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苏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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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有实质的黑暗漫过胸腔，骨骼不堪重负，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温热液体不断从关窍流出。
蓦地一道强光迸发，咆哮的声浪吞没周身所有事物。狂风自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携卷着他没有一丝重量的身体向下坠去。
恍惚间，好像有人在很远的地方，朝他大声喊着什么。
“……苏……”
“……苏、家……你——！”
最后，他失去了所有知觉。
……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快点儿开开——我要进来——”
闹铃声准时在邻床响起。同过去每次一样，吵醒了病房内的其他人，除了手机的主人。
外头走廊的交谈声、窗外的鸟鸣，捅破屏障般涌过来。
他飘飘乎的灵魂，猛然被拽落平地。
苏家奕睁开眼。
对面墙上的挂钟引入眼帘。
八点整，分秒不差。
“小苏——”左手病床上的大哥翻了个身，带着困意砸吧道，“帮陈大爷把闹钟关了吧。”
苏家奕有些头晕。他还没从上一世，哦不对，上一秒的爆炸中缓过来。
这是刚重生的后遗症。
苏家奕揉着突突直跳的额角，撑起身体，将周围环境尽收眼底：
略微有些污渍的洁白墙面，房间共有六个床位，但只住了三人。
这是医院病房。
隔壁床的闹铃还在响，他用了十几秒接受现状，去完成每次重生的“新手任务”——
翻身下床，关闹钟。
然而触地那一刻，苏家奕双脚一软，整个人蓦地坐倒在地。
床边的输液架被他带倒，猛地磕到地上，金属哐当声与玻璃碎裂声在病房里炸开。
苏家奕：“……”
他难得恍惚了一下：我这时候……这么虚吗？
同时，手背上传来微弱的刺痛感。
苏家奕低头一看，原来他还吊着水。针头被刚刚的动作扯了出来，手上渗出几点血珠。
这一番动静下来，比闹钟效果好多了。隔壁床老大爷在一阵猛烈咳嗽中醒过来，喉管里的痰隆隆作响。
清了几次嗓，他才哑声问：“小苏啊，是不是地震啦？咳咳……还是污染物打过来了？”
苏家奕随手一抹，擦掉越发饱满的小血珠。
几秒钟的功夫，这个伤口便悄然愈合，手背上光滑如初。
以常人不可能达到的速度。
C级异能，【痊愈】。
苏家奕摁掉闹铃，面色如常地应道：“没事，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陈大爷：“唉，你这孩子，就是身体太弱。我之前就劝你，跟小语一起早晚绕着住院部跑几圈，多锻炼锻炼。就算打不死污染物，起码跑得快。”
他半坐起来，喝口水润润喉，又进入了最喜欢的话题：“小语十岁那年，就是我带他去打球路上，正好撞上一个深渊……”
住院大半个月来，另外两人听了这话起码有五六遍。
隔壁大哥霎时头皮发麻，困意全被吓走。他麻溜地拉起苏家奕，嚷着要去洗漱，飞快逃离现场。
走廊卫生间。
病友大哥刷着牙，泡沫星子乱飞：“卧槽！陈大爷要把他孙子的事说多少遍？不就是异能者吗，他孙子又不是已经进了特战队，八字没一撇——”
苏家奕视线划过门口，手肘往旁边杵了下。
大哥话语一顿，刚要问他做什么，便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
一个跟苏家奕差不多年纪的青年，拿着检测器模样的仪器走了进来。
那人穿着特战队制服，五官稚嫩，神色却紧绷。他体格不算壮实，这身黑色制服明显大了一号，并不合身。
在他们默不作声的注视下，青年用仪器在卫生间里扫了一圈，便步履匆匆离开。
病友大哥噗地吐出牙膏沫：“以前我只在电视上见过特战队，第一次靠这么近！看着挺威风啊！”
“污染科的安保这么严，连厕所都要巡逻？”他啧啧惊叹，“诶我说，如果他们上厕所突然看到污染物，是先掏武器还是先提裤子……”
大哥陷入幻想中，已经忘了他们最开始在谈论什么。
自然也就没往下想，苏家奕打断他，跟特战队队员进来有什么关系。
苏家奕将视线落在青年离开的方向，默然不语。
……
“滴滴——”
数台庞大机身上，数不清的仪表亮着红光。不同样式工作服的人填满了办公室，此刻却没有一人说话，机器运转声在房间内清晰可闻。
不少人神情严肃，眉头紧锁，盯着屏幕上不正常的监测结果。
沉郁的低气压笼罩房间，直至一名特战队员猛地推门而入，大声说出最新的巡查结果：
“报告！队长，最后一块区域的结果也报上来了，检测仪仍然没有识别到异常的污染值波动。”
坐在最大一块玻璃屏前的研究人员闻言，率先开口：“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系统显示整个医院污染浓度增加，但是没有任何一个角落污染值异常……”
他推了推眼镜，冷静的模样在这里像是异类：“我维持之前的判断，立刻上报省研究中心。本次深渊预计有A+级，省里至少要派出全员A级的特战队来调查。”
话音未落，马上有人提出异议：“闫副，咱们省区都没几个A级异能者，更不要说派出一支特战队了！”
男人瞥了出声的人一眼，冷冷说：“没人就向隔壁S市借，都什么时候了还耍A级的威风？A级很厉害吗，异能者中千分之一的概率，也有个……”
“可以了。”特战队长打断两人，下令道，“这次污染事件情况特殊，各组负责人开个紧急会议，其他人先到外面去。”
人流涌出，屋内很快只剩数人。
特战队长脸色微沉，低声道：“我会马上用紧急通讯上报这次事件。但是据我所知，省内几个A级在其他地方出任务，估计凑不齐一队调查这里。”
这是同意了刚刚的说法？
其余人都面露惊讶，闫海扬起下颌，冷色褪下些许。
他说：“我有办法。”
闫海扬声说：“昨天有个异能者正好来这做任务，或许可以请他帮忙。”
“那人……”他轻推眼镜，顿了顿，道，“大概能顶几十个A级。”
……
苏家奕他们病房属于污染科，进来的都是没有异能、却意外撞见深渊的普通人。
他们还算幸运，深渊出现时都在外围，只受了点轻伤。
他们回来的时候，护士正在例行查房。
年近百岁的灵魂正在缓慢适应这个全新、年轻的躯体，证据就是，苏家奕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个护士是顶班的新人，跟前几天的不一样。
病友大哥大剌剌往床上一坐：“妹儿啊，我们在这住了大半个月，你们天天问车轱辘话。我们都说了，没啥大事，什么时候能给我们转到普通住院部啊？”
新人护士笑笑，公事公办地回复：“这个看检查结果，要连续一个月的污染值检测通过，才能转到普通病房。”
轮到苏家奕的时候，护士盯着他看了一会，又飞快扫了眼手上的表单，神色惊讶又了然。
后面更是明显，她做记录的时候，不时就偷摸瞟他一眼。
苏家奕心平气和问：“你好，我的指标有出问题吗？”
护士意识到自己的小动作被人发现了。她耳垂微红，连忙道：“没有没有，你很正常。”
盯着几乎照标准值长的检查结果，她迟疑了一下，说：“非常……正常。”
正常到，有点不正常？
这之后新护士没再偷看，安分地完成了检查。
临走前，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低声说：“我听说过你，但一直没见到真人……有点激动了，不好意思啊。”
苏家奕摇头：“没事。”
不过，他有些疑惑。
这时候他不就是一个没有异能的病人，有什么让别人感兴趣？
护士走后，病友忍不住抱怨开：“这污染科真不是人呆的，我嘴里都快淡出鸟了！不行，我哪天得偷偷翻墙出去，馋死我了都，旁边小吃街天天叫卖……”
听他叨念了不少隔壁街的小吃，苏家奕状似不经意地问：“我们这个病房很有名吗？”
病友大哥乐了：“不是我们有名，是你有名。怎么，那妹子又偷偷看你了？”
他以为苏家奕是不好意思说，大笑道：“小苏啊，你可是深渊受害者中自个儿摔晕的第一人！能不出名吗哈哈哈哈——”
闻言，苏家奕蓦地记忆回笼，身形微微一僵。
他想起来了。
他第一次遭遇深渊，也就是醒来前的这次，确实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当时他在深渊区域外围，完全有时间逃离。
但他骑着单车，慌不择路从一个斜坡上掉下去，摔晕在路边排水沟里。
害得搜救人员过来的时候，还以为他被污染物袭击了，在周围区域排查了好一段时间，结果发现那地方只是外围中的外围，连棵被污染的草都没有。
在隔壁大哥的笑声中，苏家奕无奈地弯了弯唇角。
随即，他抬头，定定看向前方。
挂钟长长的黑色指针，缓缓指向最下方。
八点三十，到了。
苏家奕轻松的神色缓缓褪去，黑眸微凉。
最开始那一世的回忆，浮现眼前。
八点三十六分，刺耳警铃声在整个医院响起。走廊上的跑步声由远及近，护士们冲进病房，匆促又不失有序地引导他们撤离。
八点四十分，这片区域所有生物在不知名的力量下开始畸变，植物违反常识地抽条疯长，动物与来不及撤离的人像气球一样胀大，骨骼组织自体内向外翻开，变为不成形的、血淋淋的怪物。
十天后，整个省区沦陷。
无论是省内原有的生物，还是期间前来支援的异能者，只要靠近深渊核心区域，就会变为一团团会呼吸、会生长、却没有意识的血肉。
事发十五天，异常事件研究中心正式发布通告，世界上第三个S级深渊，在华国诞生。
代号，【诺亚方舟】。
方舟并非希望。
《圣经》中与方舟一同出现的，是足以灭绝人类的灾祸。
……
大哥抹了把眼角笑出来的泪花，见苏家奕站起身，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起个床都能摔倒的青年拿起床头的水果刀，轻声对他说：“借用一下。”
病友大哥：“你随便拿！不过这是我前几天削苹果的时候，找护士站借的。算公家财产，别弄坏就行。”
金属刀刃在指尖轻巧地转了圈，苏家奕认真想了想，诚恳道：“我尽量。”
大哥：“嗯……啊？？”
咋地，小老弟你要小刀捅人？
苏家奕却没再说什么，转身向外走。
病友眨巴着眼，下意识追随他的背影。
青年身上的蓝白病号服松松垮垮，袖口垂下的指节苍白纤长，腕骨突起。哪怕握着一把水果刀，也是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样子。
苏家奕忽然回过头，若有所思：“要不就等会儿吧。”
大哥没跟上他的脑回路，茫然问：“什么？”
苏家奕轻笑一声，表情倏然生动起来，驱散多日沉积在眉眼间的病气。
“等我回来，我们去隔壁吃点好的。我记得，有家小汤包味道不错。”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苏醒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