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幕的蔓珠沙华》几也

16、第 16 章

　　他们折回去，人去楼空了，包括行李都“不翼而飞”了，跟土匪进了村一样。

　　南枝目瞪口呆，她看了一会，无奈地回到火盆前往里面添了一把柴火，拯救了将熄未熄的火，道：“他们可能拿错了，你的包包里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吧？”

　　燕落就近在凳子上坐了下来，与她并排道：“没有。”

　　不知为何，明明自己不是自己所为，南枝还是松了一口气，总觉得有点对不起他。她道：“今晚就先坐在这里吧，我还有钱，明天到白市再说。”上回也没有逛，也不知道那的物价水平怎么样，钱够不够花，不过的话……她正琢磨着，燕落突然道：“你要不要到我住的地方？”

　　两人步入竹林深处，已经入了冬，雪花簌簌飘落在竹叶上，压弯了竹枝。夜风拂过，南枝侧目，燕落走在她的侧边，与他并行，他穿着黑色的冲锋衣，连着帽子兜住了头，帽檐遮住了眉眼，走路却没有含胸驼背，腰板挺得直直地，都分不清他是怕冷还是不怕冷。

　　他们在一个屋子前停了下来，燕落抬起头来看门楣，随后推门进去，点亮了灯，道：“进来吧。”南枝便跟着进去了。

　　这是二层中式合院，主楼两层，厢房一层居中对称，封闭式的檐廊，青砖黛瓦，厚重质感厚重，中式门框花格装饰，精致通透，古香古色，韵味十足，南枝打量了片刻，最后目光落在了屋顶的那盏白炽灯上略感遗憾，总觉得这灯有些恰逢了，如果换上红烛油灯，该是何等的风雅。
　　燕落随手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按了一下，放下了，道：“我先去洗澡了，你随意。”

　　几分钟后南枝才发现地板开始热了，惊讶这里居然有暖气，没一会就觉得热了，把外套脱了下来，刚想放在凳子上，一摸全是灰尘，想来很久没人居住。

　　南枝最见不得住的地方脏兮兮的，看到院子里有扫把，于是拿来打扫，又顺便拖了地，她干活利索，没一会就收拾干净，她把垃圾都归拢在一旁，听到后面的脚步声，回头道：“落了不少灰。”

　　他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哒哒的，长发就这么散落下来，听了南枝的话道：“嗯，来得比较少。”他看着南枝道：“你要不要上楼洗个澡，上面有新的衣服。”

　　刚收拾完，身上也沾了灰，南枝就没再扭捏，她上楼，楼上意外地干净，按照燕落的话，找到了衣帽间，满满一屋子的衣服，都被用塑料膜包裹起来，燕落说是别人和他换的，南枝挑了一件有绳子绑住腰的套装，打了个很难解开的结，裤子特别长，她又缠了几圈，他下楼的时候，燕落正在投屏看电视剧，他也不看，就这么放着玩手机。

　　南枝穿着比她脚大几个码的拖鞋，小心翼翼地下楼，下了楼，拿出手机来看，刚好十二点，她突然有点饿了，道：“厨房能用吗？我看有面，还没过保质期。”

　　燕落抬起眼来道：“我也饿了。”
　　“那我多煮点。”这厨房和现代差不多，还有冰箱，冰箱里有一包面条，油盐酱醋，和两颗土豆。

　　南枝挽起袖子，把锅洗干净转头见燕落拿起了菜刀，非常熟练地削皮，跟削苹果一样，从头到尾都没有断过，削好皮，他放在砧板上道：“切丝还是切片？”

　　南枝正拧开煤气，烧水烫锅，回头道：“丝吧，我看有辣椒也有醋，可以做个酸辣土豆丝，对了你能吃辣吗？”
　　“可以。”燕落道，他手起刀落，把一颗土豆削得根根分明，粗细均匀还不断。南枝不由地问道：“你经常做饭？”

　　燕落把土豆丝装进盘子，道：“有时候不想吃外卖，就学了一段时间。”

　　南枝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从这几天的相处来看，燕落应该以前过得可能不太如意，而且以两人目前的关系，也不适合谈论较深的话题，她把烧开的水倒掉，重新接了一锅，一边重新找话题道：“这一片很安全吧。”

　　把菜刀当回原位，燕落后退几步，依着门框道：“怎么说？”

　　南枝加大了火，道：“你看，你这里设备这么齐全，门也不上锁。”

　　燕落道：“安不安全看谁的地盘。”

　　这语气让南枝想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在说到阎王爷时他也是这样，好像这些人在他面前一点也不够看，不知道是年少轻狂还是能力过强使然，不过她更倾向于后者，不知道怎么的，南枝就觉得他不像是那种狂妄自大，自傲的人，她笑道：“你在这一片很出名？”

　　燕落开了抽油烟机，这才道：“算是吧，他们都有求于我。”

　　南枝本家想问求什么，但转念一想，这个问题就是个废话，来这里除了求通关的线索，还能求什么。她也没有把这个话题延伸下去，毕竟这是人家吃饭的工具，即使她能保证自己不会泄漏，也不好让他为难。这个话题延续不下去，生活的话题好像也不行，现在最忌讳“交浅言深”，于是她就着这里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南枝往面里撒了把盐，随口问道：“你说是谁创造了这里？”

　　她就是随口问的，本来也没有指望得到答案，谁知燕落却低下头来，他似乎认真想了一下才说：“应该是人类的欲望。”

　　南枝想了一下，这么说也是有道理，进来的人都必有所求，她淡笑道：“也许吧。”

　　她揭开了锅，锅一揭开就冒出香味来，虽然是素面，但是吃了几天干粮，南枝胃口一下子起来了，她想端出外面的客厅，燕落注意到了她的动作，抬手制止了她，道：“我来。”

　　南枝就把这活让给了她，又清洗了锅，把切好的土豆放入锅里烫了烫，装起来，又把油辣椒和醋放在一起炒，炒了一会把土豆丝放下来，翻炒起来，没一会就可以出锅了，闻着味道还不错。

　　她端出来就看到燕落坐在客厅里，已经盛好了两碗面，筷子也洗干净了，她把酸辣土豆放下，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味道有点淡，抬头看燕落也吃了一口面，她道：“要不要加点盐？”

　　她平时口味是偏清淡的，燕落又吃了一口，道：“不用，刚好合适。”

　　南枝喝了一口汤，遗憾道：“就是食材不够，我平时煮面喜欢加上几片肉然后放个鸡蛋。”她夹了酸辣土豆，尝了一口，道：“醋好像不太酸了。”

　　燕落道：“明天买吧，这里有卖。”

　　南枝道：“外面的东西他们是怎么带进来的？”她本来是带了一个行李箱和书包来的，可是传送过来的只有她和书包。

　　燕落道：“只要你不和你拿的东西分离，是可以被一起传送过来的。”

　　南枝懂了，那只要身体和需要带的东西接触就可以了，她看燕落起身盛面，只添了半碗面，南枝道：“我胃口不大，一碗就够了。”

　　于是燕落就装满了，吃完燕落主动收拾碗筷，洗干净放进橱柜里。

　　吃完面两人又在客厅看了一会电视，主要是为了消化食物，差不多半个小时，就上楼睡觉，楼上有三间房子，一间主卧房，两间客卧，其中一间被燕落用来当衣帽间了。

　　客卧也干干净净，床用塑料薄膜盖住，被褥也是用真空包装包裹好，拆开就可以用了，打开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南枝躺在床上，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微信也联系不上他们，她想打个电话，又怕他们藏在哪里，突然的铃声会让他们暴露，希望他们能安然无恙吧。南枝想着，困意就涌了上了，于是就睡了过去。

　　或许是床太舒服了，南枝睡到了日上三竿，下了楼，燕落双手抱臂，靠着门槛，脸向着太阳，微眯着眼，阳光直直地照在脸上，南枝心想，他真的很怕冷啊。

　　听到脚步声，燕落看了过来：“醒了？桌子上有早餐。”

　　南枝回头就看到有个早餐袋子，类似真实世界里买的，正打算问在哪里买的，就听到外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仔细一听是吆喝的声音，她走了出去，打开门，这才发现这是一条集市，人来人往的，不过这些从动作，衣着，神情来判断都不是真实的人，细节虽然不像，比如说他们说话节奏是一个调调的，机械地走来走去，不过有些人模仿得还是很惟妙惟肖的，如果不细心观察，还真发现不出来，她回头，道：“这里是？”

　　燕落道：“交界处。”
　　南枝道：“交界处？”
　　燕落道：“白市和黑市的交界处，往左白市，往右黑市。”

　　南枝往右边看，视线所到之处太短，寻思着一会到外面买几套合身的衣服，就看到客厅的沙发上有一个装着新袋子，倒是像装衣服的。燕落靠着墙，转过头来道：“刚才顺手给你买的，不知道合不合身。”

　　南枝道：“给我买的吗？”
　　燕落道：“嗯，一会出门，穿这身不方便。”
　　南枝道：“去哪？”
　　燕落道：“黑市。”

　　所谓的黑市并不像南枝想象中的那样，在夜里，黑暗的地方进行着黑色的交易，它其实就是在一个很普通很寻常的集市里。

　　燕落领着她到了一个平平无奇，甚至还有些简陋的宅子，推门进去，却是内有乾坤，里面挂满了各式各样喜庆的灯笼，更里面隐隐约约传来欢呼声音。

　　一个穿着红旗袍长相标致的女人迎了上来，笑吟吟地道：“两位一起？”

　　南枝正想说“是的”，燕落却道：“不是，我们不认识。”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撇清关系，不过南枝还是配合着说：“对的。”
　　红旗袍女子微微一笑，道：“那请您出示您的资质。”

　　南枝猜测资质应该要么就是资产证明，要么就是有什么有价值的能够拿来交换的物质，钱大概是不可能了，她一点钱都不够塞牙缝，于是把免死金牌掏出来：“您看这个可以吗？”

　　这大概很稀罕，旗袍女子眼睛一亮，忙道：“可以，可以，非常可以，您请进。”

　　验证完资质，南枝转头燕落已经进去了，想来他是这里的熟客，红旗袍女子领着她进去。里面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商城，吃的喝的用的玩的一应俱全，她领着她经过了赌场，一群人在吆喝着买大买小，还有欢乐场所，跳舞的跳舞，蹦迪的蹦迪，只是路过就觉得耳鸣，最后她们来到了拍卖场。

　　拍卖场也是热闹非凡，一楼像是小型的鸟巢，中间是拍卖场地，几乎坐满了人，二楼是独立的隔间，南枝由旗袍女子亲自领进了二楼一间房子，内部结构华丽又不失典雅，有一张圆桌，一张雕琢很精美的木椅，正对着下面的拍卖场，一个珠玉纱幕将她和下面的人格挡开来。

　　那旗袍女子将南枝引到雅间后，又吩咐人端进来甜点，南枝边吃着糕点边通过纱幕向下看，一个同是旗袍女子现在拍卖会的中央，她前面放着一个盒子，女子轻轻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张卷起来的纸条。

　　旗袍女子道：“这是触发死亡关键的线索，起拍价格一千万！”

　　南枝惊讶道：“这种也能卖？”

　　领南枝前来的旗袍女子道：“能的，不过分人。”
　　南枝道：“怎么说？”

　　旗袍女子道：“这字条是白先生给的。”
　　南枝道：“凌广白？”

　　旗袍女子笑了一下，摇头：“不是，是白先生，刚才您进来遇到的那个人，可不是那位，那位大人物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我们这里。”

　　南枝道：“那你们是如何确定字条里面的条件是真还是假呢？”

　　旗袍女子道：“不用确定，他给的重来都没有出现过错误，白先生可以闯过了全关。”

　　南枝想说就算是闯过了全关，也未必是知道触发条件的，有时候也可能是稀里糊涂过关的，有时候触发条件也是随时改变的，不过听她的语气对燕落的倾慕，还是没有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她重新把目光移到下面。

　　字条已经拍出了天价，至少在南枝贫穷的世界里，上亿的价格是她做梦也不敢想的。

　　接下来的拍品的竟然是一颗活体心脏，南枝很惊讶，不过她的惊讶不是在于这里有贩卖人体器官的黑市，毕竟现实世界里也有贩卖人体器官的黑市，她惊讶在于心脏已经取出来了，据她了解活体器官离开供体六到八个小时会失去其活性，似乎看出她的不解，旗袍女子道：“这里和外面的时间是不一样的，这里的时间对于外面是静止的，你什么时候进来，出去的时候也是时间。”

　　接下来拍卖的是鲛珠，也是热门的产品，竞争尤为激烈，起拍价格就是一百万，喊到一千万时就在南枝以为会以这个价格成交时，有一个声音声音懒洋洋道：“五千万。”

　　那声音是在对面传出来的，声音像是刻意降了一个度，比平时略显低沉，她顺着声音看了过去，明明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她仿佛看到了在纱幕后，一张雕花木椅上，少年懒洋洋地坐着，最后鲛珠五千万的价格成交了。

　　南枝咂舌，心想真是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力，为了防止错过什么好的东西，南枝和身边候着的女子道：“您能把我的拍品放在前面吗？”

　　她的要求女子欣然同意了，在楼下女子介绍“免死金牌”时下面引起了一阵哗然声：“免死金牌？我没听错吧？”“精彩了！看来今天来对了。”“不知道鹿死谁手。”“我押一万是杨老板的。”“切，才一万，我压两万是刘老板的。”“我赌十万！是杨老板的！”

　　在拍卖场开盘下注是被允许的，有时候也是活跃气氛的好方式，旗袍女子看场子热得差不多了，轻声细语道：“相信大家都了解这块金牌的意义，我就不多介绍了，起拍价格一千万，一次叫价不低于五百万。”

　　这价格惊到了南枝，隔壁有人道：“两千万。”
　　又一人道：“三千万！”
　　“四千万！”
　　……
　　几轮下来后，对面的人懒洋洋地道：“一亿。”

　　一听这要价，南枝立马明白了燕落刚才的意图，感激之余又有点担心没有人和他竞价，不过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已经有人喊道两亿五千万。

　　又是几轮的角逐。

　　南枝以为差不多时，燕落又喊出了：“五亿！”

　　南枝端着茶杯的手抖了抖，红色旗袍女子见怪不怪，她还贴心地用纸巾把溢出来的水擦干净，南枝心想，是单位计量不同？怎么亿对他们来说这么随便？

　　不过接下来隔壁的反应让她知道，其实也不是很随便，隔壁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拍卖场一片“嘘嘘”之声：“谁啊！出价这么狠话！”“是啊，一下子五个亿！”“是白先生吧。”“不可能是他，这玩意对他来说没有用。”“对，可能是哪个暴发户吧。”

　　南枝听着，心里道：“没错，就是他。”难怪他刻意压低了声音。

　　好一会没有人再出价，南枝的心都要提了起来，真要是没人出价，燕落花这五个亿买这玩意真不值当。

　　万幸的是在短暂的沉默后，就在旗袍女子准备一锤定音时，隔壁又有人道：“五亿一千万。”

　　南枝呼出了一口气，刚松下来又提起来，只因为绿色旗袍的女子道：“现在是五亿一千万，还有没有人出价？”

　　南枝心里默默祈祷着燕落不要再加价了，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那边也没有要价了。

　　绿色旗袍女子一锤定音，道：“恭喜杨老板，喜提免死金牌一枚。”

　　黑市办事效率极其快，没一会就把五亿一千万打到了南枝的卡里，南枝突然就有一种一夜暴富的感觉，连走路都是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