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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夜 迷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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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撩人。
成均馆——九壶镇最大的赌场。
纸醉金迷,觥筹交错。墨九一身外白内黑,头微昂倚靠在墙上,眼前群魔乱舞。
颓靡之气快要溢满的会馆,他的眼神清澈、犀利。
闲等之际,不禁想起早上接头的话。
“知道你的风格——但这次门里派她给你搭档是想让你带着,不会妨碍你。”
思路中止,一个妖娆的女人贴身舞来,墨九斜着眼睛看她,她嫣然一笑把酒杯移至他唇边。
此时一位黑衣奴仆走来,恭敬地说:“有人请公子喝一杯玉卮醪。”
墨九用手指移开女人的酒:竹叶青柔和爽口,却不是醇厚浓烈醉人之酒。”
他的同伴坐在不远处:黑衣,长发,单一个背影就美如罂粟,全身散发着颓靡危险的气息。
墨九走到她面前,突然停住——
“鄙姓薛,名韫锦——请你喝酒的人。”
座上女人微微向他颔首。
“……是你?!”
墨九压低了声音才不至于透出那份震惊。
“请。”
韫锦慵懒地半躺着,神色不变,指使男仆给墨九递酒。
墨九接过酒,沉吟片刻,一饮而尽,然后颇不习惯地看着眼前人。
无论哪个角度看,都如一杯醇酒的女人,黑发柔软地垂下,托出她诱人的锁骨。
一个醉酒的男人走过,顺手摸上她的脸。韫锦笑靥醉人,伸手一勾,揪住对方的领子,拉近,似欲吻下,而忽一放手,男人摔出三尺以外。
墨九沉默良久,最后站起身:
“……赌桌上见。”
牌桌上抛金掷银让人目不转睛,而对座的一对男女犹为吸人眼球。
那女子是这个会馆当之无愧的公主,那男子无疑是唯一可以反射这光芒的人。两位旁边各自坐着一位陪练。
墨九隔着赌桌打量着韫锦,韫锦微蹙眉头,托着下颌,紧盯牌桌上的牌。
片刻后,韫锦指间勾出浅笑,出牌。
——不知为何,之后两人相视而笑。
清点完毕,荷官将桌上的钱币全数划给墨九。新番下注,韫锦将一捧金币推进赌桌,墨九从一旁圈出同样可观的钱币。
新番进入尾声,墨九拿着最后两张牌,看着对面的韫锦。
韫锦同样打量着墨九,将手中的牌九翻转,丁三。
然后她嫣然一笑,那张牌九后翻出另外一张,二四。
一杯玉卮醪向墨九滑来,墨九一手接住,杯中之物溅出少许。
向一边望去,韫锦拿着酒杯倚墙站着:“刚赢来的一对酒杯,作为今晚的见面礼。以后喝酒的时候,别忘了我。”
韫锦坐到他身边,调笑般的口吻:
“这个新人,可是入了门?”
靠近观察,一双凤眼似醉非醉,秋波一荡叫人梦断巫山,颇有桃花眼的神韵,若她刻意睁大眼睛,眼中便有种空灵纯净之美。
墨九将玉卮醪一饮而尽。
夜,无星无月,驻马店。
豫州之腹地,天下之最中。在因设驿站而得名的驻马店,消息流通处除了驿站便数路溪源客栈,那里聚着许多江湖豪侠和贩卖消息的腿儿。试剑大会前夕的路溪源更是通宵达旦。
旅人携着那老者走进客栈,不多时便找到了腿儿。
“雅座详谈。”那人搓搓手,三人向楼上走去。
三人从楼上下来已是深夜,客栈里依旧人声鼎沸。
腿儿讪笑:“关于云氏财行的消息就那么多,如果还想打听别的,随时找我。”
旅人走到楼下,一群人正缠着几个腿儿要试剑大会的料子。
“我我!——屠商今年会参加吗?”
腿姐淡淡道:“目前还在休养,没有参战的迹象。不过如果他无心参战,就算捧他上天他也断然不会参加——就像当年的墨九。”
听到“墨九”二字,旅人停住脚步。
然而更多的声音是:“墨九是谁?”
“没听说过也不足为奇,但两年前他可是墨门炙手可热的新宠,可惜木秀于林风必折之,还未大展身手中途便出了事。”
“……云氏财行今年押谁?怎样?”
另一个腿儿道:“不清楚。云氏的料子要花大价钱和大功夫。虽然这些年没借着凤公子的名气,但云氏的势力一直在扩展,百年老号信它是不会亏的,我只能这样说。”
“凤公子?那天下谁人不识的儿子?近来还有消息吗?”
“没有。今年他的消息一个子都没。”
人群里传来不满的声音:“还不是有个厉害的爹,否则他怎么可能上位那么快。”
老者狠狠瞪向那几个腿儿,
旅人不动声色,携他离开嘈杂喧闹的路溪源。
途中下起暴雨,墨九一身湿回到客栈,却懒得更衣,床上一坐,迷迷糊糊想着韫锦的事,很快睡着了。
今夜不同,他能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
他梦见韫锦,用哀伤含着愤怒的眼睛看着他:“——你查我?”
自己声音却是坚硬冰凉:“你太奇怪了,为什么不让人查,不查怎么知道你这种身份。我告诉你你再多管闲事我就不客气了。”
“……以前你不是这样的,”韫锦苦笑,转过身,“不想看到我、我走就是。”
他莫名地烦躁起来,手往旁边一扫,什么东西碎了:“以前、以前,所有人都在提以前!”
眼前一黑,却置身牢中,他徒手在地上挖着什么,心如战鼓,如履薄冰。
突然,松软的泥土却挖出锋利的刀刃,险些割去他的手指。他刚想收手,下面却传来一声:“清泗?”
刀子抽了回去,一只手就急不可待地从土中伸出,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握得是那样紧好像两只手本便是血肉粘连的一体。
他还未曾想那双如此迫切着渴求着的颤抖的手是谁的,眼前之景又换了。
此刻他在牢外。眼前的牢房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一座都要坚固和绝望,外面站着几个虎背熊腰的看守,每一块砖头都是阴沉,每一口气息都是绝望。
一缕天光照亮狱中之人,因为背光反而更看不清,只知隐约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
铁链窸窸窣窣动起来,那人抬起头,当天光照亮他的脸时,强烈的窒息感压迫而来,墨九不得不从梦中惊醒,想呼吸,鼻子却被塞住。
帘外雨潺潺,他仍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坐在床头。
咽喉一阵肿痛,墨九摸了摸额头。
果然……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