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
-
燕参启说看自然是真看，福元是个人精，即便一时摸不着头脑，也很快反应过来燕参启的意思，立即命人安排马车往刑部跑去。
马车外表光楞普通，看起来与普通马车无甚差距，却内有乾坤，笔墨纸砚桌椅凳辇是一处不少的。
日头西垂，车内点了灯，将四周照得柔和光亮。
燕参启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难得闭目休息。
福元站在角落里，觑向燕参启。
暖金的灯火将燕参启冷冽侧脸映亮，柔和了锐利的颌线，细细打量能注意到眼下浅淡的青色。
大抵是疲倦的，战事刚止便连日赶路抵京，这两日又旧政新事琐事繁多，几乎瞧不见燕参启腾出时间。
福元心下低叹，又悄悄瞅了两眼燕参启隽美流畅的面部轮廓才垂下头。
虽然有一些些疲倦，但圣上脸色没有太差，俊容更是丝毫不减！
福元长久待在在宫中，形形色色的贵人见了许多，却打心底里觉得燕参启是他见过最得上天偏心的人。
生来便有得天独厚的地位和完美皮囊，又拥有卓越的天赋和聪明才能。
偏本人更是对天赋一丝一毫都没浪费，太子时期上进努力，从未懈怠。
想到这，福元多少有点感慨。
这其中，不止燕参启自己的努力，先帝对燕参启的栽培更是勤勉备至。
大乾有如今的辉煌，皆是先帝、太祖这些优秀上位者齐心的成果。
如今，这一棒交到燕参启手中了。
福元挺了挺背，与有荣焉又多少有些沾沾自喜。
这样一位自小天资不凡又恰巧年轻体健的帝王会是大乾的未来，
作为大乾子民，他自然十分开心。
福元这么想着，脑海里闪过宿时溅的脸蛋。
单论皮囊，非要比较一二，眼下大约只有宿时溅了。
不过宿时溅长得精致了点，一张脸白生生嫩芽芽的，隽秀有余，却不够俊朗。
福元默默缩回脑袋，还是差点意思。
-
一路静谧，马车低调进了刑部。
燕参启下了车，福元紧随其后。
然而燕参启脚下生风，福元迭起的小碎步还是落后了许多。
福元心下一跳，可不能让陛下等他，忙追上去，走出一截，注意到不远处有人叽咕说话的声音。
而燕参启忽然停在了前方拐角，不知是听到了还是看到了什么，眉梢轻扬了下。
福元好奇地拉长耳朵，飞快跟到近处。
他侧过身，从空隙中望向声源处，眼尖瞅着说话之人正是宿青。
福元瞄着燕参启挺括的身姿，对正蹲在狱柱跟前宿青的瘦削脊背侧目：
呐呐，貌似不止是相貌，宿国师的体型也是瘦弱了，清风拂柳了些，不似圣上身高腿长，宽肩窄腰的…..
心中正想着，一错眼便看到前方宿青微微起身，动作间侧过的一张红脸直逼视线。
要多晃眼有多晃眼。
福元眼珠子瞪得差点出眶：啊！！！？
他那“白生生”的国师大人呢？！怎么变成这样？！
福元惊得脚下踉跄，左脚绊右脚往后夸嚓了半步，发出了些微响动。
燕参启无声看了眼福元，眸光深邃。
这个样子显然是不想惊动那边的人。
福元整个人一下僵住不动，紧张地朝前剐了眼。
幸而那头宿青正吊起人胃口，众人的注意力全在宿青身上，没人注意到这头的动静。
福元放下心，但也不敢再偷瞄，只回忆一番燕参启刚刚淡然的举动：
圣上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国师大人的脸变成这样……
“——黄泉路口吗？”
那头宿青话至此处，灼灼烛光映衬下，清湛眉目间敛起几分严肃。
燕参启的位置比福元靠前，视角自然比福元还要明晰。
他瞧着宿青滑稽却正经的面颊，指尖不自觉摩挲了下缠在掌间的细布。
随后视线扫过牢内神色各异的几人，最后定在那个被宿青提问的蛮人身上。
他半阖眼眶，黑眸移回宿青那张脸上，神情莫名，眼底似有探究。
-
宿青可不知道有这么一出，现在眼里只有跟前这个不要脸皮的家伙。
她粗粗看过狱中之人面相。
四白眼，鼻梁歪斜，即便装得再和善也是凶相毕露，典型的六亲不认，血气四散，人命背了一箩筐。
身边该死的不该死的全没了。
简单点说，就是长得太典型。
不然宿青也不会第一眼看见对方的时候就知道对方不是个好人。
她在袖子里捏捏手指，看对方打算怎么狡辩。
那人闻言僵住两息，暗中将宿青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似乎在猜测宿青如何知道的。
宿青原本还挺有底气的，这下被莫名阴森的视线扫过，无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对方的视线暗湿得像是要将她的骨头刮出来看看斤两。
宿青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跟前的人确实是个杀人如麻的家伙。
她后脊微凉，不自然地轻缩了下肩膀。
除了穿来前杀了她的那个大罪犯，宿青还真没怎么和杀人犯接触过。
捕捉到宿青的不自然，那人脸上的表情马上转变为恰到好处的愤怒。
他扭着脊背奋力挣脱开了钳制住他的看守，谎话张口就来：“大人，你在乱说什么？小人的亲眷活得好好的，哪有你这样诅咒人的？”
见挣脱出来后，跪行几步抓住狱柱：“还有，什么杀人不杀人？大人这么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你们为官做宰的应该更重视证据吧？”
一番表演倒是挺有意思的，显得宿青言语过分有失偏颇。
话里话外都夹着嘲讽的味道。
宿青：…..
这个人怎么能比她还神戳戳。
她无意识舔舔犬牙，也能理解，这样撒谎的人哪会轻易承认，更不会是个善茬。
宿青眯了眼还被押着的另外三人。
那三人神情略迷茫，但胸膛起伏，看向“假黎大”的目光依旧愤怒得毫不掩饰。
三人大约还没有意识到什么，只是觉得这人极度可恶。
宿青压下眼睫，短暂出神。
这群人精心畜养的羊群被人随意掳.掠，任谁遇到这种事都会生气，何况他们还以此为生。
偏掳.掠者还借这件双方都知道的事搞事情，恶心吧啦！
不要脸，真膈应人！
更可恶的是！
宿青看了眼“假黎大”。
为什么偏这种人竟还能寿数不低！
燕参启短命就算了！她短命也可以算了！
但是这个人干了这么多坏事，居然能活到六十来岁？！
是在阎王爷爷那边充值了吗？！
这简直是戳到了宿青的痛处，她嘴角抽动，又飞快控制住：….不能在这时候暴露情绪。
宿青忍住差点崩塌的表情移开视线，眼尖瞧见那些呆在角落里从头到尾都一言不发的犯人明里暗里地朝“假黎大”划过一眼。
视线不明显，但让人觉得不怀好意。
宿青心下一愣，“假黎大”冒风险非要求证来拖延时间，肯定不是指望那么几天的时间保命。
她抽抽鼻子：隐约嗅到阳谋里面其他阴谋的味道。
有着积年累月的经验在，上官康佑也从“假黎大”前后的言论中摸出几分不对劲，见看守要上前重新制住对方，他眼神示意暂时不必。
此时场面僵持，“假黎大”挣脱后没有多余举动，暂且不动武，免得对方反抗过激，伤人伤己。
伤了“假黎大”自己是没什么，伤了手下的人，上官康佑可不情愿。
“大人，你为何不说话了？”沉默被对方打破。
像是要点明宿青的言行冒犯，毫不严谨。
宿青：！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王秋吉在一旁听得眉头倒吊，他最讨厌这种明着狡辩还要搞点动静的，简直浪费时间。
“乱吠什么？”王秋吉一撅脚就狠踹了狱柱一下，“废话少说！”
然而此举适得其反，狱柱被踹得扑棱棱落了不少灰尘下来，同时震开了握着狱柱的“假黎大”，“假黎大”倒在地上，就势哆哆嗦嗦抬起手指向王秋吉：“你，你要草菅人命吗？！”
“假黎大”的虚假表演近在眼前，宿青突然就不怎么害怕了。
她挺直还有些颤栗的脊椎，杀人犯又怎么样，她又不是没死过。
反倒是对方，恐怕想活得很。
宿青默默瞥过“假黎大”的黑紫眼圈，眉骨的位置被揍得出了血，现在还新鲜着。
宿青不是没学过装鲶鱼滑不溜手这一套。
可她不怎么喜欢骗人，即便撒谎，多数也是为了圆自己出的岔子，免得对方因为她的错误偏离轨道，走向不怎么好的道路。
是她也没想到，到这个地方没几天，谎话早已经说了一箩筐。
说的时候宿青自然也蛮心虚，毕竟像燕参启这种人，似火携冰的，宿青实际是不怎么敢骗也不怎么想骗的。
而且，直白些，燕参启虽说又凶又难搞，可目前为止的每件事，个个是她理亏。
说得她是理不直气不壮，还绞尽脑汁的。
她深吸一口气视线回正，直视“假黎大”。
至于跟前这个，倒是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她心底默念，都是骗人，诈骗对诈骗，挺公平的。
既然把她这个变数带到这里，对方的命理要是因为她改变，老天可不能怪她。
宿青将深吸的那口气无声呼出，很快做好了心理建设。
她端起神棍架子靠近狱柱，在一臂距离的位置弯下腰，“要说证据嘛——”
“假黎大”没想到宿青还会说些什么，他自认跟前三人威胁最大的是武艺高强的王秋吉，而宿青这个光他一个眼神就会害怕的小官看起来就不会产生什么威胁。
至于亲眷一说，两方征战亲眷死光的人多得是，这小官大约是凭借这点想诈一诈他。
有点小聪明，却对他没什么用。
他当初处理得干净，连当地的官员都不曾怀疑，加上时间久远，哪来的证据。
他目视这个看起来就官职不高的稚嫩官员，眼底含着轻蔑，想看看宿青还想卖弄什么。
话说一半宿青微微皱眉，右手食指抵唇，连续点着唇珠佯装思考，看起来像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动作间，她上下看了“假黎大”几眼，忽然转移话题：“唉，你离得太远了，过来点。”
说着还一本正经地朝“假黎大”勾了勾手掌。
宿青透亮的一双大眼在“假黎大”眼中没什么说服力，这番姿态更让他觉得宿青是为了在上官康佑二人面前挽尊，强撑着虚张声势。
他乐得看宿青出丑，装得一脸疑问上前，“大人——”想说什么？
“啪！”
额头一掌响亮重击打断了“假黎大”未出口的疑问。
谁都没想到宿青会出手，宿青这一掌打得可不轻，那声音在还算空荡的地牢都传出回声了。
而且速度飞快，人刚贴过来宿青就“嗖”出手了，弄得众人都有些猝不及防，连“假黎大”都被打得大脑短暂空白。
宿青打完迅速收回手，她翻手看了眼溅得血次呼啦的右手掌心，嫌弃得拉下嘴角：
噫！好像有点太用力了。
虽然这么想，宿青还是没犹豫立马捏拳，沾了唾液的食指跟着其余手指极其自然地按上了染血掌心。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