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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麥當勞與肯德基同床(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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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寫字檯上排滿著不同的文件、帳單。
食物、飼料、日常補給品、馬匹的藥用品……全部都是需要結帳的,其中一張更是償還銀行貸款的最後通知書。她拿著通知書看了又看,那紅紅的幾拾個字,突然蠢蠢蠕動起來,像一堆紅蟻在行軍打仗。
天娜立刻扔丟通名書,倒了杯酒,一口喝下定過神後才抬頭望著身邊的謝飛。
[謝飛,不是連你也要來追我們的欠帳吧?]
謝飛說,[當然不是啦!那筆供款我已搞定了。我只是覺得有責任讓你早些清楚學校的財務狀況和運作模式。你現在是老板了,很多事情需要你的處理。]
[你不也是合伙人嗎?過去都是你和松柏一起……]天娜突然像有所感觸,於是又再喝了口酒,[現在擺在面前就是這麼的一個爛攤子。我們欠人家那麼多的債務,你叫我怎麼處理?更何況,我從來都不是個做生意的料子。]
[這可沒什麼困難呵!你只要願意學一下便成了,我自會協助你的,但話得說回來,天娜,你總不能每天都祇是把自己埋在醉鄉裏呵。你始終得站起來面對這一切。]
[我知道,我是真的知道的。我—我只是需要多點時間平復過來。]她突然吃緊地捉住他的手,[請相信我,我會很快沒事的。謝飛,你得幫我,我需要你的幫忙。]
…………………………
麥當勞修好全部圍欄後已錯過了午飯時間,但是他覺得已沒所謂了。
他已經離開了學校,出了村口,在那天他下車的地方滿胸怒火地在等公車,可是公車來到時他卻沒有上車,因為他根本不知道可以去那兒?
他走往路旁一間小屋,在門前的石階坐下來,認真地想他究竟還有那個地方可以去?但坐不了多久就被屋主驅趕離去,原因是他那身骯髒邋遢的身世讓屋主誤會他是個乞丐。於是他變成漫無目的地在公路上茫然地一邊走著、一邊努力地想他究竟可以去那裡。
他得到的結論是:沒有!絕對是沒有!要不,他就不用輪落至今天這地步了。
路上的車輛不停地自他身旁高速飆過,刮起刺耳的響聲…… 然後他終於有所發現,這響聲像給了他一點啟示:他還有另一個地方可以去!
他故意地離開行人道,走出馬路,沿著馬路邊沿頹然地走著。
也許明天的新聞紙會給他佔據某一則,這樣子地寫著:『過氣股壇追擊手命喪輪下。』他這麼想。
可是他遇上的都是駕駛技術高超的司機。他們只是風馳電掣地自他身旁近距離地飆過,直至他走到這條公路盡頭的道路交匯處,他還是安然無恙。面前是幾條縱橫交錯的高速公路,已沒有讓他可以再走的路,於是他又走過對面馬路,朝著相反方向繼續茫然地走。
直到他又再走到村口前的不遠處時,情況終於出現變化。他期待的事情終於發生:他聽到背後忽然響起一下尖銳刺耳、猛然急勁的煞車聲。
他已不記得這是他所期待著的事情了。他被嚇得打了個踉蹌,搶了幾下亂步,身體即本能地猛然扭往左方來個急閃……
他只感到好像被人在背後推了一把就滾落行人路上,翻了幾個觔斗,安然無恙地扒在地上。他的眼睛不停眨動,腦中仍是一片空白,然後他看到一輛農夫車緩緩地進入他的眼簾,停在他面前,打開了左邊的車門……
老馬首先把車停在餐廳廚房後門,讓蘇兒把食物、雜貨搬進廚房,之後才送麥當勞往寫字樓讓他包紮傷口,但麥當勞拒絕了。他認為自己根本沒事,只不過是有些輕微的擦損罷了。老馬再把麥當勞送回宿舍讓他換過衣服,麥當勞還是堅持不換,於是老馬把他送回寫字樓,然後把他領到對面的溫室。
老馬走進溫室內拿了一把鐵鏟、一把鋤頭折返,把兩件工具扔在溫室外一塊草地上,指著地上一個用石灰粉框著四邊界線、約兩米多長的長方形。
麥當勞望了望地上的長方形,然後抬頭望著老馬打趣地說,[你不是叫我自掘墳墓吧?]
老馬笑了笑,[如果你喜歡,我倒不介意呵!挖這個土坑是用作燃燒垃圾用的。老實說,其實也頗適合你用的。]
[也許我真會用上啊!]
[老麥,算了吧,你根本不敢死,何必自欺欺人!]
[我不敢!我如何自欺欺人了?]
[你根本不懂死亡是什麼一回事!你真要死,還需要走那麼長的路途嗎?別誤會我是說剛才的事,你該懂我的意思吧?]
[你—嘿,我還會不懂嗎?]麥當勞一臉傲然的神情望著他,[我曾經試過燒炭自殺。]
[呵,是嗎?可是在我來看,自殺只是弱者的一種表現行為。你可知道真正地面對死亡是需要極至透徹的感悟嗎?我就是看不到你有這等能耐呵!]
[什麼感悟?你究竟在說什麼?]
老馬說:[算了吧!說了你也不會明白,因為你每天醒來都是擁抱著昨天。]
[我怎會不明白。我差點就真的死去了!我曾那麼地接近—你說什麼昨天?]
[別再說這些廢話了!]老馬搶說道,[我看你只不過是覺得無路可逃,無法再面對自己一手束成的爛灘子,而你的怯懦讓你只能採取終結生命的方式來作逃避。也許你可能認為這是對生命的一種控訴,但你要是真有能耐把一切事情處之若死,豁然受之,你還需要走上那條根本不需要任何勇氣的自毀之路嗎?]
[我……]麥當勞實在無言以對。老馬每句話都把他的懦弱和無能完全地揭露出來,他的怯懦已再沒有可逃之路,這實在讓他感到很悲哀。他已不敢面對自己或是老馬,祇漠然地垂首下來,盯著地上,兩眼更不禁濡濕起來。
[你別在我面前來這一套哭馬尿,我不會可憐你的!]老馬怒瞪著他,[你要麼就再走出馬路來一個痛快,但拜託,你真要這麼做就拿出勇氣面對它,不是背著它;要麼你還是沒這等能耐,想繼續在這裡討口飯吃,你就得把工作做好!]他拿起鐵鏟交給麥當勞,[土坑深度是這鏟子的長度,晚飯前沒做好就飯後繼續做。]
麥當勞木然地抬起頭,把鏟子接過,老馬又是不瞧他一眼的就走回車上,把車子駛出大閘。freshnet
………………………………
他像個在沙漠中已迷路幾天的旅者,在瀕臨渴死的邊沿中尋找最後的水源。
臉上淌著的究竟是汗水還是淚水根本已分不清楚。此刻的心情簡直複雜矛盾得讓他吃驚:身、心、腦袋,活像給完全分割開來,卻同時地進行著不同的事情。全身力量都投放在雙手中,不能自控地機械似的持續揮動著鋤頭;心卻像是懸在空中,完全沒一處著處;腦海中不停地想著:還想那他媽的什麼處之若死幹嘛?一死了之不就他媽的干干脆脆嗎!為何還要挑起這場跟內心的惡鬥?這種煎熬究竟還要持續多久?
蘇兒一直坐在停車場棚頂上觀看著麥當勞的景況。只見全身污穢得不堪入目的他,在這烈日之下像個瘋子般跟那土坑在拼命。他不停地揮動鋤頭已半個小時有多了,每次揮動鋤頭都發出淒厲而沉重的呼吸聲,一下一下地、狠狠地把尖長的鋤咀深深地嵌進泥土內,沒一刻歇息下來。
她從沒見過任何人像他這般不要命的工作,完全搞不懂這究竟是什麼一回事,只感到他這刻所表現出如拼命般的狠勁,並不是投入於工作中,完全地只是一種歇斯底里的發洩。
蘇兒實在不忍再看下去,她從棚頂跳下來,走到麥當勞身旁,把一瓶水遞給他。他沒理會她,繼續揮動鋤頭,蘇兒索性站在他面前阻擋著他,按著他的手。他這才放下鋤頭,伸出那顫抖得讓他沒法控制的雙手接過水樽,然後跌坐在地上,不停地急喘著氣。
蘇兒還是沒說一句話,她知道他的心情壞得透頂,更不懂得說什麼好話來安慰他,只好拿起鐵鏟走進坑內,把泥土一把一把地鏟送出來,心想著:這總能讓他得到一點支持,感到一點安慰吧。
他當然感受得到,兩淌熱淚自他臉上滾滾而下。
整整一年來,他其實是那麼地渴望著別人能給他一點關愛,在他背上好好地撫一把。蘇兒這一刻就做到了—在他全沒準備之下。
他想跟她說句感謝的話,但是他太激動了。他別過頭,極力地把持著那激動得顫抖抖的身軀。
這時,一陣悠悠的音樂聲自對面寫字樓那邊傳來,只見天娜拿著一瓶酒在餐廳前的草地上獨自地舞動起來。醺醉的她在晃晃盪盪地起舞著,不停地跌倒又爬起來,跌倒又爬起來……
麥當勞木然地望著天娜。他忽然察覺到天娜跟他像是走在同一條路上的人。他知道只有他能明白她所經歷著的心路歷情。他倆都是在生命的旅途中,驟然地掉進一個深淵裡,變成完全無助地孤獨作戰,而最後,亦只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跌倒總得再爬起來,跌倒總得再爬起來……
蘇兒看著天娜的醺醉模樣看得冒出火來,在地上抓了一把碎石就猛地摔向天娜,有兩顆直打中她的頭上去。讓人看得痛心的是她像渾然不覺,只繼續痴痴迷迷地陶醉於亂舞中。
天上的幾片烏雲跟太陽相互地快速轉換位置,陰晴不定的晾影在他們身上即亂晃起來,像是故意地配合著他們各自的愁情……
老馬把農夫車駛過大閘,停在麥當勞面前,跟他點了點頭。麥當勞立即意會並跳上堆滿飼料的貨斗中,然後把蘇兒拉上車。到達穀倉時,幾大片黑雲不知何時已越過群山掩至,在頭上的天空紋風不動。
老馬催促著要盡快把飼料運進穀倉裡,並跟蘇兒一起合力地幹起來。雖然大部份飼料都還是由麥當勞獨力搬運,但這是老馬首次協助他工作,這讓他感到有點釋懷。直到他把最後一包飼料搬進穀倉內便下起大雨來,他們只好躲在穀倉內避雨。
過不了一會兒,麥當勞發現老馬又再向他投以不善的目光。
他曉得那是什麼意思—他就是不肯放過他!他的嘴唇嚅動了幾下,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然後就離開穀倉,痿靡地走進大雨中。
[老麥,你就憎恨我吧。這是好事呵,最少它能成為你的力量。曉得嗎?]老馬對著雨中的麥當勞喊道後就大笑起來。
滂沱大雨中,只見一個灰濛濛的身影在不停地揮動鋤頭。泥巴不停往他身上、面上濺去;雨點淩厲地衝撞他彎彎的背,濺起朵朵激烈的水花。離他不遠那方的天娜,在火紅的鳳凰木樹下,踏著遍佈地上如一片血海的殷紅花朵,仰起著一張笑臉,迎著斗大的雨點,在滂沱的大雨中淒然地狂舞著……
…………………………………
在接近零辰時他終於把土坑挖好,大雨早已停下。
他故意地躺在坑裡歇息了好一會兒。他以為可領略到一些老馬別有用心的意思,但後來終於發現除了證明他是個笨蛋外,根本就沒有什麼其他感受!於是他走往餐廳,拿取已是涼了的晚飯,然後拖著疲憊的身軀,蹣跚地返回宿舍裡。
他在鏡前怔怔地站了好幾分鐘,端詳著那身骯髒得不堪入目、一點也不似人的模樣。
他像在糞池中走了一遭回來,他確實這麼認為,而且,老馬說得對極了—他終於連一隻鬼也似不了!
忽然他像發瘋似的在屋中四處亂竄一輪後就把大門和窗戶關閉,從床下拉出旅行袋取出氣爐和炭包就放在地上燃點起來,接著又拿起自拍相機,朝著鏡子替自己拍了幅照,然後坐在床邊,焦燥不安地一邊把冷飯餵往口中、一邊大口大口地吸著燃炭所釋出的一氧化碳毒氣。但吃不了兩口他又猛地彈起身來,把飯盒狠狠地摔往大門,一腳把氣爐踢翻,然後一惱氣地衝出屋外直往草叢中把煙包搜了出來,點了一根,踧踖不安地在草叢中來回踱步,不停地吸著菸。
然後,他再點了另一根。尼古丁像發揮了一些作用,讓他暫時冷靜下來。他木然地望著跟昨夜並無兩樣的夜空,幾顆流星忽地一併劃過漆黑的夜空。
突然他覺得像有所頓悟,腦中傳出一把聲音:今天不是已完結了麼?不論它怎樣地讓他痛苦、難過,但,不是都已經完結了麼?就像一年來他所歷盡的苦難,不也是早已完結了麼?你何苦還要自找苦吃呢?你真是個大笨蛋呵!
他突然大笑起來,走往門外的小陽台把木椅拉出屋外坐了下來,平靜安然地享受著萬籟的空寂,耹聽著四周傳來的蟲鳴鳥唱、由萬物奏起的自然界交響樂……之後,他再抽了兩根菸,然後他覺得夠了。他其實可以再抽,但他真的覺得夠了。
他把煙包放回草叢後就走往靠近河邊的水槽,站在蓮蓬頭花洒下,脫下衣服,赤條地在這片野地中,痛快地一邊引吭高歌、一邊痛快地淋浴。
他把洗得乾乾淨淨的西裝晾在屋外時,發現蘇兒又是獨自地坐在馬廄頂上。他曉得她定是跟天娜又吵架了。他本來並不想理會她,只想盡早休息,但想起今天她為他所做的事就不能自己了,況且,這小女孩不也像他般需要他人的關懷嗎?他這麼想。
他爬上廄頂,蘇兒並沒發現到他,只顧著面對夜空跟父親訴說心事。
他聽到她對著夜空傾訴母親今天又在醉鄉中渡過了一天,讓她感到很不快,不明白天娜怎會忽然地變了另一個人。她感到很害怕,更害怕連母親也將會失去,像父親般離她而去……
他故意發出一些聲響,讓她先看到他,她莞爾地望了望他就躺下來。他走到她身旁陪著她躺下來,一起望著繁星滿佈的夜空。
她說,[你是什麼星座的?]
[人馬座。]
[是嗎,我爸爸也是人馬座呵。那你知道人馬座是在那裡嗎?]
[我不知道。你剛才就是跟你爸爸說話嗎?]
[是呀,但不知道他聽不聽到。我不曉得人馬座究竟在天上那方?]
[掛念著他嗎?]
[當初是十分掛念的,但自從我找到這方法可跟他說說話就好點了。我現在比較掛念的是媽媽。爸爸以前曾跟我和媽媽說他是信奉西藏佛教的,死亡在他來說只是往極樂世界跟他的上師們團聚,是一件天大好事。他的靈魂將長存於宇宙永恆中,著我們不用傷心。當時媽媽還叫爸爸可以放心,她會沒事的,可是她卻變成了這個樣子。自從爸爸離去後,她就沒再理過我,她的情況已越來越壞了!]
[你知道嗎,有時大人是比你們小孩想像中脆弱得多,有些事情需要很長時間把思想重新整頓,之後才能平復過來。但這並不代表他們不再愛你,不要懷疑你母親對你的愛。]
[真是這樣子嗎?爸爸在醫院時也曾跟我這樣說過。他還要我好好地照顧媽媽,可是她都不理我又不再跟我說話。我不知道該怎麼照顧她才好?]
[你其實不用太過理會她,就讓她靜一下、想一下事情,她一定會好起來的。相信我。]
蘇兒望了望他,[你也試過像她那樣子嗎?]
麥當勞不禁苦笑起來,點點頭,[比她還要糟透了!]
[那我相信你了。你現在不是已好起來了嗎!]她笑起來,漂亮的臉蛋兒展著個可愛的酒窩,[喔,你怎會跑來這裡的?你真的是為了學騎馬而來的嗎?爺爺說你在講大話,還說你跟本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是個傻瓜!]
[他這麼說過嗎?]他望向夜空,呼了口大氣,[也許他是對的!]
[你很討厭爺爺,是嗎?]
他望著她,沉默著。
[你知道嗎,爺爺曾經是馬術大賽的七連冠。但你要是真的為了學馬術而來就太遲了!]
[啊,是嗎?那我為什麼來遲了?]
[因為他已不再騎馬和教馬術了!]
[為什麼?]
[我不知道。媽媽說自從他病好後就再沒騎過馬了。她還說爺爺以前是個很討厭的家伙,從來不理家裡的事,每天都只是顧著混在馬堆和女人堆中打滾。婆婆的心給他傷透了,但還是獨力地支撐著整個家。後來爺爺病倒了,婆婆在照顧他時又得了這個怪怪的什麼[忘記症]。到爺爺病好後整個人忽然完全變了。直到現在他都是除了照顧馬匹外,每天由早到晚都是陪伴著婆婆一起的。]
[唉—]麥當勞發出一聲長嘆,然後坐起身,望著遠方。
蘇兒滿面疑惑地盯著他,不明白他為何長吁短嘆起來,[你不用耽心呵,爺爺曾跟我說過,始終有一天他會再騎馬的。]
[我不是這意思呵!我只是覺得其實我也像你爺爺般得了個重病,但你爺爺已經好了,而我還是半死不活地在殘存著。]
[你有什麼病了?我看不出來呵!]蘇兒一臉糊疑地盯著他。
他於是說出了他的故事:如何在金融証券業內呼風喚雨、如何一路風風光光地過活,後來又如何地潦倒、如何地因為自殺不遂而跑來這裡、如何痛苦地給她爺爺折騰得尊嚴掃地……
[那你所說的究竟是什麼病?我聽了老半天也搞不懂呵!]
他望著她,搔頭摸腦地傻笑起來,[其實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覺得我是有病的。我想我患的是心理病吧。我從沒把任何人放在眼內、從沒真正關心過別人,所以我的病發作啦,要不,也不會落得今天這般地步。你究竟曉不曉得我在說什麼?]
蘇兒鼓著腮子、瞄著天空,想了好一會兒後才點點頭,[你是在說,你是個壞蛋,所以你給打倒了,而且是給自己打倒的。對嗎?]
[喔!我是這個意思嗎……也許就是這意思了!]他若有所思地躺下來。
[黑臉琵鷺!]她說。
麥當勞彈起身來,四望著。
[你剛才不是說,昨天看到了黑臉琵鷺嗎?]
[我說了嗎?那又怎麼了?]
[爸爸以前跟我說過他曾經照顧過一隻受傷的小黑臉琵鷺,但之後再沒見過牠。他還說牠可能是他上師的化身,可能是回來看他了。呵!也許你看到的黑臉琵是爸爸的化身,他可能是回來看我的……]蘇兒茫然地投進思緒中,自顧地不停說著大片如何再得見這鳥兒的計劃,然後,她發現麥當勞早已投進夢鄉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