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魔王开启虐菜模式》麻雀鬼

9、寻找

　　科威尔并未接受阿文的建议，尽管玛丽小姐为人确实温和可亲，然而他对一个肥胖的女人并不感兴趣。

　　阿文有些颓废得向后倒去，跌坐在地面上，呆滞的望着不远处的森林。

　　“科威尔大人，我觉得您可以再思考一段时间。”

　　“如果婚嫁的代价需要冒上生命危险，那么我想很难会有人愿意繁衍后代，尤其是对于人。”

　　科威尔洋洋洒洒落下一大堆话，饶有兴趣得望着这个目露绝望的孩子：“我再重复一遍，我从不将自己陷入危险的泥潭中，何况我压根不知道那朵什么花生长在哪个角落。”

　　阿文的请求对于科威尔而言无疑是荒谬的，大概是病急乱投医的心态，他抱着被殴打驱逐的可能也要询问这位高傲的骑士，实际上已经是绝望后的自暴自弃了。

　　而对此，科威尔的态度是坚决的否定。

　　取得那朵不知道什么模样的花要接近那片诡异的森林，他才不要冒险。

　　森林边缘生活的村民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搬家，听闻森林里有吃人的怪物，总在夜晚出击行动，本来被发配到这个贫穷的村庄就已经够倒霉了，科威尔对于自己的余生已经没有什么追求，若是能平平安安回到王都就已经是神殿赐福，这种可能丧生的买卖没有任何可行性。

　　“我不去。”

　　“先生，您替我去寻找，我可以将自己的全部献给您。”

　　科威尔嗤笑一声，“你？你能给我什么？即便是奴隶也不合格，就你那弱鸡身板！”

　　阿文脸红一阵白一阵，过了好一会，他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依旧是喃喃重复，“我可以替您做任何事……”

　　科威尔扭头要离开，忽而又像是想起什么，有些迟钝地问：“你，你要找的那朵花，长得什么模样？”

　　“灰色的，有落败的白色，像一只残败的白蝴蝶。”

　　科威尔顿了顿。大脑里忽闪过的一幕陡然清晰出现在他的脑海，其实对于花，他近来确实是有过深刻印象的，尽管是在玛丽小姐的家中。

　　科威尔想起前阵子里自己刚敲过玛丽小姐的家，原因是为了帮忙。

　　那位小姐常年独居，力气又出奇地小，总是拜托村庄里其他壮硕的男人为她做些家务，这些自然也有报酬。

　　三天前，玛丽小姐屋子里的灯泡坏了，委托科威尔来替她装上新灯泡。在装修的过程中，科威尔余光瞥见玛丽小姐的床边摆放上一个细小的玻璃瓶。那里面装满了水，水底下有细小的石子，而水面上则飘着一朵花……

　　一朵灰色的花，并不漂亮，生得很是寒掺，就和路上所有不起眼的花朵一样，提不起人们的兴趣。

　　科威尔随口问：“小姐，原谅我如此冒昧，但我实在好奇，您为什么要养这么丑的花？”

　　玛丽小姐咧嘴，哼哧哼哧露出一个笑，“那可是珍品……世上最美的花。”

　　“看着并不像。”

　　“啊，亲爱的，它只在夜晚开放，”玛丽小姐笑呵呵，“在夜晚，它会发出紫色的光芒，就像蝴蝶的翅膀一样，花瓣会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变成红色，啊，多么神奇！”

　　科威尔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随意敷衍几句，就将视线移开。修理完玛丽小姐的旧灯泡后，她照例笑着送上酬劳——一杯浓厚乳白的牛奶。

　　“谢谢您，骑士大人，”她俯下身笑着说，“夜里风大，森林里或许会传来动物们的嘶吼，但请您放心，光明神殿会为您指引明路，玛丽亚女神在上。”

　　玛丽小姐的居住地在第七号村庄的最南边，距离那片诡异的森林仅有几步之遥。科威尔离开屋子时确确实实听见了一声哀嚎，像猫像狼甚至有些像熊，总之，不像人。

　　这些记忆算不上多么特殊，然而当他将这些事情叙述出来时，阿文的面色骤然间变得苍白，原本因营养不良导致的枯黄肤色也像是经历了某场难言的风暴，覆盖上死灰落败的颜色。

　　即便是唇上的血色也尽数淡去。

　　这位可怜的乞丐慢慢，慢慢弯下腰，膝盖缓缓弯曲，整个人像是被什么击倒了，呈现出濒临死亡时人类流露出的悲痛：“是那朵花，谢谢您，谢谢您……骑士大人。”

　　“你现在要如何？”或许少年流露出的情感过于悲壮，科威尔难得问道。

　　“没事了，不会再有什么事了，”阿文垂着头，轻轻抚摸着胸口，感受那里振动的心跳声，“科瑞失踪了，我知道，我仍然会继续找他。”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像是在说给谁听。科威尔骑士离开时，阿文与他道别，“愿光明神殿赐福你我，骑士大人，再会。”

　　阿文是在村南边的道路上遇见玛丽小姐的。村庄位于森林边缘，故而地势并不曲折，道路平坦，地面上连坑坑洼洼的豁口也不见几个。临近村南有这方圆十几里唯一一处水源，正是玛丽小姐居住地。

　　听闻是祖辈们留下的遗产，玛丽小姐祖祖辈辈都生活在第七号村庄，在这片区域依旧处于蛮荒之所时，玛丽小姐的祖辈——一个名叫夫的男人发现了这片区域。他圈定了这里唯一一块有水源的土地，进行简易的房屋建造，耕种，饲养家禽，以及繁育后代。

　　然而，或许因为对于区域的敏感度以及人生来拥有的自私，在之后的许多年里，随着各种灾害战乱而逃荒来的其他村民们想要得到水资源，就必须向夫许诺报酬。

　　这一规矩持续了许多年，直到夫的离世，由他的后代继承了他的遗产，同样也包括这道水源，村民想要饮水总要向他们许诺丰厚的礼物。

　　直到玛丽小姐的出现，这一陋习才得以修正。

　　玛丽小姐取消了这一制度，并愿意无偿奉献水资源。于是，得到村民们的热爱实在是寻常不过的事情。

　　阿文有些踟蹰着不敢接近，玛丽小姐正在路道边上的野花丛里站立，这个肥硕地不可思议的女人有着一头漂亮的栗色长发，在太阳下隐隐透着淡紫色的光芒。她正弯着腰寻找什么，或许是鲜花，因为她胳膊上确实挂着一个草篮子，里面随意摆放着几朵正灿烂的花。

　　“玛丽小姐，”到底是纠结了一段时间，阿文还是鼓足勇气向前一步，他用一种小心翼翼的语气询问，“您近来有见过科瑞吗？”

　　玛丽移动的速度很缓慢，她喘着粗气扭动爬满赘肉的脖子，吃力地抬起头，看向不远处村道旁的小乞丐：“阿文？”

　　“似乎是有过，”玛丽小姐笑道，“就在前几天，一个夜晚，我记不清是哪天了。”

　　阿文蠕动双唇，有些激切导致说话声音有些许结巴：“您、您见过他？在什么地方！呃、我，我是说，您最近在什么地方与他碰面的呢？”

　　玛丽小姐的声音轻柔，抚慰阿文战栗颤抖的心：“那是个夜晚，天上已经没有多少星星了，我正打算睡觉，忙了一下午，院子里的花朵总算全部搬到了仓库里，我正要洗漱，门外响起敲门声，我猜测是福克斯那个老家伙，你知道，这家伙总是爱多管闲事，凭借着村长的身份总是说些匪夷所思的事情，那天实在太晚，我就没有开门，”

　　“隔着一扇门，福克斯告诉我，夜晚的村庄多了一个外地人，穿了一身黑衣服，头发也是黑的，或许是黑的，这也是猜测。总之这个一身黑的小孩——必然是小孩，听说才刚刚齐到福克斯大腿的高度，这个不知来历的孩子慢悠悠地走到了村口，也就是福克斯的家门口。”

　　“福克斯听到敲门声，却并没有开门，他询问发生了什么，小孩平静地询问他村子里还有没有住处，他或许要在这里休憩一段时间，福克斯依旧没有开门，他隔着一扇门回绝了这个孩子，理由是村里人都入睡了，不会有人醒来，你瞧，多么劣质的借口？”

　　“小孩或许听出来言外之意，总之他并没有过多停留，很快就离开了。福克斯正是在这个夜晚找到的我。他感到害怕，他认为与他对话的那个孩子并不是人类，是其他什么东西变的，这个老头当真老花眼了，讲了一大堆匪夷所思的事。我安慰了他一段时间，这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半夜，我实在困得受不了，在终于送走了福克斯后，门又被敲响了。”

　　玛丽小姐讲到这，抬头看了一眼阿文，直到两人对视，她才慢悠悠道：“科瑞，这个可爱的孩子，他为我送来了一份礼物，你一定猜不到是什么。”

　　“一朵花，”阿文道，“我知道的，玛丽小姐，他为您献上了一朵花。”

　　“花朵的名字叫奇瑞朵茛，往往在夜里，他才会展现无尽的魅力，”阿文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是的，我都知道的……玛丽小姐，我……”

　　玛丽静静看着这个逐渐崩溃的少年，她擦了擦手中因为挖取泥土而产生的污垢，柔声道：“不要难过，阿文，这并不是你的过错。他不止为我送上一朵花，亲爱的，你一定猜不到他用什么来包裹的鲜花。”

　　“是什么特殊材质的瓶瓶罐罐吗？”

　　“不，亲爱的，”玛丽小姐笑道，“他用了一只空心石头，材质似乎是岩石，可是很轻，我摸过它的表面，凹凸不平很是斑驳。我从未见过有比它更适合作为花盆的物件，就像一只玻璃灯一样，花朵在里面会发出斑驳的光亮——尤其是奇瑞朵茛。”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邀请你去我家里欣赏它，我也听闻了近期的变故，科瑞失踪了对吗？啊，那个可怜的孩子，我知道这不是你的过错，你的自责源于你高尚的品格，我都知道。”

　　阿文同意了这个邀请。尽管在点头时，他的眼泪已经开始克制不住地往下淌，于是他选择背过身去，对玛丽小姐哽咽道：“今天晚上，谢谢您，玛丽小姐。”

　　阿文其实并不能接受科瑞的消失，这世上没有哪个人会无缘无故凭空消失，甚至连一点预兆也没有。在没有找到玛丽小姐之前，阿文或许还能安慰自己，正如玛丽小姐对自己的重要性而言，她对于科瑞的重要性必然也是十分重大的。

　　仅仅是一件礼物，科瑞都会冒进生命危险去取得沼泽泥潭中的花朵，拥有这样深重执念的少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消失的。

　　阿文寻找科瑞的借口没有了，他想，那份礼物早已送了出去，或许在其他人眼中科瑞最后的用处也不见了。往后再去寻找他，前缀标注的代表急切的“为了玛丽小姐的花朵”这个借口也用不了了。

　　从此以后，科瑞就只能是科瑞，一个没有名头、普通的卑劣的远方来的异族流民，或许只有一点特殊，就是他那一头鲜红的头发。

　　月亮刚刚挂到头顶，月色柔和地笼罩大地。阿文郑重地敲开了玛丽小姐的大门。随着一声“吱呀”响起，玛丽小姐挂着微笑的面容出现在门后。

　　“阿文，请进，我已经等了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