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兄与弟（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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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森城。
胜幡织田家家督织田信秀现住居城。
此前信秀的居城乃为辖制热田众修筑的古渡城，不过因去年深秋与清州织田家达成的停战协定而废弃。于今年（天文十八年）年初草草修筑完毕的山城其地处关要，正是为了能及时镇压尾张国内部及邻国三河众势力异动。
如果说有什么不足之处，大概是美观度。
城堡所在丘陵的原住民——松树、刺槐和桲椤等树木灌丛，因人之采伐零散殆尽，了了几株幸存下来的老树经历炎炎日光后也垂头丧气无精打采。
——然而
此刻，织田信行的心态要糟糕的多。
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遭行为举止像个大傻瓜的兄长发觉不说，回城途中还被原本体弱多病的兄长后发先至地追赶上。
这不是输惨了嘛！
【明明约定了要好好相处的！！】
【才没有立下这种约定！】
被三郎借着从马上飞扑过来的惯性摁倒在地的信行灰头土脸地大声反驳。
【归蝶在哪里？！】
【不……我不知道……】
声音陡然减弱。
【怎么可能不知道！】
【信长、信行，你们两在干什么！？还不停下！】
经手下通禀赶赴骚乱现场的织田信秀大惊之下疾声呵斥仍在纠缠中的兄弟二人。
毕竟，身为大名子嗣公然斗殴着实难堪。
出乎意料的，信长并未听从。
【虽然很对不起，但这和信爸你没关系！】
三郎紧攥着织田信行的衣领不松。
此前试图分开两人的守军们投鼠忌器，出于种种顾虑不敢贸然行动，敛容屏气立在一旁。
【信行，归蝶究竟被你关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
寄希于津津木藏人的织田信行仍在挣扎。
【反复告诉你了…】
可惜——
【殿下！】
快马加鞭赶来的池田恒兴激动地向主君传达喜讯。
【之前与信行大人一同行动的男子已经被捕获！审问后也已经说出关押地点了！！】
【!】
东窗事发，信行霎时脸色煞白。
三郎得到急求的消息，利索地松开信行。
【你的做事方法真是恶趣味！】
【信行，要是讨厌我的话就直接找我决胜负吧！】
织田信秀目送信长匆匆纵马离去。
至此，素来足智多谋的尾张之虎对兄弟二人争执的起因经过结果不说了若指掌也可说心知肚明。
即便如此——
【信行，把一切都说明白……】
皆是血肉至亲。
***
黄昏已至，夜幕未落。
群鸦嘶鸣。
一间茅草屋寒酸的坐落于林间空地。
人迹罕至。
应当是打猎之人自行搭建以供偶尔休憩之所。
三郎与恒兴悄悄埋伏在不远处的灌木丛里观察。
无有异变。
三郎忽地起身，双手做喇叭状，高声喊道。
【你们！已经被完全的包围住了！老老实实地出来吧！】
蹲在一侧戒备前方的池田恒兴吓得一个机灵。
【殿下！】
【额，没耐心了。】
【正面突破！】
说罢，三郎一马当前跑到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木门。
一股难闻但熟悉的雾气扑面而来。
是杀虫剂的气味。
【？】
归蝶惊讶地看向被呛地咳嗽不止的三郎。
【——殿下！】
紧随其后的恒兴将冒失的家伙护在身后。
【夫人！】
【归蝶？】
【您/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池田恒兴环顾屋内，无有家具，情况一览无余，仅墙角蜷缩着两名瑟瑟发抖默默祈祷的野武士。
【那些人为何会害怕的要死呢?】
归蝶举起藏在身后的罐子主动解释。
【我告诉他们‘如果碰到了从这里喷出的奇妙烟雾就会死去’，他们就不敢靠近了。】
三郎纳闷地看向罐子。
【这个……】
【啊，没有经过您的同意就随意拿取携带在身上。】
归蝶面带歉意地将罐子交还三郎。
【是我的呀！吓一跳，还以为战国就有杀虫喷雾了。】
困惑解除。
三郎当即释然，接过喷雾朝恒兴喷了两下。
【殿下！】
留心防备外人的池田恒兴冷不防被主君偷袭。
应激反应强烈。
【会死吗!?】
【会死吗!?】
三郎眨眼。
【大概没事。】
池田恒兴一脸犹疑地扯住自己的衣袖左闻右嗅。
【殿下……】
三郎的恶作剧让归蝶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
【归蝶之前十分的害怕……】
【对不起。】
三郎诚恳道歉。
【啊，你的外套…】
【…还要吗？】
归蝶仔细瞧了瞧被三郎套在身上已然灰扑扑的打褂。
【要！】
……
几日后。
织田信行被罚在寺庙悔过反省。
这次的兄弟之争就此告一段落。
然而信长爱穿女装乱逛的流言不知为何甚嚣尘上。
果然大家都是很闲的人啊。
***
【无聊呀。】
类似的话好像说过。
不过这个时代是这样的，缺少新奇的事物。
三郎啃着柿干躺靠在树杈上，盯着流云自西向东生生不息。
【殿下，呆在那个地方太危险了！】
池田恒兴每天都有需要操心的事情，完全没有闲暇。
【请您快点下来！】
【殿下……】
被三郎以秋游的名义喊出门玩的归蝶仰头凝视着不再陌生的丈夫。
明明夫妻二人关系逐渐融洽，但正因为如此有些隔阂就分外鲜明。
【您看，夫人也很担心您啊……】
恒兴还在努力规劝。
【归蝶也想上去！】
【啊？】
【欸？】
三郎歪头看向归蝶，伸出手。
【来哦。】
【请不要这样做！】
发自肺腑的言语没有被接受。
池田恒兴委屈的沉默了。
……
树杈上。
三郎与归蝶闲适地挨在一起。
【能够很好的眺望远方的景色呢~】
【呐~】
临近深秋，落木萧萧，群雁回迁。
归蝶望着西北方向忽然有些伤感。
自今年二月末嫁入织田家起，迄今为止已有八个月。虽与家中有书信往来，但有些担忧无法写进信中。
【你想回家吗？】
三郎从腰间绑着的小布袋里掏出栗子分给归蝶。
【殿下！为何突然这么问！？】
归蝶有些慌乱。
【啊，感觉。要我陪你吗？】
归蝶意识到三郎纯然的想要和她一起去看望父母，并没有将她送回美浓、两国再次开战的意思。因此压下对家人的思忧，断然回绝掉三郎的好意。
【不可以！】
【现在就很好了！】
归蝶接过圆滚滚的栗子，注视着三郎的眼睛重复道。
【现在这样就可以了，殿下。】
美浓与尾张一直和平下去就可以了。
【喔……】
三郎摊开右手示意少女将果壳给他。
他还带着个布袋用来处理零食的垃圾。
随地乱扔不太好的。
【——那里】
【有人聚在一起，他们在做什么呢？】
从高处往下看，不远处的寺院围墙外，正有一群少年郎三三两两绕成一圈，吵吵闹闹。
听到归蝶的疑问，三郎自然地低头。
【欸，有点眼熟。】
***
【你要是和我们摔跤赢了一回，不论你说什么我们都听从。】
【喔，就是做你的家臣的意思！】
三郎熟悉的那群少年正包围着一个稚童起哄。
童子扎着小髻，衣衫整洁，圆乎白净，不过七岁左右，蹲在众人中间，双手握拳放于膝盖上，神情拘谨，垂头不语。
【但是相对的你要是输了一次，就要当我们的家臣了哦！】
【我听到了噢！！】
当仁不让前来凑热闹的三郎积极地插话。
【我要参加！】
【哦哦，三……】
【笨蛋！那是城里的少主。】
被捂住嘴巴的少年企图摆脱同伴的手。
【呐，……摔跤？】
三郎目露渴望。
有小伙伴目光游移，灵机一动。
【我父母出门工作前交代的事情我还没办，得快点回去！】
【！】
【我也是！】
【我也是！】
悄悄后撤远离的、尚且挨着走不了的、迟疑不动被拽着挪开的都有了借口，顿时化作鸟兽散，眨眼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大家？！最近都好冷淡……】
三郎失落地扶墙自闭。
归蝶安慰似的轻轻抚上三郎的后背。
【殿下，这才是本来应有的正常反应啊。】
池田恒兴不以为奇。
（殿下？）
还留在原地的小童起身直愣愣地看向不修边幅的少年。
【——要来摔跤吗？】
三郎转头，对上不认识的小孩望过来的视线。
小童拼命摇头。
一匹棕马从四人身旁飞驰而过，又倏然折返。
【殿下！】
毛利良胜前来转达平手政秀的口讯。
【‘主公刚刚在城中接见今川的使者，还请少主尽快赶往末森城参加会议。‘’】
【哈？知道啦。】
三郎拒绝了良胜递过来的缰绳。
他更喜欢自己骑出来的那匹毛色纯净的白马。
【归蝶你先回去哦~】
【小恒和新介负责护送你回城。】
池田恒兴和毛利良胜领命称是。
……
末森城。
三郎一脚踏进议事间时遭到正坐于上首中央的织田信秀与列坐中间两侧的家臣们齐齐注视。
右边依次，平手老爷子、不认识、不认识、不认识……
左边依次，不认识、不认识、不认识……
【你们好？大家……有点吓人、满脸胡须的好吓人欸。】
说着打招呼的话，三郎挠着头，视线从悄悄擦汗的老爷子身上挪向信爸。
【信长，你迟到了哟！】
织田信秀‘啪’的一声放下用来消磨时间的折扇。
【快点坐下来！有话要对你说。】
【哦。】
三郎当即盘坐在地。
【说什么？】
【你知道的，今川和松平一直和我们家不对付，上旬他们打过来我又败了……】
【啊，然后呢。】
三郎应和了一句。
【……现在通往三河国的据点安祥城被攻破，负责守城的信广也被俘虏了。今川那边的要求用之前被我们家俘虏的松平家嫡男竹千代，不，他的父亲已经去世，所以是松平家的未来当家，去交换信广。】
【要说的就是这个。】
织田信秀握紧拳头，愤然捶腿。
松平家两代家督接连盛年逝世，今川此番打着拥立竹千代为松平家当家的名义拉拢到松平家众臣的支持。待稚子元服，松平旧领又还有几分？
骏河今川之势汹汹，远江已落其手，三河之危，竟在旦夕。
唇齿相依，唇亡齿寒。
三河若失，尾张何附！
【信长，这次的人质交换，我想让你来负责！】
【主公？】
自少主在众同僚面前潦草出现后就一直在自责自己教导之过的平手政秀试图建言。
【这个责任对少主来说还是太重了！】
【只是安全无事的交换人质，信广能平安回来就行了！】
织田信秀解释，他清楚政秀对信长的爱护。
【信长，能做到吗！？】
三郎点头。
【可以哟。】
【好！启程日期之类的过后再通知。绝不容许失败！】
会议就这样迅速的结束了。
平手政秀留下跟信爸商议具体事项，其他家臣鱼贯而出，各尽其责。
***
【……是今天我们遇见的那个小孩子哦。】
三郎在万松寺简单的见过被家臣领来的竹千代一面后就返回了那古野城。
【那样幼小就被带离生养的国度……】
归蝶想到了之前孤独的自己。
【一个人被关起来是多么…可怜呐…】
【嘛，突然到了——】
【那份寂寞，归蝶能够明白。】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三郎也不在意，反而倾听起少女的心声。
【嫁到了不认识的地方，被不认识的人环绕。】
归蝶低眉敛首，似有羞怯。
【再加上，殿下身体病弱……臣妾也不会照顾人，一直都很寂寞。】
【但是，但是，已经不同了。】
归蝶扯住自己衣袖的一角，认真道。
【陪伴在殿下身边很幸福！】
【唔，那太好了。】
三郎表示自己理解了。
【明天去找竹千代玩吧！】
……
【咦……你不喜欢爬树啊。】
被迫欣赏高空风景的竹千代紧紧抱住身下的树杆，慌张到对三郎的发言做不出更多礼貌的回应。
【那么去玩水怎么样。我们才出来一会哎！】
三郎带着小孩三两下跳下树。
焦急等在树下的池田恒兴连忙要从三郎手里接过竹千代。
【殿下，请您别干这些令人害怕的事情了。】
【嗯嗯……小恒打住。能站稳嘛？】
三郎感觉到竹千代在排斥恒兴的靠近，松开手后让小孩自己站稳。
没有摔倒，不再发抖。
【恐高好可惜的。去玩水吧？】
竹千代踌躇不决。
……
篝火生起。
竹千代裹紧身上披着的毛毯窝在火堆旁，眼神发愣。
湿漉漉的头发差不多烘干了，但是秋水寒冷入骨直透心神。
【嘶，他看起来不太妙了。】
三郎捏着捡来的枯枝，面色凝重地蹲在一块岩石上。
【毕竟现在已经不是游泳的季节了啊！】
池田恒兴低声嘀咕。
【殿下，竹千代殿下可是重要人质，出了什么事恐怕难以交代。】
【带他去水里玩是我思虑不周。】
三郎‘咻’的快步走到竹千代眼前，屈膝下蹲。
【对不起，是我的错。】
竹千代吸了吸鼻子，点头。
【作为赔罪，我做好吃的东西给你。】
【？】
【不是现在啦，等你好些。】
三郎向小孩伸出手。
【现在要带你去看医生。】
竹千代抗拒地摇头。
【不愿意……那喝点热的东西，姜茶之类的。姜？】
三郎尝试回忆课本里有没有写这个时代有姜。
【啊啊，恒恒，有姜吗？！】
【城里膳房有吧……】
池田恒兴不确定，他是武士啊。
***
【少主!您不能进入这种地方啊！！】
平手政秀抬手拦在门前，试图堵住三郎踏进膳房的路。
【请快点离开这里！】
三郎毫不讲究地从老爷子胳膊下钻过。
【不要！我有事情要做!】
【指使下人去做就好了，奴婢们也可以！】
【stop！】
三郎摆出暂停的手势，虽然没人理解，但是问题不大。
因为少主的突然出现，膳房里的仆役们都乖巧地齐齐站到墙边。
【是很重要的事情！】
事已至此。
平手政秀无可奈何只能放任少主任性。
【您想做什么？】
【油炸食品。】
【油炸？】
【一直都在吃健康料理，很想吃点炸猪排之类的啊！】
澄黄色的麻油被毫不吝啬的挥霍。
【那个来烧个火，温度先不要太高。嗯？中饭又吃鱼呀！】
三郎挑了几块大小差不多的。
【裹面粉，唔，直接放进锅里也可以吧……？离远点哦。】
三郎让探头探脑围观的众人都避开后，一股脑将生鱼片倒进铁锅。
淡粉色的鱼片在热油中翻滚。
【哇哦。】
【漏勺给我！】
长柄木勺被递上。
【不是这种模样的，……筷子。】
平手政秀从三郎手中抽出竹筷。
【？】
【盘子！】
被平手政秀亲手夹出的鱼片安安分分地摆进木盘，金黄灿烂。
【看起来还行……】
三郎端详了几秒，做下判断。
【试吃一下！】
不多的鱼块被三郎分给平手老爷子和负责烧火的役者，当然自己也有。
【emm……没味道。】
三郎咬下一角，冷静评价。
酱料小碟被进上。
【喔，很及时。】
三郎利索吃完自己的那份，呼出热气。
【总之，生鱼片涂上酱油后再炸一次试试吧！】
……
【请吧！不要客气。】
两份撒着胡椒粉的酱烤鲷鱼被端上。
竹千代瞧了瞧自顾自地开动的三郎，鼓起勇气下筷。
！
【……这是什么？】
【说话了~】
三郎已经干脆的直接上手了。
【鲷鱼的天妇罗？】
【鲷鱼的…天妇罗…】
竹千代盯着鱼肉，难以抑制喜爱，双眸熠熠生辉。
【就炸成的模样来说还不算天妇罗，但是完全搞不定面糊。】
三郎嘬了嘬手指，提醒道。
【凉掉就不好吃了~】
……
饭饱餐足。
对竹千代而言。
【ご馳走様でした！（承蒙款待！）】
他恭敬的向三郎表达谢意。
【哦，不客气啦。】
三郎捧着一杯热茶，雾气袅袅升起。
【有件事要告诉你来着。】
【三天之后，你就可以回家了。】
交换人质的日期与地点已经定下，织田方的领队者是三郎，还有家中重臣柴田胜家领命压阵，一个留着胡腮络子十分严肃气势强悍的中年大叔。
不管怎么说，三郎不着调的表现还是略让人忧心。总不能因为庶长子的事情导致嫡长子也一并送给今川吧，真发生了胜幡织田家可没有第二个竹千代去交换了，是以为了杜绝这种可能，织田信秀和平手政秀算是操碎了心。
【你在害怕？】
三郎不解。
小孩子的心情好多变哦。
【嘛，那个今川为了你能回去和信爸打仗，你很重要的，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竹千代可能被安慰到了，于是鼓起勇气对信长说出自己的顾虑。
【母亲还在尾张……】
他的生母因为舅舅水野信元与胜幡织田家结盟的缘故被今川氏要求同父亲离异。他原本也是要作为人质被送往今川家的骏府城，虽然不知怎么的被送到尾张。
独自一人被扣留在尾张国的两年时光里，一直都蒙受着母亲的关照。正因如此，竹千代才会担忧织田家家主会因为自己的事情迁怒到已经再嫁的母亲。
【额？今川只要你一个哎……】
三郎不太清楚松平家复杂的人际关系，他连信长家的亲戚都没认全。竹千代的父亲今年三月因为家臣刺杀暴毙的事情还是平手老爷子拉着他讲故事的时候记下来的。
战国时代真的好难搞。
【往队伍加人的事情我说了不算，信爸也不会同意。】
三郎没有自找麻烦的爱好，或者说凭心情接任务的苦已经吃到了。
【带你去见妈妈一面到是没问题。】
【所以，你的妈妈住哪？】
竹千代傻眼了。
首先，他绝对没有母亲与他一同前往今川家的想法，其次……
【我不知道T-T。】
没错哒。
作为人质的竹千代能够活动的范围只限于暂居的寺庙附近。他搬至万松寺一旬未满，先前负责转交衣物用品的寺僧偶尔会与他闲聊，但是更多的讯息是不愿意透露的。
【OK。交给我了。】
【是！万分感谢！】
松平竹千代郑重拜谢。
***
三日转瞬而过。
天色将明，晨露未晞。
近千人的织田军井然有序地沿着镰仓大道朝三河国方向行进。
织田、今川双方约定的人质交换地点正位于三河国碧海郡境内矢作川旁西野笠寺附近。
途经沓挂城，众人暂做歇息。
三郎将闷在架笼里的竹千代唤出。
【你看起来不太好哦?】
不同于三郎的精神奕奕，还是个小孩子的竹千代面色苍白，眼圈熏黑。
【是！万分抱歉！】
【没有在怪你。】
三郎将梅子饭团和清水递过去。
【我说啊，之后的路程乘马过去怎么样？你呆着的那个轿子好闷的。】
【……不行的吧？】
【不可以！这般无理取闹的要求！】
柴田胜家虎着脸隔开少主和松平家的小崽子。
【信长殿下，您决不可因其年幼遭受迷惑。】
【嗯？竹千代不会逃跑的。对吧！】
三郎低头向小孩确认。
竹千代在柴田胜家超有威慑力的视线下咽了咽口水，诚恳保证。
【是的，在下不会逃跑！】
柴田注视被蛊惑而不自知的三郎，眉头紧皱，表情扭曲。
他受主公任命辅佐堪十郎，与信长并不相熟。平手中务丞教导下一贯斯文有礼的少主性情大变之事也有所听闻，只是居然任性到此番地步简直难以言喻。
【信长殿下，人质交换之事事关信广殿下性命安危，您责任重大，不可妄为。】
【你也好啰嗦啊……】
三郎无法理解身边的人为什么老是重复他知道的事情。
很烦哎!
【柴田先生，我要一匹马。】
三郎直接下达命令。
【……臣下领命。】
驽马好寻，良驹少有。
柴田胜家心中叹息，转身去寻沓挂城城主近藤景春。
日近中天。
三河国，碧海郡，刈谷城。
织田军与城主水野信元及其所率二百人会合。
简单寒暄后，织田方补足干粮饮水，护卫着水野家招募来搭建浮桥的农人前往矢作川。
【权六大人，竹千代似与信长殿下交好？】
水野信元策马与柴田胜家并驾，两人落于信长身后。
【如您所见。】
胜家好一会才憋出话。
水野不以为意。
柴田权六之勇，常有听闻。
若非织田信秀麾下人才济济，他又怎会不顾家中转向投效。
【侄儿因我之故遭受牵连，自小颠沛流离，得见他健康成长，我心安定。】
【而我那妹妹昨日来信，信中净是感激信长殿下相助之谊的话。母子得见，我亦同喜。】
【相助之谊？】
柴田胜家一头雾水，却也不露声色。
【的确是少主能干出来的事情。】
【哈哈，颇有三河守大人慷慨豪迈之风。】
水野信元顺理成章的将话题引到织田信秀上。
【大殿下近日如何？】
【一如以往，精神抖擞。】
柴田胜家坦然相告。
临行前，织田信秀亦有嘱托。
【国中诸事纷杂，主公无暇他顾。西三河之事多有仰仗大人，所需之物凡是提及无有不予。】
【大殿下之恩惠，在下莫不敢忘。】
水野信元得到允诺，自是称心满意不吝言辞。
***
末时。
浮桥搭筑完毕。
隔岸，今川?松平一方旌旗俨然，统帅联军之人乃今川家家督今川义元之师，太原雪斋。
分别之时已至。
【信长殿下，您对区区竹千代的这份恩情，一生都将铭记于心。】
竹千代向三郎许下承诺。
【嗯，一辈子都不忘记。】
三郎应下对方的许诺。
【再见。】
松平竹千代朝对岸走去，织田信广也正从另一端慢慢走来。
于浮桥中央，两人擦身而过。
……
【信长……许久未见。】
织田信广披头散发，面色憔悴。
【父亲大人一定很失望吧…】
【我没能守住安详城，甚至遭此大辱，令织田家蒙羞…我应该切腹自尽…】
三郎皱眉。
【那信爸会很难过！】
【喔，把你带回家的任务也会失败。糟糕，拜托不要。大家工作很久了。】
【你变了好多……居然会讲笑话了。】
信广被三郎耿直的话闹得哭笑不得，默默擦泪。
【我会回去向父亲大人请罪的！】
【这匹马是给我的吧！真好，架笼太憋屈了！】
信广看着三郎身侧的两匹骏马，感觉弟弟还是细致妥帖的。
三郎思考了下。
【回去之后要还给柴田先生。】
【柴田大人的？你们关系很好啊！】
【有嘛？不是很熟悉。】
【柴田大人看起来严肃到难以接近，可别被他的外表吓到呀！】
信广翻身上马，顺便传授个人经验。
【唔，还是觉得关系不好。不过无所谓。】
与驻扎在后方一里远的织田军汇合。
三郎宣布。
【任务完成！】
【现在，回城！】
【A！】
【A！A！O！】
众卒齐声呐喊，以庆贺此行胜利。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兄与弟（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