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白磷》倦金

7、07

　　“那次只是走运而已。”顾之韬说，“你才是当之无愧。刘老师经常拿你的作文当范本给我们看。”

　　“是嘛。”夏佳希笑一下，看一眼他面前堆叠如山的通讯稿，“对了，你记得一定要读我们班的稿子。送这么多篇来都不见读的。”
　　顾之韬：“好。我会把每一篇都读过去的。”

　　夏佳希在顾之韬的广播声里心旷神怡地回到自己班级的看台区，现在这里就剩下了她一个人。毕竟上午的两个项目都是大热门，绝大部分人都下场去看比赛了。

　　3000米之后紧接着便是4x400米男子接力赛。

　　夏佳希坐在看台处反而看得更清楚，跑道上几个男生依次列开。她一眼就看到了最外道的池屿。他微低着头听旁边的袁昕说话，眉眼屏着，转了把手里的接力棒。

　　夏佳希不再看他，埋头下去写通讯稿。写了一行字，接力赛枪声就响起，全场爆出潮水般的呐喊与欢呼。
　　等她终于忍不住抬头看赛况时，跑第一棒的池屿竟然已经抵达终点，还是头一个交棒。等第二棒的袁昕箭步冲出去，他在呐喊中兀自下场，一步一步走回班级看台。

　　看着池屿在自己旁边的空位栽坐下去，夏佳希没什么好气地往旁边挪了一个座：“这么多空位，非要坐我旁边。”

　　池屿这回却一反常态没有和她搭腔，向后一靠仰面瘫在椅背上，呼吸没有平复反而更加急促。被汗水浸湿的黑发沾在优越的眉骨处，双眸稍微失焦，涣散似的半睁着，双唇毫无血色。煦日在他脸上铺了薄薄一层光，映出他苍白的面容。

　　“行不行啊，跑了个400米就累成这样？”夏佳希特地想要奚落他，但视线触及他轻颤的双手时忽然感到不对劲，“喂，你不会是低血糖了吧？”

　　接力赛之前的男子3000米也是他跑的。他今早又来得晚，估计没吃早饭。

　　夏佳希支起身，快步到看台前拿了一小杯后勤提前备好的葡萄糖，把喝剩的矿泉水倒进去端到池屿跟前，把一次性杯子塞他手里：“喏。快点喝。别一会儿晕倒了。”

　　池屿愣了下，格外配合地端起杯子将葡萄糖一饮而尽。滑落的冷汗与溢出的糖液顺着他的下颌滚进领口。

　　他捏皱纸杯，手肘抵着膝盖，肩背伴着呼吸在起伏。他闭了闭眼，又睁开，望向身前的夏佳希，还没彻底聚焦的双眸氤氲几丝罕见的迷茫：“……谢了。”

　　夏佳希本以为他会说什么“要你管”之类剑拔弩张的话，没想到他开口感谢她。虽然平时也会说“谢了”这样的话，但语气一弱一轻，在她听来就是另一番意思了。

　　“……举手之劳。”她坐在他边上，又看了他一眼，“明知道3000和接力是连着的，你还要跑两项，不是自找苦吃吗？”

　　池屿还没有完全缓过劲，只是低声应她：“高估自己了。”

　　“……”

　　要是他说“谁让我比你强”，夏佳希会暴跳如雷，而他却说了这句话，加之他现在面色苍白声音轻缓，没了平日里那种令人不悦的骄矜傲慢，她的态度也就软了下来。

　　“至少你都跑到了第一。”她说。

　　池屿的呼吸总算平复下来，他抬手一抛，纸杯精准投进垃圾桶：“因为你跑到了第一。”

　　昨天下午，夏佳希也是连着参加了女子1500米和4x400接力赛。
　　她闻言不由说：“我看你才是在偷偷和我比吧？”

　　“不是和你比。”池屿看她，“是向你靠齐。”

　　向她靠齐……？
　　这话说的，把她当榜样似的。

　　夏佳希藏不住事，心里有点飘飘然，脸上也现了几分得意：“追赶我的脚步很不轻松吧？”

　　“事实上，因为你进步得太快，导致我也必须努力。”池屿说。

　　夏佳希一时愕然。

　　【夏佳希：那一刻我觉得他又没那么讨厌了。】

　　【孤岛：因为低血糖？】

　　【夏佳希：可能是人在虚弱状态下会温和一点吧？他平时都是一副冷冷拽拽自以为是的样子，那时候我觉得他态度很好而且也很平易近人。】

　　【孤岛：所以，你是吃软不吃硬的人。】

　　【夏佳希：……可能？我好胜心很强，如果对方态度强硬，我绝不会退让半步的。】

　　【夏佳希：好啦，都讲清楚了吧？那孤岛老师，最近方便约时间访谈吗？】

　　【孤岛：还有一个问题没问。】

　　【孤岛：你最爱的男人是谁？】

　　【夏佳希：我爸？】
　　【孤岛：除了他。】
　　【夏佳希：外公。】
　　【孤岛：排除一切亲属。】

　　夏佳希正要再说，那边又发来一条。

　　【孤岛：我想你知道我的问题指向什么。】
　　【夏佳希：……好吧，我明白你在问什么。我没有爱人，我是单身。】

　　【孤岛：那退而求其次，在高中时代选一个你最喜欢的男人。】

　　【夏佳希：我想想。】
　　【夏佳希：那应该就是我们班的数学课代表，徐怀舟吧？】

　　【孤岛：呵呵。】

　　呵呵……？
　　呵呵是个什么意思？

　　【夏佳希：怎么了吗？】
　　【孤岛：你喜欢他什么？】

　　【夏佳希：就是人很好啊。温柔有耐心，体贴讲礼貌，这种男人怎么着都不会让人讨厌吧？】

　　【夏佳希：高中的时候我数学不太好，经常向他问问题，他每次都非常认真地教我。有时候一道大题都得给我讲半个小时。我打从心底感谢他。】

　　【孤岛：谈到这个人，你的评价就开始无比偏颇地正面起来。】

　　【夏佳希：……没有吧。】

　　“希姐快来啊。怎么还在看手机？”方烨催她。

　　“啊这就来。”夏佳希放下手机，抓起骰子丢在大富翁地图中央。玩桌游是她们从高中起就保留的聚会固定环节。尽管毕业后团聚的机会越来越少，但每次见面她们还是会一起玩游戏。

　　“对了，你们记不记得顾之韬？”章会灿移动自己的棋子，掏出两百块豪情购入一张地皮，“就是17班那个语文课代表。我前两天才知道，他居然也在我们学校读研，还是保送的。”

　　方烨被罚停，只能喝着奶茶看她们往前走：“是不是那个追过佳希的——”
　　“怎么就是追过我的了啊。”夏佳希全否定，“我和他没什么联系好吧。”

　　“你不记得了？”方烨说，“就十一月那次联考之前啊。他来跟你表白，你把他骂了一顿。”
　　夏佳希哑然：“哎？”

　　孤岛的消息再次划过她脑海。
　　【孤岛：他有没有对你一见钟情？】

　　好像……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