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白磷》倦金

8、08/池屿

　　时隔太久，夏佳希把顾之韬这个人忘了个干净。两个室友在你一言我一句的八卦里将她忘掉的那段故事补充完整。

　　那是在十一月联考前一天。
　　十一月的联考是一次重要的仿真模拟考。夏佳希很重视，每天一睁眼就是背书，睡前最后一件事也是背书，回寝室的路上也要背书。

　　“夏佳希。”
　　暗夜里，她听见身侧传来一阵清润的声音，应声看去。白净秀气的男生站在宿舍楼旁边，像是等她很久了。

　　“顾之韬？”夏佳希合上笔记，“有什么事吗？”

　　顾之韬温水般柔和的面容在凝望她的过程中轻轻发颤：“那天，谢谢你帮助我。”

　　夏佳希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再三提及那件事，对她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似乎没有必要承接他这样持久的感激。但在男生往后的叙说里，她的见义勇为变成了他一见钟情的契机。

　　没有人知道那时顾之韬具体和她说了什么，夏佳希在回寝室后与室友们的诉说中没有详细说明。她本人都不记得了，那他当时的言语便更加无从考证。

　　方烨和章会灿只知道，在那个夜雨忽至的晚上，顾之韬和夏佳希表明心迹。
　　而夏佳希对此的反应是，气愤与不甘。

　　顾之韬，这样一个在联考前夕把心思放在早恋上的男生，他的语文居然能考得比她好？凭什么？夏佳希满心满眼都是学习，一腔热忱都在学习，语文怎么可能考不过他呢？真是奇了怪了，她才应该是霸榜单科第一的人。

　　难道他是想用这种方式让她分心吗？

　　回神看向顾之韬，夏佳希对他好感尽失：“顾之韬，你怎么能恩将仇报呢？明天就要联考了，你今晚和我说这个，我看你是存心来干扰我的吧？”

　　顾之韬无措地摆了摆手：“是我没考虑到这点，我只是急着告诉你，没想到这会给你造成困扰。”
　　夏佳希摇头：“还好我不喜欢你，不然我学习状态得受多大影响啊。”
　　“哎？还、还好？”顾之韬没想到自己会立刻马上果断地被拒绝，愣了才赶忙说，“夏佳希，我对你是认真的。”

　　夏佳希刚跨出一步，听了这话又忍不住道：“明天都考试了，今天晚上你居然还有心思管学习以外的事情？”

　　“我想和你说这件事很久了，并不是因为明天要考试，夏佳希，我——”
　　“你到底还学不学了？你不学你别打扰我学。”

　　“可是我还喜欢你呢。”
　　“不许喜欢我了，听到没？！”夏佳希瞪他，“快点回去学习！”

　　显而易见，从始自终夏佳希的少女心事只有一则，那就是当第一。
　　对于那些暧昧、酸涩、恋爱什么的，她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她只想当第一。她想要做当之无愧的第一。

　　哪怕优绩主义的阴影像魑魅魍魉一样纠缠着她的整个学生时代，她还是心甘情愿受到好胜心与忌妒心的驱策。

　　时至今日，夏佳希已经不再像少年时那样锋芒毕露，但当她一看见那时候的照片，看着照片中的自己，她便会立刻想起自己曾经的种种心绪。

　　【-夏佳希的朋友圈-】
　　【在方烨家看到了高中生夏佳希！】
　　【（配图）】

　　【（♥点赞）林时宜，江延，方烨，徐怀舟，袁昕，章会灿，……】

　　【方烨：谁给我10000块，我把这张小卡卖了】
　　【夏佳希回复方烨：黄牛吗你】

　　【陈雯婷：hhh从小就有记者的气质了】
　　【夏佳希回复陈雯婷：我看也是】

　　【江延：看你年少轻狂那个劲】
　　【夏佳希回复江延：怎样】

　　【章会灿：这是什么？嘬嘬！】
　　【夏佳希回复章会灿：注意尺度！】

　　【徐怀舟：总是很漂亮】
　　【夏佳希回复徐怀舟：那是！】

　　-

　　朋友圈的配图中，扎着马尾辫的少女身着白蓝校服，朝镜头比耶，笑容骄傲而明朗。

　　放大的照片泛出那年校运会的日光，映进男人寒星似的眼眸。

　　半晌，手机自动锁屏，周遭又陷入死寂的黑暗，只有茶几上余半的酒瓶浮着一点琥珀色的幽光。无声无息间，夜色透过落地窗徐徐漫进没有开灯的客厅，勾勒出极致简约的家具轮廓。

　　他陷坐在沙发里，摁下遥控器，照旧点进那个新闻合辑。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现在所在的位置就是北宁茶园。”

　　她出现在画面中央，嘴唇张合着说他早就烂熟于心的串词，双眸因专注而格外明亮。电视屏幕的光在他脸上映出一片暗涌，熟悉的躁热与无处安放的渴望自下而上爬过他微微战栗的肌肤。再多次的循环观看没有消磨他的迷恋，反而驯化出了失控的条件反射。

　　“大家可以看我身后这片连绵起伏的茶山，采茶工们正在娴熟地采摘今年的新茶……”

　　她清脆宛转的声音透过音响在空旷的客厅里荡开，字句都清晰，带着一股韧劲，萦绕在他耳畔。他的手探进身下，摩擦声与呼吸趋急，目光没有离开她。

　　“深吸一口气，我能闻到那弥漫在整个山谷间沁人心脾的茶香……”她做出深呼吸的动作，脖颈线条在他的视线里牵动。

　　他知道下一个镜头，就是她的特写。

　　她语笑嫣然，透过屏幕直直望向他：“本台记者夏佳希为您报道。”

　　他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尖啸的口口被她的总结陈词推向口口。
　　深重的口口压下去，定格的影像倒映他微微失焦的瞳孔。
　　余韵退去，一种潮湿、口口的味道混着酒气弥散进暗夜。

　　他闭上眼，任由意识被泛滥的激素裹挟下坠。

　　迷蒙间，他再次听到那个令他神魂颠倒的声音，但这次并不是在播报新闻，而是在叫他的名字。

　　“池屿。”

　　池屿睫羽轻颤着，抬眼。

　　她穿着照片中那件白蓝条纹领校服，站在他身前，居高临下地看他。

　　“……是你吗？”他喑哑地问。

　　“想我吗？”
　　“想。”

　　于是她俯下身，单膝陷进他腿侧的沙发，而后跨坐在他身上。夏佳希的气息久违地笼罩在他身上。
　　如果真是高中时的夏佳希，她不会用这样沾染情欲的目光注视他的身体，但她此刻正蹭着他，身体像流云在他身上摇曳，如同在娴熟地操作她的玩具。

　　他想看她，却逐渐看不清她的脸，只能握住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放。想让她看清他。她那么讨厌他，如果知道她身下的是他，还会这么做吗？

　　这时她却倾身吻下来，拉着他翻陷进宽大的沙发里。他好像听见她的喘息，正要带着沉溺的焦渴去深入时。

　　——池屿睁开了眼。

　　横亘墙面的落地窗透进清晨微光。
　　天亮了。

　　立刻闭上眼，但已经无法回到刚才的梦里。

　　他独自躺在沙发上，维持着醒来的姿势，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手机弹出微信提示音。

　　那个账号里他只有一个好友。

　　池屿终于有了动作，拿起手机点进对话。

　　【夏佳希：孤岛老师，请问你什么时候才肯见我呢？】

　　池屿看着她的消息。
　　良久，发送回复。

　　【孤岛：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