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谷》梨酒儿

10、温柔

　　元宵节前，沈应淮带檀溪去看外婆。

　　他之前就和她说过，他的外婆非常希望看到他成家，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外婆就住在临市，仅两个小时车程。

　　“我很小的时候也住在这里，住了三年。”
　　沈应淮第一次对檀溪说他以前的事，没有再深入谈论，他很快说到他的外婆。

　　外婆身体不好，沈应淮母亲去世的事情对她造成了打击，加上年纪大，基础病多，这几年一直在城郊的别墅养病。

　　见到外婆时，她正在给园子里的花浇水。
　　大雪之后，初春时节，这些花都即将冒头生长。

　　老人家温和慈祥，从她的眼睛里看出来，年轻时候一定也非常漂亮。
　　“是我们小淮放学回来了。”外婆慢悠悠的开口，“回家先洗手，外婆给花浇了水，就去给你做好吃的。”

　　沈应淮笑着站在她身边，喊了声“外婆”，然后说：“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你爱吃的，都有。”外婆放下水壶，转身看向沈应淮，这时候也看到在沈应淮身边的檀溪。

　　“这是哪来的小娃娃？”

　　“什么小娃娃。”沈应淮笑了声，拉住檀溪的手，耐心解释：“外婆，这是我女朋友。”

　　小淮的女朋友？
　　她家小淮才十五岁，怎么就交女朋友了？

　　“外婆，她叫檀溪。”沈应淮介绍，檀溪冲着外婆笑了笑。
　　外婆的记忆时好时坏，谁也不知道今天一醒来她的记忆停在哪里，但她唯一记得小淮，三岁的小淮，八岁的小淮，十五岁的小淮……

　　“小溪好啊。”外婆拉住檀溪的手。

　　老人家手心很温暖，有特属于她的慈祥和暖，她看着檀溪，夸赞真是个漂亮的好娃娃。

　　檀溪这样的女孩子长辈也最喜欢。
　　外婆在院子里坐下晒太阳，和檀溪说沈应淮以前的事。

　　他大多时候都不在国内，外婆又不愿意出国，她记忆里一年比一年清晰的，就是还小不点一个的沈应淮。

　　外婆说去给他做点吃的，出来时看见檀溪，愣了下，笑起来问她：“准备什么时候和我们小淮结婚？”
　　檀溪茫然的转头，向沈应淮求助。

　　他站在后面，淡声开口：“明年。”

　　“明年好，明年小淮二十五岁，也适合结婚。”外婆的记忆又在乱跳。
　　“等结婚了，就生一个漂亮的小娃娃。”外婆说，小淮和小溪都是漂亮的孩子，生出来的娃娃肯定也漂亮。

　　沈应淮上前握住檀溪的手，低声说：“外婆是这样，她现在记忆力不好了。”
　　檀溪认真的点头：“我知道。”

　　檀溪知道，他是在和她解释，说明年结婚这样的话，不过是在哄老人家。
　　陪着外婆一起吃了饭，离开前，外婆单独拉着沈应淮在房间里说话。

　　“病怎么样了？”外婆问他。
　　“已经好了。”沈应淮说。

　　“在国外吃得惯吗？睡得好不好？”
　　“吃得惯，现在睡得也还好。”

　　外婆看他脸色，知道他肯定没有休息好，她忍不住劝：“钱啊，是赚不完的。”
　　“我知道。”

　　“我们小淮啊。”外婆眼眶红了。

　　沈应淮出来时，檀溪正一个人蹲在地上，和蚂蚁玩，她用树叶去扫了扫花坛边，又捡一片叶子，玩得不亦乐乎。

　　“檀溪。”沈应淮喊她。
　　檀溪头都没抬，玩得太入迷。

　　沈应淮走近，又喊了一声。
　　檀溪愣了下，茫然抬头。

　　看见沈应淮时，这股茫然被一扫而空，她站起来，笑道：“沈先生。”
　　“走了，我们回家。”沈应淮朝她伸手。

　　短暂的相处，沈应淮没有想过多打扰外婆的生活，现在的他一直在她面前，反而会让她的记忆更加错乱。

　　“外婆记住你了。”

　　沈应淮对上她的目光，他笑了笑：“外婆喜欢可爱又漂亮的女孩子，她夸你非常可爱。”

　　他的声音有些低，檀溪其实听不很清楚，但她听得努力又认真，捕捉到他说外婆夸她可爱这句话，檀溪延迟两秒笑了起来。

　　.

　　元宵节后，檀溪的假期就还只剩几天。

　　她在盘算着回学校之后的事，看群里发的消息，他们从这个学期开始，基本上在学校待的时间就不多了。
　　甚至有些同学从五六月份就要开始实习。

　　檀溪这段时间有空基本上就在接单子。
　　她个人账号的粉丝也涨了很多，基本上是之前的三四倍，檀溪有自己的一个固定频率和出单节奏，这对她来说，还是相对舒适。

　　这几天的气温也有所回升。

　　檀溪在网上看到云州的二月兰花海，这个季节花丛如烟如雾，正是赏花的好时候。
　　檀溪把照片分享给沈应淮。

　　檀溪：【好看吗？】

　　两分钟后，沈应淮的消息回了过来：【我今天没空，明天带你去。】
　　无论什么时候，沈应淮回复她的消息，总是会在五分钟之内，哪怕他很忙，也依旧会第一时间关注她的消息。

　　对于檀溪说的任何话，他也能体面的给予一个不错的回复。
　　这可能是出于他的个人修养，但确实，对檀溪来说，她总能为他的回复而感到一丝开心。

　　一丝一缕的开心是可以慢慢聚集起来的。
　　然后变成某一次的心花怒放。

　　檀溪：【我只是想给您分享一下美景。】
　　美丽的东西分享给美丽的人，这是本性使然，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沈应淮：【你如果忙得没有时间去，那也可以不去。】
　　檀溪的消息半秒就回复了过来：【要去！】

　　沈应淮这边看着屏幕上两个字，他唇角弯起，无奈的笑。

　　于是第二天上午九点，檀溪跟着沈应淮一起出发了。

　　二月兰花海在市郊，从家里出发，开车大概半个小时。
　　檀溪带了画板，她是有打算来写生。

　　比起照片咔嚓一下就记录下的美景，檀溪更喜欢用画笔来记录美好，当她用画笔在勾勒出线条时，她会对景色更加记忆深刻，更加难以忘怀。

　　于是檀溪把她的画板支在了一棵大树下。
　　沈应淮临时有事，他站在花海外接电话。

　　他今天穿了一件挺括的黑色大衣，眉眼微压，是他平时处理工作时的那股冷淡气，眼尾的黑色甚至有些凶的怵人。
　　他偶尔回复上两句，他说话时的声音檀溪听不见，但他唇角那一抹弧度狠狠勾住了她的视线。

　　她的画笔不由自主变换了方向。

　　檀溪接过一些人设单子，她想象力很丰富，能根据文字上的描述，把它变成栩栩如生的一幅画，她笔下的人物，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独特的生命力。
　　但任何文字上的描述都无法呈现她眼前的沈应淮。

　　沈应淮很快结束了这个电话。
　　他转身朝檀溪走过来。

　　阳光明媚的二月，即使有阳光，五六度的天气还是冷，特别是在外面画画，檀溪双手露在外面，很快就冻红了。
　　檀溪在对上他视线时，飞快移开了目光。

　　她手上的画笔正在勾勒他的腰身。
　　檀溪她上人体模特课，都会有真人模特来供他们学习，画画对于解剖学也有一定程度上的要求，他们需要了解好人体肌肉的走向，训练最基础的人体结构，课程结束后会判分，檀溪每次的分数都还可以。

　　沈应淮目光停在她的画板上。
　　他看到了是在画他。

　　檀溪画笔停在他腰间肌肉，她回头看了沈应淮一眼，目光虽然有所收敛，还是不可避免从他腰上扫过。
　　檀溪其实没有真的见过。

　　沈应淮每次在家里都穿戴整齐，即使有时候洗完澡出来，浴袍也很完整的系在身上。
　　只有在他抱她的时候，她的手会触碰到。

　　他的身体和看上去一样健硕。
　　他腰上有清晰分明的腹肌，摸起来是扎实的肌肉感，腰和肩膀是倒三角形，穿上衣服后会显瘦，加上他近一米九的身高，这让他的身体也变得接近于完美。

　　沈应淮看着她一直不说话，檀溪忍不住问：“我画的有哪里不对吗？”

　　“不是。”沈应淮礼貌开口：“我只是想问，你什么时候见过？”

　　听到这句话，檀溪惊慌，她解释说：“我只能想象。”
　　她当然没有见过。

　　檀溪说：“我们也学解剖学的，对于人体结构，我了解一点。”

　　沈应淮笑：“你继续。”

　　檀溪低头不再看他，继续手上的动作。
　　她对于沈应淮的手做了最细致的描绘。

　　他的手是檀溪见过最好看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青色血管蛰在白皙的皮肤下，手掌宽厚，掌心里总带着他独有的柔意。

　　“喜欢我的手？”沈应淮突然问。

　　檀溪心倏地似停跳一下，他的声音淡淡压了个尾，平静带点笃定，把她的心勾了起来。
　　一点小心思被他抓个现行。

　　檀溪当做没听见，继续往下画。

　　她差点要忘记这次是来画花海的。
　　花海只有角落那一片。

　　等到她画完，沈应淮才接着道：“抱歉，刚刚的话冒犯你了？”
　　他是明知道她不好意思还问是不是冒犯，檀溪深吸了一口气，承认说：“您的手和解剖课本上最完美的标本一样。”

　　沈应淮：“意思是我的手和骨架长得一样？”

　　檀溪惊讶的睁眼，反驳说：“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骨架？”
　　沈应淮：“你可以恭维的再假一点。”

　　檀溪摇头像拨浪鼓。
　　她绝对绝对没有在恭维，恭维的话会有更多漂亮的话。

　　沈应淮看向她的画，他手指过去，停在腰间的位置，“我要纠正你一下，我其实没有这么瘦。”

　　檀溪脱口而出：“因为我画的是穿了衣服的。”
　　周围瞬间安静。

　　沈应淮：“所以还有不穿衣服的？”

　　檀溪有种在把自己往坑里带的感觉，主要她太容易被沈应淮抓住话柄，显得她在说话这一方面漏洞百出。

　　檀溪转移话题：“沈先生您长得好看，身材也好，怎么画都好看！”
　　沈应淮：“谢谢夸奖。”

　　沈应淮继续：“不穿衣服的不能给我看？”
　　这个话题是绕不出去了。

　　檀溪心一横，她抬起头，看着面前容貌足够到秀色可餐的沈先生，径直问他：“那您能让我摸一摸吗？”

　　不摸怎么会画得出来？

　　沈应淮愣了下，他看着她狡黠灵动的眼睛，看到她笑容下漂亮的灵气，他点头。

　　“可以。”沈应淮顿了顿：“但是宝贝，我们先等回家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