨,走在通往一旁别墅区的路上。
这个夜晚,星星闯进了简然的世界。
他没有料到,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星星将一直伴着、也照耀着他,照耀着他此后的漫漫人生长路。
南方夏日的早晨,太阳虽还为升到顶空,但已是有些燥热。简然醒来,看着熟悉的房间,还没反应过来。他揉了揉双眼,大腿根处有些发痒,又有些钝钝的疼。扒开裤子一看,是被异物磨红的痕迹。简然先是感到异样,随即昨夜的一切突然浮现在他脑海中。
简然的脑袋像放映机,带着他又回忆了一遍昨晚的事。那种感觉令他有些难受,甚至有些喘不上气。冰冷的雨滴,男人的淫/笑声,地面摩擦带来的疼痛,还有身上令人浑身不适的一些……明明是模糊的回忆,可那些感觉却格外清晰。简然闭了闭眼,强迫自己结束回忆。
身上却仍不住发颤。
他拉开床头的抽屉,手止不住地抖,他拿出一个小罐子,从里面掏出一粒小丸子干咽下出。简然强迫自己盯着被子——蓝黄绿三色交错着。他看着自己熟悉的房间分散注意力,很快又令他发现了一件事。
他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又确认了一遍这是他自己的房间没错。
简然不得不回忆了一下,记得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那个星星发卡,再往前,都是模糊不清的一片,只有一些他根据所听的而判断出来的事。
在那种情况下能一挑N的,男女其实都有可能,可他不知为何,就是感觉那人应是个男生。
但不论是男是女,他身边没有一个人与他关系好到会在那种情况下替他出头,且那种偏僻的地方也不可能如此巧合遇上。可陌生人又怎会知道他家的住处……他想了半天,没有头绪。脑子昏胀胀的,应是淋了雨,感冒了。摸了摸额头,还有些烫。
简然撑起身子下床,开了门,这确实是他家没错。他找到应急医药箱,太久没人用过,都积了灰。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翻出里面的感冒药和退烧药,一看日期,已经过期良久。
他只好拿出手机点外卖。家里很安静,因为大,显得空荡荡的。
不过他早就习惯了。母亲去世后,家里就只有他和他父亲两个人住。他们俩本来也都不是话多的人,即使都在,沉默也是常态。
别墅是独栋的,配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花园,跟隔壁人家有一段距离。大门敞开着,一阵穿堂风吹过。
点完,简然放下手机,想想点更深的什么,却顿愣了下。他慢慢低下头,弓着的脊背弯成一道好看的弧,从后面看,能清楚地看见脖颈处有点长的发尾,有些细碎、长短不一的毛发。他也不再多想,只是呆呆地摸着左手食指中间靠近手指根部的那个关节,嘴唇无意识地张开一条缝,出神了很久。
简单吃了个速食早饭后,外卖也到了,他就着水,将药片全部一口吞下。
他不愿去回忆什么了,也不想去思考什么,轻轻起身,上了楼,回到房间,拿出一本练习册刷起题,这样能使他不会分心去想别的。
他不论坐着还是站着,腰总是弯着的,直不起来。总有人说这样显得有点不够自信,甚至难听点,软弱。
他没什么爱好,消遣时间的方式不是看书刷题,就是静静的发呆或听写歌看看风景。
总是自己一个人。
人们常用“不知天高地厚”来形容一个人狂妄自大,可少年人好像生来就是狂妄的,又或是说——肆意张扬的。
校园里,就连阳光也是张扬的,宛若少年人般蓬勃的金色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早晨按理来说应是最朝气蓬勃时刻,可放在校园里却不太现实——毕竟谁想天不亮就起床。尤其是假期返校——才放了一个月就要提前回学校补课,换谁都不乐意。
所以照理来说返校第一天应是最死气沉沉、毫无活力的。可这次却有些例外,主要体现在高二的尖子班——高二0班。
“唉,你们听说了吗,我们班这学期新来了一名转校生。”
“来我们班?!真的假的!!!”
附中是在全市乃至全省都排的上号的高中,虽不是前头那几所,但其尖子班都是从各地自主招生或是中考时在全市都名列前茅,再加上大考走班制,能待在0班的,皆是天赋与汗水并存,一名转校生,直接进0班,别说本班人,都足够在学校里议论一阵了。
“那肯定真的啊,据说是个男生,小机灵刚才看到他进校长办公室了。”
“会不会是个帅哥?”女生的眼睛顿时亮了。
“有可能,听说长得身高腿长的……”
一道铃声突然打断,俩人赶紧结束话题,回到座位上。
简然被铃声吵醒。他昨夜没睡好,梦里全是他那死去的母亲。
他梦到他小时候母亲给他喂饭、陪他玩耍,一直到她去世的那天早晨,还在叮嘱他上学注意安全,问他最近压力大不大、眼睛好些了没。
他都一一回答了。
明明上午还是那个活生生的人,会温柔地关心他、同他唠唠家常,下午却就变成太平间那一张惨白、毫无一丝生气的面孔,连带着温情都没有了。
只能道世事无常。
半夜惊醒发现大汗淋漓,枕头被子都湿了,带着一些洗不清的、挣不掉的、令他溺在其中,像是要把他牢牢裹住困在里面动弹不得、难以呼吸的,湿润润地拖住了。
半是温柔乡,半是荆棘丛。
他在厕所里用花洒冲了近一个小时,换了身衣服,又换了床单被套和枕头,去阳台吹了会风。
燥热不堪的风也被他身上的凉意降了温。
他就这样站了许久,直到受不住那风,又回到床上,一直坐到天边的蒙白都澄澈了,他就换上校服,早饭都没吃就出了门。
现在想想,倒真是个错误的决定。简然现在浑身都有点发软,头也晕乎乎的,是低血糖的症状,只能趴在桌子上缓缓,一不小心竟然睡着了。
他赶忙拿出书,班主任高欣怡在这时候走了进来。
高欣怡今年不到三十,教书已有七年,送走了两届学生,知道如何与学生处得好,加上她也不属于那种老古板,一年多下来,早已与学生们十分熟稔,不像是老师,倒像是个引导他们、给他们人生路上所需的指引和帮助的大姐姐。
“各位大佬们啊,手上的嘴里的脚底的给我停一下先啊,今天咱们大家庭里来新人儿了。楠语宝贝,也稍微给我送个秋波,知道你心思正放在别人身上离都离不开眼,但我发着言也想要点含情脉脉的目光,可以稍微给我个眼神吗~”
被叫做楠语宝贝的女孩全名楚楠语,平时在班里活泼大方,什么热闹都要凑一凑,时常跑办公室听八卦,与老师们关系都不错,也不是第一次被老师cue了,转过身笑着回到:“好嘞好嘞,这就也给我们欣怡姐姐抛个媚眼。”说完朝高欣怡来了个wink。
班里人笑闹做一团。
“好啦好啦,切入正题。”高欣怡拍了拍手,“首先先欢迎我们的新同学。”
一个身影缓缓走入。
“大家好,我叫严星迟。”
“我去!真就是个帅哥啊。”
“他好白啊我天。”
“不行了,这个真是我的菜,我要向他表白!”
“你见到每个帅哥都这么说。”
“你不觉得他很帅吗!”女生不服,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对方眼睛亮亮的,入神的看着严星迟。
“你这样子还有脸说我!”
“你看,他头上别了个发卡耶。”
“是哦。我还没见过男生别发卡呢。还是颗星星,和他的名字还挺配。”
“确实,严星迟这个名字也还挺好听的。”
简然本来扶着额,低垂着头,头晕的感觉一阵胜过一阵强烈,翻了翻书包,今天正巧没带糖。听着周围的议论声,他有点愣愣的,不禁抬起了头。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顿时更愣住了,本来迷迷糊糊的,这下连带着人也清醒了不少。
阳光突然亮堂了些,从窗户打进来,铺在教室里,说不上明媚还是刺眼。
严星迟头上的星星发卡,顿时闪着更加显眼的光。
简然晃了晃神,后面一段时间都没听见老师在说什么,记忆仿佛又拉回那个雨夜——
和那颗星星。
好不容易将神绪抽回来,听见老师道:“严星迟同学还挺高的,那就——”高欣怡望了望最后一排,“坐在简然旁边吧。”
好巧不巧。
简然还呆着,严星迟已经走到了他身边。
“简然同学,”严星迟弯了弯唇,笑得有点春光明媚那味,“很高兴和你成为同学。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同桌了。”
“还请多多关照。”
上课不到十分钟,严星迟在简然心里的形象已经绷得连渣渣都不剩了。
上课第一分钟,他问了简然十几个学校的基本问题,但简然一向不爱说话,也不与人交往,只回答了答案最少的几个问题。
上课第二分钟,他又问了班里的基本情况,比如有几个人,什么什么是谁谁谁、家庭基本情况。
第三分钟,他问了什么科老师是男生还是女生,xxx是哪科老师,什么校长什么领导是教什么的。
第四分钟……
直到严星迟开始问简然的家庭情况时,简然终于看了他一眼。
正逢讲台上老师讲到重点,可简然一点没听进去。小风徐徐地吹着,几缕发丝被拂到额前,显得他更白皙了些。上帝格外地偏爱他,一切都像是精心刻画过的,深邃的、挺立的、突起的、轻薄的,他不着校服,露出三角区处的锁骨。
简然不是没见过好看的人,可是这样立体又明朗的,是第一次。
“简同学?”严星迟停下了,因为他发现简然盯着他。
“严星迟同学,”简然还是有些缩,但脑子不太清醒,不然他可能会忍着一言不发,听着严星迟说话度过一节课,“上课十分钟了,你能……别说话吗。”
严星迟却注意到前边同学的目光,只见前面两位仁兄看着他们的眼里含着震惊、茫然、呆怔和一丝嫌恶。
一丝不该在这儿生的嫌弃与厌恶。
见严星迟不回答,简然顿时有点怯,慢慢将头转回去,低着头,耳朵听讲两眼看书脑子神游,右手无意识揉搓着左手食指的关节。
他整节课都没再听进去,严星迟也整节课都没有再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