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惜月》漓湘

63、冷月·深秋漾漓

　　吃完走出厨房，韶玦祎解了她的噤声咒。
　　终于能开口说话的仙月雨瞳，疯狂吐槽：“好你个韶玦祎，竟敢限制我言论自由——”
　　很好，不开心就拧耳朵。此次他毫无防备，左耳被狠狠揪了一下。
　　“……疼。”他捂住耳朵，说。
　　雨瞳消了气，这才撒手。他皮肤本就白，被这样一掐，耳朵泛了红就很明显。难得见他讨饶，一向面若冰霜的他，居然也会露出这么委屈的表情。
　　还……挺可爱的。
　　见她撒手，韶玦祎松了口气。一转头，却见沉万萧、霜如浅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一副眼珠子快要掉下来的模样。刚刚那一幕，想必被他们尽收眼底。
　　完了，脸丢没了。
　　他第一反应是赶紧走。然而，仙月雨瞳已经发现了异常，跟着转过头，也看见了两位惊掉下巴的峰主。
　　她不由讪笑，抬起头偷偷观察韶玦祎，只见他用口型说了一个字：“走。”
　　两人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他走得很快，她跟在他后边，不知他要将她带向何处。
　　总感觉，他好像有点……窘迫？
　　雨瞳吐吐香舌，忽然想起沉万萧是众内门弟子的恩师。大概，作为他的师父，也是头一回见这个冰山脸徒儿，被揪了耳朵委委屈屈的模样。
　　“我好像把你高冷形象搞……崩了。”她弱弱地说。
　　韶玦祎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她。眼神里说不清是无奈还是什么，但她很明确地感受到，他并未生气。
　　“公众场合别这样就行。”毕竟，他形象包袱还是有的。
　　仙月雨瞳见他不生气，钻了个空子：“啊哈，公众场合不可以，是不是意味着私下里可以？”
　　“也不可以。”韶玦祎不客气道。
　　“好叭~那我说到做到。”她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小树林边，“我们怎么走这儿来了？”
　　他偏过头想了想：“正好，带你去个地方。”
　　雨瞳的好奇心瞬间被勾起，跟着他，往树林深处走去。

　　绕过石桌，途经祭台，走到小树林的尽头，眼前所展现的，不过是一堵高高的石墙。
　　这地方……怎么跟她之前做的梦那么像？
　　转念一想，她毕竟是仙月族的人。虽然预知能力尚未觉醒，但她对周围事物或多或少有一些直觉。
　　她看了一眼石墙，半开玩笑地问：“你带我走大老远，就为了让我看一堵墙？”
　　“当然不是，”韶玦祎轻声道，“……这里有幻术。”
　　他指尖一道灵力光束，触到了冰冷的石壁。霎时，墙面訇然中开，展现在两人眼前的，别有一番天地。一块界碑，立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旁，上方写有三个大字：漾漓庭。
　　“哇哦，”雨瞳惊疑地看着他，“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偶然发现。”
　　也对，他毕竟比她在冷月派多待了一年。
　　漾漓——她喜欢这个庭院的名字。星尘之地太大了，若非韶玦祎带她过来，她完全不知道，原来冷月派还有这么美丽的地方。
　　沿着小径，自足下蜿蜒至水涘中。岸芷汀兰，蒿草葳蕤，周围安静极了，只有脉脉的水流声与风簌簌吹落秋叶的声音。
　　小径的尽头又是一片湖，湖心有一小洲。想要登岛，得踩水中的石块过去。它们颜色各异，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七彩光晕。配合袅袅升起的雾气，如仙境般梦幻。
　　仙月雨瞳可来劲了，撒开脚丫子，蹦跶在石块上方：“嘿，玦祎！我们到小洲上面去！”
　　“跑这么快别掉水里。”韶玦祎冷不丁提醒道。
　　结果，听到这句话的下一秒，她就因没踩稳，直接华丽丽地栽进了湖中。
　　内心瞬间奔过一万头草泥马：韶玦祎，你这个乌鸦嘴！！
　　好在，祛水咒她还记得。她憋住气默念咒诀，指尖灵力光束散开，霎时形成一张水膜，牢牢包裹在周身。
　　“嗨！”雨瞳从水中一跃而起，全身却未被沾湿半分。她轻盈地跳回石块上，晃了两晃撤去术法，嘚瑟道：“啊哈，有祛水咒，哪怕掉下去也呛不到水——”谁料，因为太得意忘形，结果再次……嗯……
　　哗啦啦！一片水花溅开。
　　完了完了糗大了！仙月雨瞳心想。突如其来的二次惊吓，让她忘记了憋气，冰冷的湖水瞬间灌入鼻腔，脚又踩不到地面。缓缓下沉中，她感觉要窒息了，将祛水咒的口诀和动作忘到了九霄云外。
　　岸边的韶玦祎一阵无语：真不省心啊，白教了。
　　足尖一点，几步轻功，便来到她落水的地方，将她从水中捞起。
　　忽然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雨瞳，只觉如释重负。她剧烈地咳嗽着，像是要把呛进肺里的水都咳出来，再去努力攫取氧气。好了，现在吧，她丢脸也丢完了，形象也没了，体面也没了，想嘚瑟也嘚瑟不起来了。
　　幸好她没什么形象包袱……
　　雨瞳狠狠地咳了一通，擦去睫毛上的水珠。转过身，他清俊的容颜近在咫尺。
　　她愣在原地，怔怔注视着对方。墨眸和碧瞳又一次相对，她在他眼中，看见了落水后狼狈的自己。
　　——近到，不过是一个呼吸的距离。
　　扑通、扑通、扑通。心跳节拍与呼吸重合，她突然很害怕被韶玦祎听见。那是无由来的兵荒马乱。
　　谁料他别开眼，轻笑一声：“笨。”
　　什么！？
　　一时间，美好的憧憬与妙不可言的意境，顷刻被这个煞风景的字击碎。仙月雨瞳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怀疑人生”，赌气道：“我自己走！再笨也不要你救！略略略略略~”
　　他好笑地看着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踩着石块往前走。薄唇微微一勾，他跟上。

　　两人终于来到湖心小岛，但仙月雨瞳和韶玦祎杠上了，假装生闷气不说话，最后是他先开的口：“……开玩笑的。”
　　“一点也不好笑。”
　　“那我笨，算我笨行了吧。”
　　“你要笨的话那全世界都成傻瓜了，”雨瞳毫不客气地说，“反正就我最笨咯。”
　　韶玦祎简直头疼：说他笨也不行，说她不笨也不行，他到底该怎么说啊？
　　见他纠结，她“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好叭，看在你把我捞起来的份上，勉为其难原谅你啦。”
　　其实，她本就不曾生气，也是开玩笑。
　　“第二次落水忘念祛水咒，”他中肯，“我白教了。”
　　仙月雨瞳讪笑：“那……情况紧急，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嘛。”更贴切地说，她现在还没反应过来，没意识到自己浑身湿透，发梢上仍在滴落水珠。
　　“实战中多数情况都很紧急。”
　　“也对哦……”
　　他没有接话，默念咒诀。修长的手指，看似是不经意地，穿过了她发丝。
　　手落在头顶，悬停，施咒，迟疑，撤离。
　　如出一辙的漫不经心。
　　仙月雨瞳连忙跳起来：“诶诶，摸头会长不高的！”
　　“想多了。”韶玦祎面不改色，“只是术法。”
　　她周身的水珠，全在他的祛水咒里被带走了——好像真的只是施了个术法那么简单。可彼此都清楚，念祛水咒，不一定要摸头。
　　辨不清几分真，几分假，几分咒诀，几分试探，几分发自内心，几分欲盖弥彰。
　　“哼哼，”雨瞳眯起眼，“你看着啊，总有一天我会长得比你高！因为我不挑食！”
　　“行，我等着。”他纵容道。
　　她朝他扮了个鬼脸：什么嘛，分明就是敷衍她。她才到他肩膀，哪天若能超过他，太阳怕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给别人念祛水咒，是不是比给自己念步骤要复杂啊？”过了一会儿，仙月雨瞳开口问道。
　　“步骤更多。而且，一般只能用在比自己修为低的人身上，否则容易失灵。”
　　听他说完，她想了一想，决定还是不学了。在冷月派，修为比她高的，她给他们念会失灵；修为比她低的，又基本是侍女，不能让她们知道她会术法……她基础版尚未掌握扎实，学升级版毫无意义。
　　何况，韶玦祎也没说要教她。
　　纠结片刻，雨瞳有些犹豫地问出了口：“你……之后还愿意教我术法嘛？”
　　他并未马上回答。见他如此，她心往下一沉，知道迟疑就是拒绝，于是道：“没事没事，你不用勉强的，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韶玦祎似笑非笑，“我有说不愿意？”
　　“啊！”仙月雨瞳大喜过望，差点没直接一蹦三尺高，“你同意教我了啊？”
　　“我记得五个月前就同意教你了。”
　　“我还以为……还以为出了之前那些事，我们的‘契约’就此终止了呢。”
　　“之后，练术法来这里吧，别人发现不了。”他说。
　　“好呀！”她忍不住鼓掌，“那以后漾漓庭就成我俩的小秘密了，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韶玦祎顿了顿，说：“这么想也行。”
　　“南宫旭莫非被排斥在外了？”雨瞳抿着嘴偷笑起来，“感觉不太厚道嘛。”
　　“不告诉他。”
　　“遵命~贵公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