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想离开我》一口鲫鱼饼

43、大雪封山

　　沈籽青回到宿舍。明苒抬头，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抽离，“你去哪儿了？”

　　“看月亮。”沈籽青面不改色撒谎。

　　明苒将信将疑。大晚上的这么冷，哪来的诗意。

　　“看月亮？”明苒头靠到墙壁上，“我看你看的不是月亮，是人。”

　　这时，沈籽青背对着她脱下羽绒服，挂在衣架上，声线平稳：“谁知道呢，也许月亮跟人一样漂亮。”

　　明苒听到她跟自己兜圈子，心里腾起一股愤懑。
　　更加肯定了沈籽青是出去找人的。
　　她收起心思，冷冷道：“夜里容易着凉，还是少出去为好，免得遭殃的是自己。”

　　沈籽青回眸对她笑，“谢谢关心。”

　　明天四点就要起床，她俩没再说话，洗漱完躺回床上。

　　次日，早课过后就是休息时间了。沈籽青来到门外，天还没亮，甚至还有一轮圆月悬挂在高空中。冷风袭来，她吸了吸鼻子，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手指在屏幕上左右滑动，翻看刚刚拍摄的东西。

　　“诶，你在拍什么啊？”崔瑾知哈着气来到她身边，好奇地问道。

　　沈籽青说：“拍月亮。”

　　她举起手机，两指放大。

　　“我帮你拍张照片。”崔瑾知突发奇想。

　　她的年龄比沈籽青小，但相处起来完全是朋友的模式。

　　沈籽青把手机给她。

　　崔瑾知拿到手机，开始指导沈籽青如何摆出拍照姿势，随即一顿疯狂抓拍。

　　“来，我们换个地方吧。”崔瑾知满意地点头，她的模特非常配合，拍出来的照片都美极了。

　　于是，沈籽青迈开步子，挪动到崔瑾知原先站的位置。

　　崔瑾知走下台阶，抬起胳膊，相机聚焦。

　　沈籽青的后面就是寺庙，丹墙碧瓦，禅服与肃穆庄重的建筑相映衬。

　　崔瑾知拍完，发现一个小道士入镜了。她放大了看，感觉这个道士的侧颜十分眼熟。

　　沈籽青瞅见她困惑的模样，“没拍好？”刚才都没做什么表情，甚至眨眼的频率也降低了，不至于五官乱飞。

　　崔瑾知将手机还给她。

　　相片里沈籽青是一副看不出喜悲的表情，她的右后方站着一个人。这人一身道士打扮，从柱子旁边经过。

　　分明是温时屿。

　　沈籽青连忙朝四周看了看，哪有什么人。

　　而温时屿更早就起来拍戏了，去洗手间，恰好看到拍照的二人。她的腿不听使唤地停下来，暗中观察着。全程她的关注点都在沈籽青身上，即使不是笑着的，也可以察觉到她的心情放松。

　　很美好，如果有相机的话，她或许会为她按下快门。

　　很想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但又恨沈籽青欺骗了她。
　　如果没骗她，那么她们......

　　温时屿松开扣住柱子的手，装作若无其事离开原地。可惜沈籽青和崔瑾知刚好错过了。

　　这一天过去，时间像打开倍速键，很快到了晚课。大经堂点亮蜡烛，幽幽火光映照在众人眼底。僧人和弟子们站立在佛像下，整齐吟诵。

　　“扑通”一声。

　　部分人屏息凝神，寻找声音的来源。

　　“明懿。”督学老师一脸紧张，手托住明懿，“还好吗？”

　　明懿却完全晕倒，失去意识，倒在督学老师怀里。

　　她抱起明懿，和方丈说了声，返回宿舍。

　　她担心死了，作为明家督学老师，万一体弱多病的明懿出了什么意外，和她也脱不了干系。

　　督学老师扫清脑里的胡思乱想，推开门，“吱呀”一声。

　　她在黑暗中摸到电灯开关，打开后，光线刹那间充盈房间。

　　然后把明懿放到床上，一口大气也不敢松。她头顶和肩膀落了层薄薄的雪花，冰冰凉凉的。

　　她摸了摸明懿的额头，被烫得缩回手。

　　明懿身子金贵，一直以来是她的重点关注对象，吃东西不能吃太辣了，同样不能吃太甜了，重口的不能吃，海鲜不能吃。天气太冷容易生病，太热容易中暑。

　　这两天看起来没什么异常啊。

　　督学老师去洗手间接了盆热水，打湿毛巾，覆在明懿额头上。

　　“快好起来。”她嘴里念叨。

　　直到热毛巾变成温的，明懿这才慢慢睁开眼睛。她睫毛湿润，像哭过一般。

　　“还在发烧呢。”督学老师拿出体温计。
　　片刻后问道：“吃点药吗？”

　　明懿咳嗽了几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用气音回道：“要吃，谢谢你黛老师。”

　　督学老师摇摇头，“不客气，这都是我该做的。”
　　她拿来明懿的包。

　　明懿微微垂着头，单薄脊背弯下去，羸弱的模样令人心疼不已。

　　她翻出大大小小的药瓶，还有感冒冲剂。吃着药长大的孩子，最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明白生了什么病该吃什么药。不过现在习惯了，唇瓣吃力地张了几下：“黛老师，你能倒一杯热水给我吗？”

　　“好。”督学老师起身，“我马上去。”

　　听着远离的脚步声，明懿闭了闭眼，用手肘撑着身体坐起来，抱膝，脸埋在臂弯处。月光淌过她柔顺的长发。

　　明懿吃完药，大门被人敲响。

　　下一秒，几个人涌了进来。

　　明浠跑在最前面，气喘吁吁的，单手扶住门框，“堂姐你......还好没事。”

　　崔瑾知直接走到床前，”我刚才都快吓坏了。”

　　话音落下，一个女孩上前，往明懿的手里放了什么小物件。

　　明懿低头一瞧。
　　原来是佛珠。

　　“明懿姐姐，这是幸运佛珠，希望你不要生病了，健健康康的。”女孩稚气未脱，大眼睛满是真诚。

　　明懿捏紧佛珠，勉强挤出笑容：“多谢你们关心。”

　　目光越过她们，朝其他地方望了望，眼里的期望隐匿。

　　夜已深，来看望明懿的人陆陆续续走了，留下督学老师黛老师照顾她。明家人两个人一个宿舍，明懿情况特殊，便和黛老师住在同一间房。

　　“还是很烫。”黛老师叹气。

　　明懿依旧用气声说话，“我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黛老师你先休息。”

　　关乎到生命，黛老师哪敢放心去睡觉，“明懿，别逞强好不好？”

　　明懿不好再说什么，仰躺着，手脚发凉，抓着棉被往上拉了一下。

　　阖眼，睡了过去。

　　不知何时，耳畔萦绕着黛老师的问话，语气焦急。

　　“......怎么办？还是在发高烧。”

　　“这里有医生吗？”

　　“啊？下雪了？”

　　这些声音忽远忽近，最后相互融合，变得安静。

　　“明懿。”
　　好像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她努力睁开眼，却徒劳无功。

　　“醒醒。”
　　这道女声耳熟极了。

　　她的心沉静下来，成功张开了眼。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起来，包括落入耳道的嗓音。

　　“姐姐。”明懿惊讶道。

　　她姐姐居然来看她了。意识到这一点，明懿想掐一掐手上的肉，看看是不是在梦境里，可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怎么办？她就像变成了一滩水，立即要流向远方。

　　她无助地看向明苒：“姐姐？”

　　“别叫了，听得到。”明苒换了件冲锋衣，穿戴整齐，捞起明懿。

　　明苒蹲下身，漠然：“我怕你死了。”

　　明懿听到她没好气的话，不生气，有点难过。
　　她也怕自己死了。

　　她生病的每一刻，都在害怕死亡。

　　老天早就安排好她的命运，这已经是注定好的结局。

　　明懿趴到明苒的背上，难言的悲伤在胸腔中蔓延，将鼻埋进明苒颈肩的围巾，贪婪汲取着不属于她的气味。她的亲姐姐，流淌着一样的血液，不应该敌对才是。

　　明苒推开门。

　　又是“吱呀”一声。

　　大雪裹挟着风扑向两人的面部。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明懿反应过来，原来下大雪了。

　　姐姐还是关心她的，只是不会表达。
　　明懿寻找心理慰藉。

　　明苒向来不落下身体锻炼，有那个力气背得动一个女孩子。不过她有些意外，明懿比她想象的还要轻。

　　她原本不想亲自来背明懿下山的，叫的医生上山，结果现在连人影都没见到。而且明川去的话，肯定会在母亲面前提起这件事，表露他对妹妹的关心，让母亲以为他是个好哥哥。

　　与此同时怕明川照顾不好明懿，到时候俩人一起葬送在雪山中。

　　只是，背明懿下山并不简单。

　　路面结冰，踩上去差点滑倒。

　　明苒站稳，走下台阶。

　　鞋子陷入雪层中，一步一个脚印。

　　山间亮着几盏灯，为了避免摔倒，明苒的速度很慢。

　　明懿的呼吸时不时洒在她的颈侧。

　　她便安下心。

　　有时前方根本没有灯，明苒看着黑洞洞的环境，从兜里摸出手电筒，塞进明懿的手里，“好好拿着。”

　　明懿听话地“嗯”了一声。

　　“来了也是个累赘，为什么非要来？”明苒毫不掩饰说出内心的想法。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

　　明苒知道她答不出什么，抿了抿唇，继续往下走。风雪交加，不停拍打脸庞。她的皮肤下降了好几度，被冻得嘴唇泛着青紫色。
　　要不是明懿发高烧，她怎么会受这份罪。

　　明苒有些出神，忽然脚下一滑，身体前倾。
　　还好她反应迅速，一只脚往前踩，用力抓住旁边的栏杆。

　　罢了，都是她自己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