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尘不疑》九簋

2、第2章

　　孟昶捧着影霖的披风驻足，直到翁芮汐带着面纱找到他，“我的小祖宗，你怎么光着脚啊，你手里的是什么？”
　　“汐姨，我什么时候能长大？”
　　翁芮汐上手便要扯过孟昶捧着的披风，孟昶却不让，叫道：“汐姨，你说呀，我什么时候能长大？”
　　“等你接管圣殿，等你从圣君手里学会所有的本事，你就长大了。”翁芮汐拍拍他的腰身，让他穿上鞋袜。
　　“爹爹的本事，我都学会了，可我不会管圣殿呀，汐姨该怎么办呢，霖哥哥说，让我长大了再去找他玩儿，我等不及要长大了。”
　　孟昶口里的“霖哥哥”引起了翁芮汐的注意，事实上在她看见孟昶手里的玄色披风时，已然注意到，此袍在内侧有九黎山庄的暗纹，那么这个“霖哥哥”应当是九黎山庄之人。
　　“阿昶乖，先同汐姨回去，咱们再慢慢想办法，好不好？”翁芮汐只能哄着。
　　“不好，不能慢慢想办法，找江叔、川叔、泽叔一起想办法，霖哥哥还等着我呢，不能叫他等急了，等急了该不高兴了，不高兴了就不同我玩儿了。”
　　孟昶一手捧着披风，一手拉着翁芮汐，一个响指，藏在他怀中的佩剑乘势而起，悬在他们脚下，又一响指，消失于北市幻境。
　　曜灵殿位于玄山山麓之上，外有峦瘴叠雾，层层绕山而行，将曜灵殿整个包裹其中，世人只知魔教圣宗曜灵殿身在玄山，却不得其入山法门。
　　回来后，孟昶却并不着急找寻他的爹爹，而是捧着披风一路跑回自己的小院，将披风整整齐齐的平铺在自己的床榻上，看了许久，才又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了内侧，并煞有介事的与门口的婢女说道：“久忆，我的床不许旁人碰，你也不可以，知道了吗？”
　　“知道了，少君。”
　　孟昶咧嘴一笑，“我爹爹呢？”
　　“圣君在潜渊阁。”
　　孟昶满意的点头，从怀里掏出个晶莹的糖块，放在久忆手中，“吃吧，甜的。”
　　久忆抬头，将糖块含在口中，嘴角沁着淡笑，耳尖鼻头微红，上前半步，柔声道：“少君，吃过了吗？”
　　“我吃了，不然怎么知道是甜的，我去找爹爹，你自己去玩儿吧。”
　　久忆的笑化在唇边，转头看向房内的床榻，静声走了进去。
　　潜渊阁中，翁芮汐将北市之中发生之事尽数回禀，曜灵殿圣君孟夜羽听完展颜笑道：“我儿竟也懂俗世了。”
　　“圣君，莫要轻心，阿昶那样子分明是在找玩伴，只是对方乃九黎山庄之人，也不知是内传弟子还是外家子。”
　　“芮汐，你怕什么，管他是内传子还是外家子，抢来便是，这世上还没有我曜灵殿要不起的物件。”
　　“圣君，那是他们口中正道的中流砥柱，若公然抢人，便是有意挑起正邪之争，恐世人对我圣殿误会更甚。”
　　孟夜羽转过身看着其他三人，“江远，你们也这般认为？”
　　时江远、宦禹川、冷泽言纷纷摇头，又听年岁稍长一些的时江远说道：“圣君要一统，自然不会在乎什么正道名门，只是，少君年幼，当为之计深远才是。”
　　时江远提起孟昶，叫孟夜羽的心不忍，踌躇间，这孩子一阵风的出现，“爹爹，我回来啦。”
　　潜渊阁里五人皆目光柔和的看着少年，孟昶笑道：“汐姨比我还快些。”
　　孟夜羽同他招手，“阿昶，来爹爹这儿。”
　　“同爹爹说说，今儿都玩什么了？”
　　孟昶咧嘴，“我就下了山，突然窜出来个白色的猴子，脚上能冒火，我与它玩了好久，它累了，变小了，成了个毛球，后来我们就睡着了，再后来我就遇见霖哥哥了，爹爹，霖哥哥生的好看，功夫倒是不厉害，小毛球在他怀里的时候，那双脚还在冒火呢，我怕霖哥哥危险，便想跟着他，又想找他玩儿，可是，他说要我长大了，才可以。”
　　“白色猴子，双足冒火？”
　　“圣君，是朱厌。”冷泽言说道。
　　“朱厌是喜霖的，”孟夜羽笑了，抬手摸了摸孟昶的头顶，“儿啊，你想不想早点去找你那霖哥哥呀？”
　　孟昶当然想啊，忙不迭的点头，“爹爹要带阿昶去找霖哥哥吗？”
　　孟夜羽点了点孟昶圆润的鼻头，“是去找你的霖哥哥，只不过爹爹不带你去，而是要你自己去，阿昶告诉爹爹，你可以做到吗？”
　　翁芮汐冲到孟昶身边，抓着他的胳膊，与孟夜羽说道：“圣君，万万不可，阿昶一人如何去的千里之外，何况，阿昶还是孩子。”
　　孟昶晃了晃被抓住的胳膊，“汐姨，我可以的，”又转头看着孟夜羽，笑着说道：“爹爹，若我一人去找霖哥哥，是不是我就长大了？”
　　“是啊，爹爹的阿昶，早就可以长大了。”
　　“那我何时出发啊？”孟昶又摇摇头，“不对，爹爹，我去哪里找霖哥哥呢？”
　　孟夜羽大笑，展开双手，“瞧瞧我儿，竟会问我这样深的问题了，你还担心他长不大吗？”
　　四人双手抱拳躬身作揖，“天佑圣殿，天佑少君。”
　　“四使，护送我曜灵殿少君去九黎山庄，我要阿昶拜在秦穆修门下。”
　　“是，属下等领命。”
　　孟昶笑着跳着回到自己屋，奔到自己的床边，突然大叫起来，“久忆，你出来。”
　　“少君，婢子来了。”
　　孟昶站在踏板上，指着床内披风，“久忆，我的东西，让你不要碰，为什么不听话？”
　　“婢子并未碰少君你的东西呀。”久忆眨眨水润的双眸，有些委屈道。
　　“那为何它的方向变了？久忆你说谎，我不喜欢你了，再不要你进我屋子。”孟昶对着她说过许多次“不喜欢、不钟意”这样的话，久忆也只当他是发一发孩童脾气。
　　哄着他，说着软话，“我错了少君，我见这披风错叠在一处，极容易生皱褶，想着少君这般在乎，便动手重新叠了放好，久忆以后再不敢了，少君可不能不要婢子，好不好？”说完还不忘上手去拉孟昶的手。
　　孟昶却没有像往日那般乖乖交出手，让久忆牵着，垂头看着里侧的披风，“这次算了，但是再不许你乱动我的东西。”
　　“好好好，少君饿了吗？婢子端些点心来？”
　　孟昶摇头，“不吃了，你出去吧，我要睡了。”
　　久忆看着他笑了笑，轻声走了出去。
　　翌日太阳升起时，久忆如同往常一般，双手端着铜盆，在孟昶的门外，静悄悄的推开门，屋内一丝人气也没有，床铺上的被褥，好端端的摆着，里侧更是没有被孟昶叮嘱不许她动的披风，曜灵殿少君又不见了。
　　久忆却未着急，她家这位少主子，长了腿，动不动就要失踪的，思及此，她又笑着摇摇头，端着铜盆而出。
　　只是久忆不曾料到，孟昶今次失踪的未免太久了些，已然十日了，而且整个曜灵殿也不见四位圣使的踪迹，当她再一次推开孟昶的房门，见圣君孟夜羽站在其中，低头走进去行礼，“圣君。”
　　“不必惊奇，阿昶总要长大飞出去的。”
　　久忆抬头，“圣君，婢子能问问少君去了何处吗？”
　　“等着，阿昶长大了就会回来的。”孟夜羽盯着久忆的脸看了很久，才从她身边走出去。
　　已经离开十日的孟昶在曜灵殿四位圣使的护送下，已经来到九黎山庄外的宛城，孟昶与四人在城外的百丈密林道别，“汐姨、江叔、川叔、泽叔，我去了，你们快回去告诉爹爹，我可厉害了，我能一个人去找霖哥哥。”
　　翁芮汐哪里能放心，抬手将孟昶额前散落的发丝理顺，突然抱住了他，“阿昶，记得汐姨与你说过的话吗？”
　　孟昶点头，“汐姨说，若此去，见着霖哥哥，定不能得意忘形，别人若不问我便不要说爹爹的名讳。”
　　翁芮汐松开了手，抬头看着他，“记住别人即便是问了，也不能说出口，明白了吗？”
　　孟昶有些为难，“可是这样不是骗人嘛，汐姨你们说过，这样就不是好孩子了。”
　　宦禹川笑着上前，说道：“阿昶，你如今长大了，还是孩子吗？”
　　“是的，川叔说的对，我是大人了，我长大了，我是大人，我就可以骗人了，太好，我可以骗人了。”
　　孟昶一番言论，成功的逗笑了红了眼眶的翁芮汐，更是把其余三人惹得捧腹大笑，孟昶看着他们笑，自己也跟着一块笑，笑了累了，才停下，“川叔，我想了想，我还是不要骗人了，骗人不好，不止是坏孩子，还是坏人。”
　　“阿昶，来，泽叔跟你说，骗人的人不一定是坏人，明白吗？”
　　“不明白。”
　　“有时咱们必须骗人，或是为了保命，或是为了行善，而你要做的，就是区分哪些人你必须骗，哪些人你骗不得。”
　　孟昶似懂非懂的点头，“可若是霖哥哥问我呢？我也不能说爹爹是何人吗？”
　　“你若不想骗他，可以换一种说辞。”
　　“换一种？”孟昶低头，又抬起来，“是什么？”
　　“是什么，要你自己想，因为你长大了。”
　　孟昶的眼神突然变得坚毅，“嗯，我长大了，我要自己想。”

作者有话说

　　很久没在这里更新了，更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