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白磷》倦金

5、05

　　夏佳希双唇微颤：“为、为什么？”

　　“我想趁运动会之前给大家重新调下座位。”蒋老师指指座位表上池屿的名字，“池屿说他看不清黑板，想要换到第三排来。”

　　“他看不清让他去配眼镜啊！为什么要换到前面来？”夏佳希扬声道，“他那么高的个子坐在第三排的话，后面的同学怎么看得到黑板呢？”

　　“所以我才想把他换到你们这个大组啊，你们组后面几排的同学都是高个子，他坐第三排也不会挡到人。”
　　“不行！老师！”夏佳希使劲摇头，“我绝对不接受和池屿同桌！死也不行！”

　　蒋老师稀奇：“为什么？”
　　“我——我和他气场不合。”

　　“那更好了啊。这样你俩坐在一块，就不会说小话了。而且你看，你语文好，他数学好，两个人还可以优势互补。”

　　“互补什么呀！老师！”夏佳希的天都快要塌了，“我们如果同桌的话，我一定会和他打起来的。”
　　“那不可以哦。”

　　“对嘛。不可以的嘛。”夏佳希说，“所以你千万别让他和我同桌，我和时宜做同桌是最好的，是最最好的。”
　　蒋老师：“你和时宜两个人是上课就说悄悄话下课就聊天一天到晚那个小嘴巴叽里呱啦的，都不见停。所以我才想把你们两个分开坐。”

　　“我们那是在讨论问题嘛！”夏佳希眼巴巴地望着老师，“老师，你千万不能拆散我和时宜。时宜是我最好的朋友，没了她，我学习效率会大大降低的。而且我还和她约好要帮她提高学习成绩的，我们每天都讨论问题……”

　　蒋老师的决定很快被她那双汪水的眼眸改变：“好吧，那你还是和时宜同桌。至于池屿……这样，我让他和怀舟换个位子。坐你们后面。”
　　夏佳希：“不行！”

　　“怎么又不行呢？”

　　夏佳希有理有据：“怀舟是数学课代表，他坐我们后面，我和时宜每天问他问题超级方便的。你要是把怀舟换走了，我的数学就没人能救了。”
　　“池屿数学也很好啊。你让他教你。”
　　“不行！！！老师！！我们和怀舟已经磨合的很好了，他说的都是人话，我一下子就理解了。而池屿是个死装哥，他从来不讲人话……”

　　蒋老师听她皱着嘴巴说池屿的坏话哭笑不得：“那第四排不让坐，第三排也不让坐。你让池屿坐哪？”
　　“坐垃圾桶边上。”

　　“哎！人家池屿这次是年级第一啊，你见哪个班主任让年级第一坐垃圾桶边上的？”
　　“说不定他就喜欢坐垃圾桶边上。”夏佳希小声嘟囔了句，干脆又说，“要不然我坐垃圾桶边上吧。池屿和垃圾桶，我肯定选垃圾桶。”

　　蒋老师又好气又好笑，摇着头：“行吧，我再想想怎么换这个位子。”

　　夏佳希临走前还不忘抓住蒋老师嘱咐：“老师，总之我的底线就是我要坐第三排，而且我要和时宜同桌，而且你也不能把怀舟换走，而且我绝对绝对不能和池屿同桌。”
　　蒋老师：“……你的底线是不是太长了？”

　　最后一节晚自习，蒋老师把新排的座位表打印出来贴在黑板上，让大家保持安静尽快换好位子。伴着窸窣的窃窃私语，几张课桌嗡嗡轰轰在教室内四下移动。夏佳希的天终于还是在这一片震动里摇晃地塌了下来。

　　——蒋老师让池屿和徐怀舟做了同桌。
　　这也就意味着，池屿成了她的后桌。

　　她忍不住回头时，已经换好位置的池屿正站在她身后，整理桌面。

　　他背了光，五官更显浓郁峻利，一掀眼，不声不响俯视她。夏佳希轻哼了声回过头，脊背挺得很直，不看他。然而尽管不看他，她还是能感受到他的目光。

　　自那以后直到毕业，他的视线如一场连绵的阴雨，始终淋在她身上，又湿又凉。

　　……后来呢？

　　坐在出租车里，夏佳希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行道树，放了空。
　　一些尘封的回忆如玻璃罐被轰然摔碎，在她脑中炸开几帧决绝的画面。

　　“你根本就是一个人渣！池屿，你真恶心！”高三上学期的期末考前，她好像是这么和他说的。
　　“你就不能离我远远的吗？我宁愿去死都不想看见你。”高考之前，她好像是这么和他说的。

　　夏佳希从来不理解池屿，也丝毫不愿意去理解他的言行。只知道他处心积虑地为难她，出其不意地让她难堪。她越是厌恶他，他就越是变本加厉地挑衅她。

　　只是时过境迁，夏佳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当时她讨厌他，或许并不完全是因为他，更多是因为少年时的她还挣扎在自己那名为忌妒的泥淖里。

　　高考之后，池屿就在她的世界销声匿迹了。
　　如果有机会再见到他，她不会再那样应激似的厌恶他了。

　　不过他现在会在哪里呢？
　　不知道。

　　如果不是这次和孤岛的谈话，她不会再想起这些往事了。

　　“到了。”司机在路边停车，“麻烦给个好评哈。”
　　“好，谢谢师傅。”夏佳希推门下车，按照导航绕着弯拐进小区的6栋，走了十来分钟，总算找到方烨的出租屋。

　　大门正敞着，屋子里堆着两个大寸行李箱和好几个麻袋。
　　方烨和章会灿两人戴着口罩在打扫卫生，一见夏佳希进门，方烨往她手里塞一个抹布：“你也别闲着，早点干活早点吃饭。”

　　于是夏佳希丢下包，去洗碗池沾湿抹布任劳任怨地走到方烨给她安排的包干区，半蹲下来擦玻璃。旁边章会灿拆一个口罩给她：“戴上，别吃一肚子灰。”

　　方烨抽纸擦掉额汗，掏出手机：“我先点个外卖吧，你俩想吃什么？”
　　夏佳希狮子大开口：“我要吃澳洲龙虾。”
　　方烨：“要不起。”

　　章会灿扶眼镜：“那就吃澳洲小龙虾吧。”
　　方烨：“可以，今天适合吃红色食物。”
　　这个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醉心玄学了。

　　“行。大饼已经点好，牛马们即刻干活。”方烨说完，三人又开始打扫卫生。

　　方烨原本说好和夏佳希合租。但她毕业入职的公司离夏佳希的住处有几十公里，果断食言搬到了公司附近去住。不过方烨做事没什么耐性，工作不到四个月就跳槽了。换了新公司后，她又开始找房子，搬到了这个通勤两站地铁的单人公寓，不算很大，但朝向和采光不错。

　　十二点多，外卖准时送达。

　　夏佳希从门外拎来外卖袋放到桌上，看见上头摆着一本《下落不明》。

　　夏佳希：“哎？你也在看这本书？”
　　方烨：“新领导是孤岛的主编，我也拿他新书来看看。”

　　“这本好看啊，我看得连论文都写不进去了。”章会灿说，“说不准你哪天还能在公司看到孤岛本人。”

　　方烨套上手套掰虾，想起什么就笑：“我还记得，以前佳希在自习课悄悄看小说被老师没收。”

　　夏佳希一口小龙虾梗在喉咙，忙咽下去：“那还不是怪——”
　　“怪谁？”

　　“……池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