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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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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头新开了一家诊所。
诊所的主人是个黑头发的男人,还带着一个金发的女孩。
灰雀听到大叔管那个女孩叫爱丽丝。
应该是父女吧。
他扒着窗户上焊死的铁栏杆偷偷观望,像是觊觎别人财富的小偷。
视线移动,和名叫爱丽丝的女孩对上了眼睛。
女孩蓝色的眼睛如同透彻的宝石,让灰雀想到了偶尔路过窗边的那只高冷的野猫。
啊,糟糕……
灰雀连忙低下身子。
没有被发现吧。
应该是没有的……不一会儿他就听到女孩子娇纵的命令声,以及男人低声下气的哄劝。
“不管不管,我要吃小蛋糕!”
“可是爱丽丝宝贝,这里没有蛋糕店……”
“你选的什么破地方啊!”
“呜哇,好疼哦爱丽丝!”
真好啊,看起来是一对感情很好的父女呢。
灰雀抬起头,看着自己灰扑扑的房间以及四周满是抓痕和血迹的墙壁。
微微动了动腿,响起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
只见他的双脚上被拴着一条结实的脚链,铁链延伸,牢牢地固定在一旁的墙上。
因为长期的束缚,脚腕已经微微变形,留下了一道明显的红痕。
真好啊,不像他这样……
——
名叫森鸥外的男人刚刚搬来擂钵街。
未经打理的胡茬,乱糟糟的头发,皱巴巴的外套……任谁也想不到这个男人曾经是战争中不死军团的推行者和负责人。
尽管战争被强制性结束,但其威力巨大的余波仍旧震撼着岛国。
经济衰退、失业率暴增……
森鸥外,作为曾经不死军团的主要负责人,战争后的生活也并不算很理想。
政府正忙着处理战后的一堆麻烦,晶子则被自己那个讨厌的同门带走,而自己也被夏目老师拽进了三刻构想的计划。
白天、黄昏和黑夜啊……
横滨,这个满目疮痍的城市,还可以得到拯救吗?
森鸥外一边出神,一边看着爱丽丝在身边蹦蹦跳跳。
女孩的金色秀发在跳跃中如同阳光般耀眼。
再加上少女娇俏的脸蛋……
啊,果然……幼女真是美好啊。
还是一如既往的变态。
不过……似乎有人在观察他们呢,虽然是医生,但也是军人,分外敏锐的前军医很快就察觉到了。
自从进入擂钵街开始,类似的打量就层出不穷吧。
真是神奇的地方,擂钵街。
突然出现的巨型大坑,如同下水道一般容纳着城市的底层。
城市里的老鼠和蟑螂们光明正大地在这里拥挤吵嚷生存。
于是金发的少女状似不经意的抬起头,她和男人同一时间看到了那个躲在窗户后面的少年。
一头稍长的黑发,一双紧张又惊慌的眼睛,以及一张带着青紫淤痕的脸。
啊,毫不意外呢。
森鸥外这么想到。
这就是横滨,这就是擂钵街。
夏目老师,这就是您想要改变的城市啊。
——
灰雀很喜欢街头新开的诊所。
主要是喜欢住在里面的那对父女。
他们和生活在擂钵街的人,和灰雀记忆里所熟悉的人,甚至和灰雀,都不太一样。
每天早上,被称作林太郎的男人穿着一如既往的白色大褂拉开诊所的门,身后跟着叽叽喳喳的爱丽丝。
有时他去出诊,挎着大大的医疗箱,担心地嘱咐留在家里的女儿要小心坏人,然后被爱丽丝不留情面地嘲笑,尽管如此,他回来的时候还是会给爱丽丝带回来一个小蛋糕。
蛋糕……
灰雀记得自己应该是吃过的。
在母亲还活着的过去。
似乎是谁的生日,买了一块很小很小的蛋糕,上面插着彩色的蜡烛。
口感嘛,有点像海绵?他记得应该是软软的,里面好像还有水果……唔,总之很好吃就是了。
怪不得爱丽丝喜欢吃呢。
有时候医生不忙,他就脱下惯常穿的白色大褂,穿着合身的常服坐在窗边看书。
灰雀视力很好,能看清书上的小字,但上面写的是外文,他看不懂。
你真的太恶心了,有时他藏在窗户后面对自己说道。
像个觊觎别人幸福的小偷。
别做梦了,灰雀,像你这样只能给别人带来不幸的家伙,像你这个杀死自己母亲的家伙,还配得到幸福吗?
每每想到此,他就痛苦地想要流泪,他想到以前,想到母亲,后悔和怨恨的情绪在心底发酵,然后他疯了一样啃咬抓挠自己的身体,在地板和墙壁上留下一团团血渍。
等他累了,他就平静下来,木愣愣地盯着漆黑的天花板直到天明。
窗外传来森医生和爱丽丝说话的声音。
“爱丽丝宝贝,今天试试这件衣服嘛,是红色的蕾丝边欸!”
“不要,林太郎好恶心。”
真好啊。
——
日子就这么过去。
直到有一天,父亲久违地推开了他的房门。
有多久没见过他了?不记得了……
父亲变得很是消瘦,他穿着自己好几年没换过的外套,上面沾着不知道从哪里蹭来的东西,看起来比森医生还要邋遢。
“灰雀,”他轻飘飘地喊着儿子,眼睛却看着地板,“我找到……让明子回来的方法了。”
明子?妈妈……
这个字眼像是黏糊糊的胶水黏在他的喉头。
妈妈真的还可以回来吗?
如果妈妈回来的话,她会怨恨他吗?她还会像以前那样拥抱他吗?也许可以拜托她带自己去森医生的诊所,或许可以再带一个小蛋糕给爱丽丝,妈妈或许会很喜欢爱丽丝,他和他们就这样普通地相识,而不是作为一个偷偷窥探的小偷。
“那要……要怎么办呢?”
“用你的身体、用你的生命,让妈妈回来吧。这不是你应该做的吗,灰雀?”
“毕竟你只是个没有咒力的普通人。”
“等明子回来,我会回去上班挣钱,明子呢,想工作也好在家待着也好,她以前想开个花店,我们可以搬到别的城市去开一间,我们两个还会生几个孩子,他们会有天赋,对,不像灰雀,他们会继承我们两个的天赋……”
灰雀没理会父亲的怪话。
什么嘛,原来如此啊。
我的幸福和别人的幸福是不可以兼容的。
他恍然大悟。
原来,我只能是个觊觎幸福的小偷啊。
“那就,让妈妈回来吧。”他僵硬地扯出一抹笑。
——
父亲准备了几件东西。
很多张黄色的符纸贴满了房间,正中央摆放了一面巨大的圆镜,以及一把古旧的长刀。
男人解开灰雀脚上的锁链,视线冷淡地扫过他扭曲的脚腕。
将瘦弱的躯体放到镜子旁边。
随后他拿出一把匕首。
带着冷光的刀锋毫不留情地割破胸口的皮肤,微微划下。
在灰雀因疼痛而几近扭曲的脸下,父亲捧起儿子蓬勃跳动的心脏。
要,死掉了吗。
疼痛让灰雀不自觉地抽搐着。
他感觉到父亲的手在骨肉里摸索,然后什么温暖的东西被剥离了。
是什么?
红彤彤的东西……
啊,认出来了,是心脏,是我的心脏。
尚且火热的,还在跳动的心脏被小心放在镜面之上。
淅淅沥沥的血水淋湿了三分之一的镜面。
父亲唱起了拗口的咒言。
血液顺着镜子,围着心脏凝结成一个圆圈。
然后它们剧烈地跳动……
轰————!!!
是爆炸。
*
森鸥外被屋外的爆炸声惊醒。
他警觉地睁开眼,金发的人形异能力随着主人的心意而露出冷冰冰的一面。
前军医冷静又安静地翻身下床,随时携带的手术刀已经从袖口滑入手中。
他躲在远处,爱丽丝上前微微掀开窗帘。
嗯?
透过人形异能力的眼睛,他看到窗外浓浓的黑烟和剧烈的火光。
爆炸呀。
森鸥外见怪不怪。
位置是……啊呀,是那个少年。
记忆力优秀的他当然对那个经常偷看他的少年印象深刻。
那个可怜的,狼狈的,希冀的少年。
不过这么大的爆炸,想必连完整的尸体都留不下吧。
他冷静又冷淡地想到。
四周被波及到的房屋里钻出人来,他们看着熊熊燃烧的房子,大声抱怨着,然后像是被人发现的蟑螂一样四散着离开。
不愧是擂钵街。
森鸥外如此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