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第 20 章 ...

  •   20
      我常常在想,于燕归对我而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任凭我学富五车,心思玲珑,却怎么也参不透其中的玄妙。
      我知道,我是该恨他的。
      是他带着温柔的笑意,轻轻的为我打开一扇门,给我那黑暗冷寂的世界带来一丝光亮。让我知道,这世上除了小容之外,毕竟还是有人待我好的。在我迷醉于门外的阳光时,他却还是顶着那张温柔的笑脸,手脚麻利的关上那扇给我温暖的门。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没有尝过那种温暖的滋味。在一个人刚刚习惯于阳光的时候,再把他扔进黑洞洞的屋子,比让他从没有感受过阳光的抚慰更残忍。
      而他似乎嫌我的伤口不够深重,又重重的在我早已血肉模糊的心上狠狠地插了一刀。他细长的眸子沁着笑,用着温柔的手段,让我失去了小容,失去了爹娘。
      这让我怎能不恨他?
      可当这个我努力恨着的他一派淡然的站在那里时,我才发现,我失去的不只是小容,不只是爹娘。
      我连自己也丢掉了。
      望着他,旧事涌现。
      为一句玩笑话,他曾快马三十里,只为了小小一笼白玉包子,然后站在我面前,边擦着汗珠边露出宠溺的笑。
      在书房批帐的时候,他喜欢把沾了朱砂的湘笔插在耳后,遇见什么难处,又喜欢下意识的轻揉额头,总是顺便蹭一笔朱砂在脸颊,直到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才会发现自己又做了蠢事,脸上会难得的显出些绯红,一边恶狠狠的威胁我不要说出去,一边匆匆冲去水盆洗脸。
      他最喜欢我住的园子中那棵奇异的泡桐树,每到花开时节,他会吩咐洒扫小厮莫要去碰那一地的落英,美其名曰“保持自然之原味”,实际上是为了方便他偷吃花蜜。他常故作严肃的支走我身边的瓶儿,然后就跳进那淡红色的花海中,不时摘下一两朵看得顺眼的,一脸愉悦的舔食花后饱满的蜜汁。据他的辩解,说是小时候常看别的孩子吃桐蜜玩,可师傅却不允,现在没人管了,便在自己家里种上一棵,理当吃个过瘾。他说着这话的时候,正是夕阳渐下,那火也似的圆球不仅给身边的云彩披上层锦衣,也给他镀上道金边,而在他那似乎永远和幼稚搭不上边的面容上,奇异的混合了孩子式的赌气、执拗和淡淡的悲……
      在我面前的那个于燕归同别人眼里的他是完全不同的。
      有时候他体贴温文,有时候却带着小孩子的顽皮,有时候又会透出些许的伤。在别人眼里,他却是个稳重老成,少年得志,武功高绝,手段凌厉的一方枭雄。
      不过我也是见识过他凌厉手段的。那夜之后,他给我那狠狠的一击,我又怎能轻易忘记?
      心像被两种不同的力使劲的揉搓着,一边恒夜似的冰冷,一边春阳似的温暖。我几乎有些承受不住,身子竟微微有些发颤。
      神相好像察觉到什么,攥住我的手,使劲捏了几下,才把我的心神硬生生扯了回来。我用力回握了一下,表示谢意。
      而一向最为细心的婉心,这次却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失常,只是不时的用眼瞟向地牢入口,隐隐的透出份焦急。
      她是在等什么人的出现么?
      这人,必是边伯父无疑了,也只有身为右护法的边伯父才拥有可同于燕归一较长短的势力。
      问题是这一路来,婉心同我总是在一起的,她是什么时候同边伯父联系上的呢?或者是……从一切的最开始,婉心干脆就是边伯父手中的棋子?
      那么,那个总是默默关心着我的婉心姐是真实的存在亦或只是个虚幻的假象?
      我不敢想下去了……李鳞阿李鳞,莫不是你的疑心病太重了?
      也许,是我想多了吧?
      ……一定是我想太多了……一定是……
      我呆呆得看着婉心,心如乱麻。
      突然之间,一个人影在眼前一闪,握着神相的手“啪!”的被人打开。这声响,在本来很安静的地牢分外响亮,不仅震得我回过神来,连本来准备突袭逃出的无病无灾也都是一愣。
      那人是于燕归。
      只见他眼里似乎有紫色的火焰在燃烧,声音却冰似的冷:“手里握着一个,眼里还看着一个,小李子果真艳福不浅啊。”
      霎时间,浓厚的酸味充溢整个地牢。
      神相的下巴似乎要掉下来了,看着自己被打开的手半天合不拢嘴;婉心也终于注意起眼前的情况来,用杀人的眼光死死盯着于燕归捉住我手臂的那只手;无病无灾压根就忘了逃跑这么一回事,像被人点了穴似的僵立在一旁;就连于燕归身后那几个训练有素的手下,看起来似乎也有些晃神,石雕似的脸上出现了细微的裂缝。
      我脑袋像是被浆糊糊住了似的,半天转不过弯来……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吃醋?……藏书楼中什么书都多,就是没有什么涉及到男女私情的,就连春宫图一类的东西也只是约略听过名字而已。那唯一翻到的艳情话本,也写的及其隐讳,只记得里头的妒妇撞见丈夫和小妾柔情蜜意的时候,通常会来这么一句类似的话,然后作者通常会写出些:“陈年老醋”之类的描述来。那时一直对此颇为怀疑,人的一句话怎可能飘出酸味来?
      如今才知道,原来确有此事啊,古人诚不余欺!
      不过话说回来,不是夫妻男女之间才会存在这种吃醋现象么?怎么于燕归也会?他是在为我吃醋么?不可能阿,我们都是男人啊,男人之间也会吃醋么?……莫非是为了婉心?这里毕竟只有婉心一个女人而已。(为于燕归默哀三分钟 ||||-_-)
      原来如此。我了然的望向婉心,婉心见我这时回头看她,面上一喜,竟示威似的瞟了于燕归一眼。
      似乎正在为刚才不经大脑的话懊恼不已的于燕归,立刻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立刻生起气来,具体表现就是握在我手臂上的手正在用力的收紧,不用看也知道手臂上绝对会出现青紫色的压痕。
      我看着他握紧的手。有些痛,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什么感觉了。他对我说来,应该不会亚于一条嘶嘶作响,张着布满毒牙的大嘴的七步蛇,但被他的手碰触着,却意外的没有什么让人厌恶的感觉,只是有种淡淡的苦涩缠绕着一丝的甜在胸中翻腾……我这是怎么了?心下一惊,猛地伸手扣住他虎口后方的三间穴,趁他手背一麻的瞬间,挣脱开来。
      没想到我能挣开,他微楞,但看到我正眉头微皱,轻揉着手臂,便脱口而出:“弄疼了么?让我看看!”
      ……
      地牢中各位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痴呆。
      拜他所赐,本该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突然变得不伦不类起来,让人觉得尴尬又搞笑。
      想要努力挽回似乎跑调的气氛,我拿出受害者该有的怒斥口吻:“我爹、大娘还有山庄里的人被你弄到哪里去了?”
      大家这才松了口气,荒诞走板的旋律终于被扭正了。神相的神色恢复正常,束着双手斜视于燕归,一贯的吊儿郎当;婉心又开始不时地轻瞟着地道的入口,渐渐有些不安起来;无病无灾摆好了架势,寻找着下次突围的机会;黑衣人们的脸也重新凝结成石雕。
      于燕归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摆起温文尔雅的架子:“伯父伯母的去向,我是知道的,但我答应了别人,不会告诉你。”
      不知为什么,一股怒气直冲头顶……什么叫做“不会告诉你”?看着他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我有冲上去一把撕下的冲动。
      这时候的我,心思已经完全没有放在山庄里的人的安危上了,只是一门心思的为他那句话而生气……好,你不就是喜欢婉心,爱吃她的醋么?我酸死你!
      我一把拉过在一旁心不在焉的婉心,狠狠把她抱在怀里,学着那夜他对我的样子,死死压在婉心唇上,用力的吸吮。
      婉心先是一愣,转眼间脸红的像滴血,比看到我的笑时的脸还红上百倍,但她很快的闭上眼睛,害羞的轻轻回应我,发出低微的娇喘声,一双手也挽住我的脖子。
      正当我努力回忆于燕归那夜的所作所为,尝试着把舌头伸进婉心嘴里时,耳边响起一阵怒吼,紧接着我就被人握住衣领提了起来,面前出现一张放大的怒颜。
      “你怎么敢吻我之外的人?!怎么敢?!”于燕归一幅捉狂的样子,用力的摇着我的领子,像是要把我摇散。
      什么吻?我不过是在学他咬人的嘴巴而已。不过亏他这么一闹,我这才有些明白,原来他是在吃我的醋……不过还是无法了解两个男人为什么会吃醋,但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脑子里闹哄哄的满是那句:“我不会告诉你!”
      好,我偏要咬别人的嘴,酸死你!……你竟然,你竟然对我说那样的话,我会让你后悔的!
      我连敲他曲池、肘僇(应为“骨”旁,念liao,二声,不过怎么都找不到这个字,大家将就着看好了……)、手五里三个手阳明经穴位,一个扭身挣脱开来,直扑正在一旁看戏的神相。(汗……接吻狂魔……)
      在我咬住他的嘴的时候,他一脸的痴呆相,接着双手着火似的乱扑腾,想要逃过一劫。没用。
      我曾说过,在我练的那些杂七杂八的功夫中,最拿手的应该算是轻功与内力,那本《化蝶要术》虽算不上第一位的轻身功夫,却也是数一数二的,我又专心在此,故在这地牢之中,轻功比得上我的连一个都没有。
      仗着这份轻身功夫,我易如反掌的扑在神相身上,牢牢的堵住他的嘴,一开就努力的伸舌头进去,还学着于燕归的样子在里面乱搅一通,神相无辜的躲闪着,却被我一下子吸住了他的舌头,于是他的脸立刻红得同婉心有得拼,竟也发出意味不明的低吟声。
      于燕归又冲了上来,在他捉住我之前,我用力在神相肩膀上一撑,整个人一个回转,飘到一旁,昏呼呼的神相还未缓过神来,眼睛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于燕归一拳。
      看来方才因为婉心是女人,他才隐忍未发,这次换了神相,他就开始肆无忌惮的出手了。
      我没想到会连累神相,一边悄悄对他说了声对不起,一边冲向入口石阶上的黑衣人,寻找下一个倒霉者。我有些奇怪,只是咬咬嘴巴,为什么于燕归会生气。啊,虽然有伸舌头进去,但这个不是治疗晕车的法子么?不过既然他会生气,那么我就偏要这样做!
      我冲向下一个牺牲者,那个跑的最快的家伙。
      这厢婉心傻愣愣的站着,好像还未从咬嘴之中缓过神来;神相则仍旧呆呆的站在哪里,想是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眼睛上多了圈黑轮。
      于是地牢里出现这样的情况:我用闪电似的身法在人群中穿梭,不时逮着人就咬,而于燕归则怒吼着跟在我身后,痛扁那些惨遭我毒口的可怜虫。就连无病无灾的脸上也被我啃了几口,于是他们的眼上也多了圈黑轮,现在正傻兮兮的站在地牢中间,下巴颏像脱臼似的张的老大。
      地牢里一片鸡飞狗跳,有人在躲着我的追赶,没躲过的只好退而求其次的闪躲着于燕归的拳头。
      终于在我想向眼前的黑衣人下毒口的时候,他竟然跪下了:“求您了,我已经挨过一次了。您看我这脸上,都被堂主打肿了……您看,他们还没受过这么一遭呢!”肿的像猪头的黑衣人,很没义气的出卖了身边的伙伴,换来大家的一致怒视。(完了……写成搞笑了……黑线……)
      正当里面乱成一锅粥的时候,有个人带着一大批随从出现了。他还没进来,就中气十足的大喊:“于堂主!我前来来恭迎少主。听说堂主对少主不敬,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地牢里的众人俱是一愣,然后哀怨的互视,仿佛在做着无言的抗议:是少主对我们“不敬”才对吧?
      那人进来,果真是边伯父,他没想到地牢里竟是这样一幅情景,也愣在那里,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这……这个……属下恭请少主移架!”
      我不情愿的停下来,遥遥一拱手:“边伯伯。”
      众人都松了口气,那表情像是虎口余生一般。
      于燕归终于赶上我,气喘吁吁的问我:“小李子,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轻功?”
      “不得对少主无理!”边伯父虎目一睁,花白的须发似乎根根倒立。
      我不理他,只是望着婉心。婉心也看着我,缓缓开口:“相信我,我会给你个合理的解释。”
      我笑了:“好,我相信你。”
      看着我的笑,她仍旧红了脸,只不过第一次敢直视我的眼睛:“谢谢你相信我。”
      我但笑不语。
      于燕归被晾在一旁,面色阴沉,不过也已经恢复了平日众人眼中贤虢堂堂主的威仪。他施施然的转身,也冲边伯父微一拱手:“原来是边世伯,小侄真是有失远迎,不过小侄并不记得曾经迎接边世伯入府,看来果真是小侄疏忽了,还请世伯原谅则个。”
      这话句句带刺,竟让边伯父一张老微赧,他一顿,装作没听见那句话的样子,称谓上却有了改变:“贤侄,少主已在你家中盘恒数月,现在离少主继位时日无多,还是请少主同老夫回去准备准备,熟悉些教中事物才好。这些日子,有劳贤侄照顾少主了,老夫先在这里代老教主谢过贤侄。”
      “世伯言重了。小侄同少主一见如故,多留了少主几日,还请世伯见谅。世伯近日忙于少主继位事宜,不如由小侄代劳,辅佐少主熟悉教中事物可好?”于燕归面上说的客气,实则分毫不让。
      “贤侄多虑了……”边伯父还想多说,却被我一抬手打断:“边伯伯,于兄,还是由我来决定吧。”
      边伯父看我开口,乐得轻松,忙不迭的说:“当然,少主决定就好。”
      而于燕归,闻得我那声“于兄”,眸子里咄咄逼人的光芒暗淡了许多。而我的心中竟涌起一阵快意,真是奇怪。
      经过方才那么一阵胡闹,我胸中一直压着的郁闷之气竟有些一扫而光的架势,什么恨阿,怨阿都变得浅浅淡淡。原来我的复仇就是这样的简单么?也许婉心说的没错,骨子里的我仍是那个与世无争,单单蠢蠢的李鳞吧。
      不过,我曾决定,要让他后悔。让他后悔的最快的方法,就是帮助边伯父,重创贤虢堂。毕竟我曾记了那么多贤虢堂的分号消息,不利用一下真是太可惜了。
      这样做,似乎蛮有趣的。
      另一个李鳞喜欢一切有趣的东西。当然,我也喜欢。
      于是我笑盈盈的开口:“这些日子里,我笨手笨脚的,给于兄添了不少麻烦,现在怎么好意思再打扰于兄呢。”
      “小李子!”于燕归面色微变:“你何时……”
      我瞥了瞥于燕归的手下,在福来客栈折损了几位,紧接着又连夜赶路,方才的打闹也让他们受了些轻伤,怎么也比不上边伯父身后那群精神抖擞的手下。
      看来这次,于燕归是棋差一招了。
      “贤侄,既然少主都这么说了,一切以少主的意思为重。”边伯伯乐呵呵的说,得意的用手捻着那蓬大胡子。
      于燕归眼睛危险的轻眯着,原本隐藏在温文外表下的霸气一时间暴露无遗。他仔细的掂量了形势,爽快的认输了:“既然如此,小侄我就不再多留了。等事情忙完了,少主还可以在小侄这里多玩几天。”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只是看着我,眼神中的笃定几乎让我相信我跑不出他的手掌心。
      如果是那时的“小李子”,也许就逃不出了罢?
      不过,现今站在这里的不再是于燕归的小李子了。站在这里的,是一个全新的李鳞,他很乐意接受这样的挑战。
      我冲他一施礼:“我一得空闲,就要叨扰于兄了,那时于兄莫要嫌弃才好。只是,这教中事务繁忙,我恐怕脱不开身呢。”
      看着每叫一声“于兄”,眼神就暗淡一分的于燕归,心情突然变得很好:“边伯伯,我们走吧。”
      扭头再看看持续石化中的神相,好心的招呼他:“老哥哥?”
      听到我的声音,他一个激灵,本来有些褪去的红晕,再次出现在脸上,衬着右眼上的黑轮,格外的滑稽。
      “啊……走……走了么……”竟有些像小媳妇似的扭捏起来。抬头正见我望着他,又惊了一下,火烧似的跳起来:“那,那我先探路去!”说着人影就又不见了。
      奇怪,难道我认穴不准,咬错了他的穴道?怎么突然一幅火烧屁股的样子跑掉了?我再看看其他人,除了脸上有些可疑的淡红,就没什么异常了。为什么神相的反应这么诡异?
      我百思不得其解,最终断定,每个人的穴道都有些细微的区别,神相的反应,应该可以归结到个体差异上去吧?(于燕归……亏大了……)

      *****************************************
      摊倒在椅子上,我累得几乎拿不起茶桌上摆放的四色小点心,尽管腹鸣如鼓。
      边伯父动作快到不符合老年人的本色,挨过一个多月的漫漫征途,本以为到了边府可以好好休整一番,没想到边伯父早已安排了教中各色人等立于门前相迎。
      我一面用心记着这些人之间或明或暗的制衡关系,一面表现的像个称职的傀儡,在边伯父引荐之后畏畏缩缩的行礼。
      这一趟码头拜下来,天色竟已有些暗了。教众们本还想同我吃顿晚饭,用边伯父的话来说就是“联络感情”,不过被我以旅途劳顿拒绝了。
      我不想看着那些虚伪的脸下饭。
      叹了口气,看来在主人春风得意的日子里,没谁会记得傀儡还没有吃晚饭了。我任命的捏起块莲蓉蟹黄糕,丢进嘴巴。
      这糕好吃倒是好吃,只不过大概是用来送给胃口奇小的小姐们,闺阁无趣时闲来当零嘴的,每一块都小到可怜。
      不一会,一盘小点心就被我吃了个精光,肚子大人还不给面子的继续哀鸣着。
      这时若有人拿些饭菜给我,他亦或她在我眼里的形象定如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一般光辉伟大。
      整想着,房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我垮在椅子上,眼巴巴的望着门槛,希望进屋的那位手上最好捧着一整笼热气腾腾的白胖包子。
      推门,一双绣鞋,接着是饭菜的香甜味。
      婉心,你果然是我的救星!
      我用尽最后一份力量,从她手中夺过托盘……看着盘子上码放整齐的包子,我抬头看看天,莫非“举头三尺有神灵”这句话是有事实根据的?
      欢呼了一声,开始享受我的包子大餐。虾仁陷的。我边埋头苦吃,边冲着婉心笑,活菩萨阿。
      婉心局促的站在一旁,半晌没说话。
      自从地牢出来,她就变成这样了。脸红得比以前严重,也似乎不大敢同我说话的样子。
      自然,她的解释我至今还未听到。不过我不急,她总会同我说的,不是么?
      见我吃的香甜,她似乎也有些放松了,手也不再搓着衣角,捡了张椅子坐下。
      我知道她要开口了。
      “鳞弟……估摸着你还未用晚饭,我从厨房拿了些包子来……”说完这些,她竟又没声了。
      房里静的有些吓人,我叹口气,恋恋不舍的放下手中的包子:“婉心姐……”
      她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了:“同我爹联系上的时候,是在那晚在小树林休息之后……”她顿了下,一对杏目微微闭了下:“实际上,我早就有同我爹联系的想法了……鳞弟,我捉不住你,但我希望你至少可以呆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她十指绞缠,用力的握着,白皙的手背上隐隐看得见青色的经脉:“你若是顺利的救出李伯父他们,我真怕你会随边找个地方隐居起来,不是么?”她语气笃定:“你啊,讨厌这些凡尘俗事呢……”
      我边往嘴里塞着包子,边点头。婉心也真是了解我呢。
      “我身子也有些受不住了,所以我想干脆休息一下,拖延些时间。这样,于燕归就有时间赶上来了。”她苦笑了下:“休息之后,你同神相先离开了,我用边家特有的黑鹞传了封信给我爹。”
      “黑色的鸟同夜色融为一体,你也没发现吧……于府的地牢,早已不是秘密了,边家的探子虽没有贤虢堂那样的厉害,但这种程度的情报还是探得出来的。我本以为于燕归大抵会将李伯父藏在地牢里,没想到这点却料错了。”她望着窗外出神:“不过,却刚好赶在于燕归捉住你之前把你抢回来。”
      “抱歉我用了‘抢’字……”她揉了揉额头“但我真的是这样想的……我只想把你留在身旁……这样,我做错了么?”
      那双杏眼望着我,眼里藏着点点焦虑,仿佛我一个摇头她就会哭出来。
      努力咽下口中的包子,我笑了:“婉心姐,我好像也骗过你我不会功夫吧?但我却是会的。”努力的挑选着合适的字眼:“有很多时候,许多事情是有苦衷的,我不会怪你。婉心姐会怨我么?”
      她大力的摇着头,我似乎看见晶亮的水珠顺着她摇头的曲线,静悄悄的被抛出去,隐入暗色的背景中,不见了。
      “但是,你有一件事做错了噢……”我摇摇手指,果然看到婉心紧张的盯着我:“你错在不该瞒我。这些事情,你可以当时就告诉我啊。”
      “你会相信么?你不会怀疑我是于燕归派来的细作么?我……”她有些着急。
      我看着她的眼睛:“你说的,我就会信。”
      “所以,以后请不要瞒着我了,婉心姐……”
      她的眼泪又流出来了:“真的么?我说的你就会信么?”
      “婉心姐……”我拂拂她的头发,突然之间,我好像觉得我有些长大了,长大到足以保护我身边重要的人了。
      小容要是知道了,也会为我开心吧?
      夜凉如水,我们坐在黑暗里,没有谁想起身点亮近在咫尺的灯盏。
      婉心仍在安静的流泪,我则在一旁静静的陪她。实际上,我有些话是未说出口的。
      若婉心提前告诉我她的所想,我是不会按照她的安排行事的……没有谁,可以把我禁锢在她身边。
      即使亲近如婉心也不行。
      不过有时候,话说一半就刚刚好,不是么?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