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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离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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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界975年·莫水山
距离京城很远的地方,有一座山叫莫水山,山旁边有条不宽不窄的小河,河畔有个无名小村,小村在这个地方存在了很多年,村里人住在深山里,过着平凡而朴素的生活,自给自足,和谐安定。
村里的人几乎没见过外面的世界,而从村里出去的人,很少有回来的,只有零星的人回来,被村里人围着讲外面的世界。
这年,一户人家的媳妇怀孕了,生了一个女儿。
孩子一天天长大,表现得十分聪慧。村里人都说如果是个男孩,一定将他送去县城读书,将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村里人大多不识字,出生的孩子都叫小狗子,狗蛋,铁锁之类,小女孩的家人给她取名叫阿黄。
小姑娘和别人家的孩子有些不同,别人家的孩子打小就偷鸡摸狗、上房揭瓦,简直无师自通。
而她像个小大人似的,经常倚在溪边的大树上看着远处发呆,像个小大人似的,有大人问她在看什么,她就眨巴眨巴眼睛,说想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可别的大人也没去过,她就找村里的李三叔给她讲。
李三叔早些年出去过一次,他说外面有富丽堂皇的大房子,老爷们家里的马车比这里的房子还要大,在里面大户人家的下人穿的衣服比村长媳妇的还要好。
阿黄又问:“马车是什么?”李三叔就告诉她马车是有着四个轮子的车,把绳子拴在马身上,车夫用手里的皮鞭一抽,马儿就能拉着车到处跑。
阿黄哦了一声,捧着小脸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村里的人们都知道这个水灵灵的女娃娃虽然长得好看,却不爱说话,也不觉得奇怪,小孩子喜欢异想天开很正常。
后来她才知道,李三去过的只是离莫水山最近的一个小县城,而真正的豪华富丽如京都,又或者绝妙如仙门,艳丽奢靡如妖界,则不是她所能想象的。
阿黄向往外面的世界,可是李三叔说来说去也就那么几句,什么大马车大房子之类的,再问别的,他就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了。
阿黄的家人没钱供她念书,但她天生就喜欢读书,她在书中能看到不一样的世界。可惜家里只有一两本书,于是阿黄每次干了一天的活,也不顾着累,就从村西边的家跑到村东边的老爷爷家里,如痴如醉地读着老爷爷珍藏的一柜子书。
老爷爷已至耄耋,平时一个人孤苦伶仃,几年前老爷爷的儿子进山打猎让狼群撕碎了,全尸也没找到。
后来老爷爷的精神便有些不正常,不过阿黄也不嫌弃,每日照样往老爷爷家跑,颇有些雷打不动的架势,家里人本来不想让她去,但是拗不过阿黄的犟脾气,后来也就索性不管了。
除了精神有些失常之外,老爷爷对阿黄极好,耐心地教她识字念书,把阿黄当成他的亲孙女一般,每次都给她拿些糕点吃。
虽然乡下的糕点粗糙到难以下咽,但是对于阿黄来说已是不可多得的美味。阿黄见老爷爷孤苦伶仃没人照顾,经常帮老爷爷干活,给他做些吃食,捶腿揉肩等等。
就这样,伴随着日复一日的劳动,以及老爷爷房间内昏暗的油灯,泛黄的有些霉味的书籍,阿黄逐渐长大,一转眼长到了十二岁。
人界987年·莫水山
如今举国上下局势动荡,连莫水山这样群山深处、偏僻得几乎与世隔绝的村庄,也遭遇了军队的袭击。
因此在村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支军队毫无征兆地冲进了村子,领头的将领用铁枪挑穿了一个人的腹部,随后村里充斥着村民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哭喊声、咒骂声以及房子燃烧的噼里啪啦声,以往宁静的村子迅速陷入了混乱。
阿黄只有十二岁,她虽然年幼,害怕之余还算平静,被父母藏进了菜窖,按照母亲的嘱咐,不喊也不叫。
父亲在地上铺了一层草叶,她透过地板的缝隙看见母亲发抖的双手以及父亲右手紧握的铁叉,随后伴随着咣当一声,大门被撞开,几个人闯了进来。
他们脸上挂着邪恶的笑容,向她的父母靠近,父亲大吼一声冲向他们,最终还是被打倒在地。
他们狂笑着砍下了父亲的手足,温热的血顺着缝隙滴在她脸上,又在隔壁房间□□了母亲,母亲凄厉的惨叫贯穿整个屋子。
阿黄捂住嘴巴闭上眼睛,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她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头脑一片空白,仿佛面前的世界变成了灰色,眼前的画面开始旋转,逐渐变得模糊。
她知道自己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天。
过了很久她的意识才逐渐回笼,外面早已没了声音,只听见远处有人在哭喊,伴随着木材燃烧的焦糊味,噼里啪啦的。
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用力掀开头顶沉重的木板,走了出来。
父母的尸体横在眼前,模样惨不忍睹,她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有如刀割。
她麻木地走出残破的屋子,外面的场景让她终身难忘。
燃烧的屋子,哭喊的村民,四处可见的尸体,满地暗红的鲜血,散落一地的内脏,白花花的脑浆,以及士兵砍下的手足器官等等。
她神情恍惚地走到老爷爷的家门口,房子早已倒塌,堆满了破碎的砖瓦和烧得焦黑的木头。
她顾不上饥饿与疲惫,在木块砖瓦之中焦急地翻找着。
“爷爷!”她的双手很快鲜血淋漓,黑色的炭黑和鲜红的血在她的手上混合在一起。
“你在哪儿?”她感觉力气渐渐消失,随之而来的是潮水一般的无力,直让人深深绝望。
老爷爷行动不便,这些士兵又残暴异常,八成是被他们活活烧死了。
她没有家了。
孑然一身,无处可归。
她只觉体内气血翻涌,仿佛意识抽离了身体,眼前一黑,便昏死过去。
等她悠悠醒转,村子的火大都已经灭了。
阿黄试着和遇到的几个人说话,没有人回应她,神色麻木冷漠,没有半分表情。
存活下来的村民大多如她一般神情恍惚,世代的家园被毁于一旦,家人被杀害,房屋田地被毁。有的人在废墟中捡拾起残存的家当,背在背上朝着一个方向头也不回的走了。
阿黄继续向前走着,她看见平日里和蔼的邻居李大娘从她身边经过,仿佛行尸走肉一样,神情麻木,嘴里只不停地叨念着:“老头子,昨晚儿子去陪你了,我也来了。”
王大叔家的大黑狗围着主人的尸体哀嚎着。
村长家的小毛跪在母亲的尸身旁痛哭着。
赵大爷家的媳妇抱着自家夫君被戳成马蜂窝一般的尸体泣不成声。
一夜之间,村子已是哀鸿遍野。
这些士兵不仅抢走了家家户户的世代累积的财宝,还杀人作乐,淫人妻女。
她将父母的尸身葬在村里一棵大树下面,上面有一个空荡荡的鸟巢,原本有小鸟住在里面,现在已经空荡荡的了。
阿黄又将废墟中找到的老爷爷用了大半辈子的水杯和衣服放在挖好的坑里,随后用小刀刻了三个牌子,分别是:阿爹之墓,阿娘之墓,阿爷之墓。
她拜了三拜,口中念着:“爹、娘、阿爷,我要离开这里了,你们在天之灵保佑我活下去,我一定为你们报仇!”
她将自己打扮成男孩模样,背着一个花布袋,袋子里装了几日的干粮和一些日常用品。
已是无依无靠,又何必留在这里,不如出去看看。她早在书中听说过三教九流,总有一行能让她混口饭吃,不至于饿死自己。
就这样,年仅十二岁的阿黄,孤身一人离开了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