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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平常生活 ...

  •   开始教钱圻执笔时,郑归一的态度大大转变,既然为五两银子折腰了,索性弯的舒服点,不再不情不愿。
      “三指握笔,手指紧按住笔,手心虚握,笔悬于纸上,运笔时用手指手腕发力,你来。”
      郑归一把笔交还给钱圻。
      钱圻像模像样地拿起笔,写了个歪歪扭扭的“天”字,点点头,自我宽慰道第一次就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郑先生看着像是胡乱涂写出的字,委婉地说:“这……你这个字,手腕力气不足,还是得勤练。”
      “我知道,”钱圻继续写“地”。
      郑归一告辞:“那我就先走了。”

      钱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晚上吃饭时钱父问起府内近况,也问到了钱圻的学习情况:“郑先生怎么样?”
      钱圻正挑挑拣拣面前的菜,没头没尾的说:“郑先生教的很好,他知道算筹,脾气好,”钱圻想了想补充,“胃口也好。”
      “老人家胃口好说明身体好,”钱守成晃一下头,“不是,算筹?他还懂算术?”
      “他还说我们家应该有算筹,有吗?”
      钱守成放下筷子,从衣袖里拿出一束从盐商那里得来的象牙算筹,“这就是了,你想要这个?”
      钱圻忙点头如捣蒜。
      钱守成话问出口就有些后悔,没成想她还真要,一时有些下不来台,将手中的象牙算筹不舍的摸了又摸。
      静静等了一盏茶的功夫,看着阿耶许是实在舍不得,钱圻才贴心地说:“我可以去找钱伯要吗?”
      钱守成飞快收起算筹,拿起筷子夹菜:“自然可以,先吃饭。”
      这年冬天发生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女皇登基,改年号为永昌,在世族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但民间百姓该怎么生活照样怎么生活,没什么变化。
      第二件事是钱圻得到了一把的竹制算筹,接触到了以逢十进一为基础的筹算知识,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但对钱圻来说,这才是大事。
      第三件事则是杨氏要临盆了。

      钱守成守在产房外。
      从稳婆进屋到现在两个时辰,原先屋外还能听到杨氏痛呼的传出,到现在声音已经奄奄一息,杨氏难产了。
      钱圻没有吃午饭,一直蹲在屋外的屋檐下摆弄算筹,看起来比不是杨氏亲生的钱怀慎还要镇定。
      这是他们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生死,杨氏虽然一向和孙氏不对付,但并未苛待过钱怀慎,反而因为他是长子,平时多有管教,钱怀慎知道好歹,打从心底里不希望杨氏出事。
      钱怀慎有些慌乱,走来走去,“二娘,要是大娘出事了怎么办啊。”
      钱圻比他还小两岁,哪知道什么呢,一时无话,两人沉默,于是钱圻继续摆弄自己的算筹。
      不知过了多久,钱圻腿蹲麻了,屋内才传来一声婴儿啼哭,而后稳婆推开门说:“母女平安。”
      钱怀慎没忍住哭了起来,涕泗横流。
      钱圻默默捡起算筹,嫌弃地退开两步。
      听到“母女平安”钱守成终于放下了心,转头看向钱怀慎,这个儿子平常就十分多愁善感,现在泪眼巴巴的好不可怜,又看向钱圻,她专心于筹算,仿佛不会被万事万物干扰。
      钱守成叹气,二娘真的有些缺心眼。

      刚生产完还很虚弱的杨氏躺在床上难掩失望,有个儿子传宗接代才是她作为正室最大的底气,但有些事就是不能强求。

      这个女孩钱守成为她取名叫钱怀柔,
      钱怀慎疑惑为什么独独钱圻的名字的组成与他们兄妹不同。
      这还能是为什么,钱圻无语,当然是因为她与众不同,说了多少遍了,“我出生时便有一个器宇不凡风华绝代的道人拜访……”
      钱怀慎捂着耳朵,又开始了,早知道不该多问这一嘴。

      永昌五年秋末。
      钱圻正在练字,四年多了,她的字还是没有什么多大的长进,许是年纪小力气不足,毛笔拿久了手抖,写出的字歪歪扭扭的,只勉强能看。
      钱圻也不气馁,每日临摹字帖,练足半个时辰。
      郑先生起先还担心教完四书五经没什么可教钱圻,所以放缓速度打算慢慢教,奈何钱圻领悟得快,学完了总不能干瞪眼吧,郑归一只好倾囊相授。
      教的书换了一本又一本,偶尔有字郑老先生也不识得。
      钱圻说:“先生不要藏私。”
      郑归一吹胡子瞪眼,“我要是全知道,当初也不至于屡试不第。”
      钱圻叹气,“为什么没有人总结出这些不常用字,编写本字典什么的。”
      郑归一给她出主意:认字认半边。
      这与钱圻当前的做法不谋而合,钱圻不免赞叹这个好主意。

      到真的教不了钱圻那天,郑归一也存了不少钱,来的那天没有拜师礼,走的那天也很平常。
      郑归一惆怅地说:“我学疏才浅,再没有可教你的了,明天我就不来了,总算可以专心在家写话本了。”
      郑归一看着这个一点就通的学生,暗叹可惜生在商人之家,又是女子,想到钱圻这样的聪明人可能会被埋没就觉得可惜。
      不过大浪淘沙,多少金子随流水去。
      当年在他们村,他不也是远近闻名的神童,慧极必伤啊,只聪明还差点意思,又庆幸她这样的人生在商人之家,反倒没那么多规矩束缚。
      郑归一语重心长地嘱咐:“学无止境,戒骄戒躁,你应该寻个门路去学堂进学。”
      钱圻无奈地说:“算了,又没专门学算术的学堂,先生不要担心,逢年过节空闲无聊累得慌的时候我还是会去看你的。”
      郑先生踏出钱宅大门,一语双关:“别了。”

      乳母陈氏半个月前也请辞回老家,祖母还是一副诸事不理的样子,母亲膝前有钱怀柔,钱圻在不明白什么是孤独的年纪,就己经习惯孤独了。
      树影婆娑,微风夹杂着墙外的欢声笑语吹到耳边,墙外一群小孩拿着纸鸢跑过,钱圻有时候也会被他们所感染。
      钱圻远远地看着这群人玩,看他们在脏不拉几的地方捉迷藏嬉戏玩闹,奇怪他们的快乐怎来得如此奇怪。

      后院那边的巷子里,一个壮壮的小胖子面朝墙蒙着眼睛,很快数完九下,说:“我来了。”
      这是族里三叔的次子,钱礼,正是人嫌狗厌的年纪,钱圻很少和他有接触,觉得他脑袋空空,只数九下的原因是他只会从一数到九。
      钱圻和族里的小孩关系都不怎么亲近,在钱圻看来,他们的游戏幼稚又脏,满身臭汗,是自己主动疏远的。
      崔方圆蜷缩着身子躲在几个倒放的箩筐下,听到钱礼的声音,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只透过竹条的间隙露出一双眼睛,不小心对上门口的钱圻的视线,忙低头。
      崔方圆跟自己的寡母来外祖父家这边不久,跟着钱礼一伙族里的小孩一起玩耍。
      钱圻不知道这个躲得严严实实的人的名字,只是觉得眼熟,但也不像是族里某个叔伯的儿子,一时间觉得有些疑惑。
      钱圻看着钱礼来回找人,找到一个两个三个人,只差一个了。
      那些人加入一起帮他找,始终没有找到那个蜷缩在箩筐下的人,不一会儿他们就没耐心了,如鸟雀四散回家。
      钱圻去吃了晚饭出来,箩筐下那人才站起来离开,钱圻叹服。
      为了玩游戏都不吃饭,难怪是最后赢家。

      后来有几次钱圻也见到过他们拿着小木枝当兵器,打打闹闹,那个瘦小个子扮演强盗,一对多,惨遭官兵围剿,但不屈不挠。
      游戏花样繁杂,某天他们又开始玩骑马游戏,还是那个人,他当马,围了一群人起哄,笑笑闹闹,好不欢乐。
      钱圻走近,发现这人驮着的是钱礼这个胖子,真是有力气,人不可貌相,钱圻想。
      要不说钱圻有时候缺根筋呢,她愣是没有发现这些游戏是针对崔方圆的一场欺凌。
      这些人堵在了门口,钱圻要进去,“让开。”
      崔方圆听到这清冷的声音,忍着不舒服的姿势抬头,露出求助的眼神。
      钱圻在一众孩子中,身份特殊,独来独往,他们不与钱圻一起玩,但也不敢欺负她。
      这群人忙散开,钱礼却没从崔方圆的背上下来,只拍了下身下的“马”说:“驾!没听二娘说让开呢,快点。”
      驮着你走得快才奇怪,钱圻想,没等他俩慢慢挪开,自己从旁边的空当跨进门,把这事忘在脑后,头也没回。

      祖母院子里的树上挂满了柿子,从青绿到橙黄,现在都熟透了,变得金灿灿的。
      在清晨第一个柿子砸在桌子上,汁水四溅的瞬间,钱圻决心要把这些都柿子摘下来。
      钱圻抹了把脸上被溅到的柿子汁液,叫来阿赭。
      柿子不能用竹竿打下来,柿子树又不方便人攀爬,往年这些都是作观赏用,寓意事事如意,红红火火,任它掉落。
      阿赭有些为难道:“二娘,这要全摘下来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摘得完。”
      管家钱伯的儿子钱进经过。
      钱进是钱伯三十多岁才得来的儿子,今年二十多岁,样貌不差,但流里流气又游手好闲,还未成家,平日为管家跑跑腿,得知她俩正为这事犯愁,跑去找来竹竿和布块,绑了个摘柿子的杆子。
      钱进拿着长杆试着摘了一个柿子,有布袋兜着,柿子不至于摔烂,从布袋里掏出柿子,看向阿赭说:“怎么样,还行吧?”
      钱圻赞许地说:“很好用,还有剩下的也要全部摘下来。”
      既然有人被抓壮丁,阿赭笑着说:“二娘,我先走了,有事你去正房那边找我。”
      钱圻练完字出来,钱进把树上的柿子摘得差不多了,本来足足有三筐,钱进担心下面的柿子会被压坏,细心地没垒太高,其余的铺平放在地上。
      “二娘,这些放哪儿去。”钱进用手撑着竿,偏偏站没站相,非得歪着身子靠着竿。
      钱圻拿起一个柿子,有点发愁,这些柿子还有些硬,有些并没有熟透。
      “这些抬到厨房去。”
      钱进被累得够呛,早知如此还不如好好当值,不过还是按她的话抬着往厨房去。
      “这些柿子不做成柿饼,存不了几天。”
      话都递到了嘴边,于是钱圻顺水推舟问道:“柿饼?你会做吗?”
      钱进把头摇的拨浪鼓似的,会也要说不会,诚恳地看着她说:“这我可真不会。”
      好在厨房有人会,阿青接手了这两筐柿子,阿青从打下手的丫头变成了厨娘,地位水涨船高,月钱也涨了不少。
      做成柿饼还是需要一些时日的,要风干晾晒反复按压,前后用时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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