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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雨声淅沥箫微,洗渥上京,天地浑然一片沆砀色。

      钟引光半靠在榻上,悠闲地翻看一卷书,她背后是被天光照彻的门户,面前是袅袅升腾的一缕线香。

      念奴踩着水,噔噔噔地从外面跑进院中,她站在屋檐下,拍了拍身上沾着的水珠,理了理微湿的鬓发,轻手轻脚地走进房中。

      她看到钟引光仍坐在和她出去前一模一样的位置上,甚至连姿势都没变换,便噤了声,站到她旁边。

      不一会,念奴发觉萦绕在鼻尖的香气淡了许多,她看了看香插,那线香果然将要燃尽了。她放轻动作蹲下,细心地去换一支新的香。

      正在要换好的时候,钟引光把手中的书卷放了下来,打了个呵欠。

      念奴心头一喜,拿出帕子胡乱的擦了两下手,上去为她捏肩:“女郎看了许久了,歇上一歇吧。”

      经她按了两下,钟引光才觉得脖颈有些酸痛了,她转了转脑袋,问道:“刚刚让你出去梁府打听的事,结果怎么样了,梁六不会冒着雨还出门去了吧?”

      念奴欢快地答道:“梁女郎在府上呢。”

      钟引光僵硬地看了她一眼:“你进来有好一阵了吧,怎么不早说?”

      念奴手上没有懈怠,同时又有些委屈:“女郎看书的时候最讨厌别人说话了,您刚刚又尤为专注,我怎么敢打扰?”

      钟引光没管她,只焦急地走到门口,看了看不知从何时起就减弱了的雨势,招手吩咐道:“快给我更衣,这就去梁府,若是梁六又出去了,我可得重重的罚你。”

      侍女来禀报钟女郎到了的时候,梁有仪正在堂中作画,勾至一笔终了,便听得珠帘响动,她不慌不忙地扯过一张崭新的白纸盖上,几笔赭石,纸上跃然生出半个墨兰。

      钟引光笑容可掬地走近:“梁六娘,许久未见啊,你这几天都在忙什么呢,也不知带我一块。”

      “四娘,”梁有仪并未搁笔,只热络地勾勾手,让她在自己近旁坐下:“这一天天的事儿太多,来不及去知会你,我便想索性等到后边一块和你说呢。”

      钟引光一点不信,她傲慢地撇撇嘴:“少糊弄我,你若真的有心告诉我,还会让我一趟一趟的白跑?”

      梁有仪既无言辩驳,也不打算多解释一句,只低下头继续画兰花。

      她的画桌上已摞了厚厚的一臂高的纸页,看她不出声,钟引光兀自伸出手,就要去取一张来看。

      梁有仪却一下子站起身挡在了她面前,满怀着笑意对她说道:“我过会弹琴给你听。”

      钟引光一怔,旋即仰天长笑了起来,一手使劲地拍着桌案,口中奚落道:“不必了,先前我已经见识过了,那真是听之难忘。”

      梁有仪慌忙抓住她的手,说话的语速也很快:“你小声些。我琴技大有长进,有如神助。”

      她向着对面挑了挑眉,钟引光顺着她视线望去,软榻上的李邀云弯着胳膊撑着脑袋,似是在小憩休息,因为刚刚闹出的声音太大,正在徐徐睁开眼,眼中还是一以贯之的淡漠。

      钟引光直愣愣的呆住了,好半天才喃喃道:“原来你这几日神龙不见首尾的,便是和他混在一起。”

      “啧,”梁有仪不满地用画笔的笔杆敲了敲她的脑袋:“什么叫混在一起?我带他感悟下里巴人,他教我练琴充作回报罢了。”

      钟引光重新看回她,眉头拧了起来:“怎么个感悟法?”

      梁有仪示以一笑,目光则低下来:“自然是与他在宫中时反着来咯,哪里有烟火气、哪里像人间便去哪里,走街串巷,茶坊酒肆,连城郊地头我们都去了。”

      钟引光抚掌大笑:“倒真有你的,要论玩乐,谁也比不过你,李郎君算是找对人了。”

      梁有仪伸出手,给她看自己手上留下的琴弦印痕,向人诉苦:“白日里还有些乐子,晚上弹琴的时候就苦了。你瞧瞧我这双手,这才十多天的功夫便被刻出一道道茧子。”

      钟引光接住她的手,还没说话,李邀云已经走近了,他在桌案边缘旁坐下,寒声掷地:“你自个说想学弹琴的,若是后悔正好,也免去我一桩差事。”

      梁有仪想都没想,脆生生地嚷道:“我可没说这话,也没在你面前叫苦,难道连背后向钟四说一说也不行吗?”

      李邀云没吭声,梁有仪游移地看了他几眼,心中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又语气软软地接着说:“再说了,教我鼓琴一事你也答应了,可不兴半途而废。”

      钟引光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目光落在桌案上的一厚叠画纸上。

      趁着李邀云还在,她佯做无意地伸出手,又迅速拽起了最顶上的一张画纸,没等翻过来,梁有仪已经抬手把纸按了下来。

      两个人手上的力量相加,纸张“砰”的一声被压在了桌案上。

      李邀云吃了一吓,抬起头迷茫地瞪着她俩。

      这一回钟引光没松手,她用另一只手把茶盏推到自己面前,取下茶盖碗吹了一口气,茶杯中泛起涟漪波纹。

      梁有仪丝毫不敢放松,紧紧压住她的手,尽力用和平时无异的样子对着李邀云道:“李郎君,我们今日便在这练琴吧,劳烦你去把琴带过来。”

      李邀云许是真的没看出来她们二人正在暗暗较劲,“嗯”了一声便走了。

      确定他走远了后,梁有仪有些心痛的看了看画纸,阴着脸松开了手。

      钟引光一边把纸掀开,一边沾沾自喜地说道:“刚刚我第一次想看画的时候便被你拦下了,我那时就觉得你有点不对劲,才故意当着李郎君的面再试探一次,我倒要看看...”

      话音未落,钟引光一脸懵然:“原来你画的就是李郎君啊。”

      画作还未完,但已经大体成型,东窗柳荫下,有一人发丝缓缓铺展,凤眼清冷幽黑,瘦骨纤躯中隐约可窥见坚贞风骨。

      画面的最西方,有一袭娉影露了个裙角,是梁有仪平时最喜欢穿的青碧颜色。

      钟引光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梁有仪有些难为情地遮住画,轻扯两下示意她松手。

      钟引光毫无知觉地蜷缩手指,好让她把画抽出来。

      梁有仪小心翼翼地把画塞了回去,交代道:“四娘,这下可是如你所愿看到了,你可得仔细管住嘴,若是说漏了,我决不轻饶了你。”

      钟引光依旧直愣愣的,她指了指那一沓厚厚的纸张:“这些都是吗?”

      梁有仪自然是不好意思承认的,她便疑惑地又念叨一句:“就这么放着,你也不怕李郎君哪天来了兴致,自己翻上一翻吗?”

      听到这个问题,梁有仪停顿了一下才继续整理画纸,回答她的时候有些低落的:“不会的,他除了弹琴唱曲,对别的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

      钟引光有些唏嘘:“那岂不是可怜可叹这一腔少女情怀,所托非人。”

      梁有仪柔缓地在画纸上摩挲着:“他只是在情感上迟钝了一些,才不是所托非人。”

      她柳眉载着款款深情,澈眸亦是含情脉脉,钟引光没再多说,把凉了的茶端起来喝了一口。

      跫音渐响,李邀云抱着琴回到了堂中,梁有仪平复如故,凑上去帮他把琴放到了中间的桌案上。

      梁有仪抚弄了两下,未成曲调,但岑寂的雨景已经倾泻了出来,钟引光暗自咂舌:看来她还真的是用心练过了。

      李邀云虽不是个有耐心、会教人的,但好在对他来说,指教别人入门实在是绰绰有余。

      虽然梁有仪算不上多有天赋,但好在愿意花心思练习,也能听懂李邀云不会用语言表达出来的指法和心得。

      过了一会,梁有仪弹完了一曲,李邀云也不叫她起来,在她背后伸出左手便在琴上重新弹了一遍,两个人耳鬓相磨,挨得极近。

      一看梁有仪的表情,便知道她没有听进去。

      李邀云看不见她表情,弹完便让她再重新弹一遍,梁有仪是不敢说自己分心了的,只能勉为其难地根据脑海中含糊的音律弹弄。

      十多日形影不离的相处已经让他们培养出了很有默契的习惯,李邀云很少开口,除了时不时的就得提醒一句:“梁女郎,望你用心。”

      钟引光又看了一阵,便觉得有些乏味了,她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要上赶着找不痛快,坐在这看这一幅琴瑟和鸣的画面。

      窗外连一丝风也没,但好在刚下了一夜的雨并不显得十分闷热,庭院中的绿幕连绵,三两绿芽绕在朱红阑干上。

      一股惴惴不安的感觉蓦地涌上她的心头,钟引光站了起来,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

      “女郎,女郎,”念奴顾不上礼数,一边往堂中跑一边叫她:“出事了,齐...”

      钟引光一阵魂悸魄动,手骤然收紧:“齐九郎怎么了?”

      念奴脸上的焦急更甚,她使劲地摇了摇头,又艰难地摆摆手:“不是齐郎君,是齐州那边的染坊,他们来上京闹事了。”

      钟引光双眼微眯,语气遇水便可成冰:“什么时候的事?”

      念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巳时,杜娘子和郎君都已经赶去客舍了,家中送话来让您快些回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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