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德瑞拉”》凰曦柔

38、第 38 章

　　凰曦柔第一次遇见小花，是在一个傍晚。
　　那个时候她因为确诊疾病，不得不从学校离开，为了让她的心情好起来，她的父亲从别人那里带回来一只小奶猫。
　　那个时候的小花小小的，只有她手心那么大。她捧起她，在手掌上，趴着的小花与她四目相对。那时，她吻上小花的脸颊。
　　对于凰曦柔来说，小花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她是一只猫，但同时也是她的依靠、寄托以及爱。可以这么说，凰曦柔很爱很爱小花。
　　但爱是特殊的、是无法准确描绘的，而她的爱扭曲、诡异，更是无法说出口的存在。
　　凰曦柔不止一次想过，要是可以的话，让小花和她一起死掉也不错。因为她们是如此珍视对方，要是一方死去，另一方一定会悲痛万分，那不如一起离去，这样死去的路上也不会孤独。

　　凰曦柔喘着气，她的左手臂有些刺痛，划开的口子渗出点点鲜血。她的目光在房间里游走，看到桌角吃完的蛋糕盒还有膝盖上躺着的猫。
　　凰曦柔放松了下来。
　　不知为何这几次游戏结束后她总在做梦，做那些久远的、很难回想起的梦，在梦到那些东西之前，她还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想起它们。
　　一辈子。
　　啊，一辈子。
　　这东西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对凰曦柔来说无论怎样的长度都是一种折磨。
　　小花在凰曦柔的腿上伸个懒腰，她舔舔自己胸口的毛发，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抬起头看着凰曦柔问：“你的伤口！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凰曦柔用右手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酒精和绷带。
　　她其实没学过这种东西，说到底她的文化程度很低，高中毕业证都没有拿到。只是伤得多了，她也就会一点护理，但算不上多好，只能拿来应个急。
　　凰曦柔用酒精擦拭自己的伤口。做这些事的时候她问小花：“你怎么样？”
　　“我？我没什么事啊。”小花跳到桌子上看着她的动作问：“但你这么处理可以吗？会不会太简单了？伤口有没有可能二次感染，然后发炎。天哪，发炎，我都想象不到要是你伤口发炎我该怎么办。”
　　小花继续嘀咕着，凰曦柔只是笑着说：“只是一个小伤口，既不疼也不大，不会那样的。”
　　真的不会那样吗？
　　小花看着凰曦柔用一只手，笨拙地把绷带缠在自己的伤口上。她的动作真的很笨拙，只有一只手能动的她完全压不住绷带。软趴趴的绷带缠在手臂上，看起来一点用都没有。
　　于是小花伸手帮凰曦柔压住绷带。
　　其实这也没什么用，猫的手上都是毛，那些毛发沾染着灰尘也会感染伤口。但凰曦柔什么也没说，她只是在小花的帮助下缠好绷带，又摸摸她的头，对她笑笑。
　　“我做了一个梦。”缠好绷带的凰曦柔挥挥手臂，对着小花说。
　　“什么梦？”
　　“最开始见到你的梦。那个时候你小小一只，捧在手心里刚刚好。每天晚上把你放在床上的时候，我都在想，我会不会一下压死你呢？”
　　“但我现在已经很大了。”
　　“是啊，”凰曦柔说：“你长大了啊。”

　　她们没有继续聊梦，也没有继续关注不知如何的伤口。
　　凰曦柔总是会说，她其实没有长大，属于她的时间定格在了那一年，十六岁那一年。可是她也会说，每每看向她人的背影时，她总会感觉时间在流逝，大家渐渐都长大了，只有她站在原地，一直站着。
　　时间是平等的，没有成长的年岁它也在缓慢前行，它平等地给予每个人各自的痛苦，轻轻拍手什么都不带走就消失了。
　　凰曦柔深吸一口气。
　　她情绪不好的时候总会深吸一口气。也不记得在哪里看过，好像只要这样，她的情绪就会平复，感性的波涛就不会把自己吞噬。
　　可是这并没有用，深呼吸不能解决她的焦虑、苦闷和悲伤，那些东西是积沙成塔的结果；是推不倒的不倒翁；是陈年的旧事、腐烂的伤口；是她这辈子都抛不掉的潮汐。
　　她总在被自己的潮汐追着跑，没有路的时候就踩在过去的尸体上；没有指引的时候就胡乱朝一个方向狂奔；没有动力的时候就想想身边还活着的人。
　　但地球是圆的，她的痛苦也是圆的，所以最后她总会跑到潮汐的前面，看着它扬起，然后落下。
　　凰曦柔继续深呼吸，也许是发现她的不对劲，小花从桌子上跳下来，坐在她的怀里说：“要看分数吗？”
　　凰曦柔停止深呼吸，她把视线聚焦，凝聚在小花身上，迟钝的大脑继续转动，想起未知的结果，她点点头说：“好。”
　　小花把手搭在凰曦柔的右手上，她靠在凰曦柔怀里，用轻柔的声音说：“嗯，最新的积分变动。好的，我看看啊...查询完毕，现在你有四十分啦。”
　　“感觉好像又回到以前了。”凰曦柔似乎并没有在意分数，她只是没头没尾，突然说出这句话。
　　“以前的哪件事呢？”小花问。
　　“以前我难过的时候，你就会走到我的屋子里。你会坐在不远处看着我，或者过来用头顶我的手。我不是怀念，我只是觉得不知何时，它们都变成回忆了。”
　　“是啊，虽然那个时候我也才遇见你没多久。”
　　“但你还是会来安慰我。”凰曦柔轻声说。
　　她用左手摸摸小花的头，听着对方喉咙里的“咕噜咕噜”声，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话说回来，我现在已经有四十分了？”她说。
　　“嗯！很多了！虽然距离一百分还有点距离，但是已经很快了。马上凰曦柔你就可以许愿了，说起来你要许什么愿？”
　　“我想...”
　　凰曦柔最后并没有把自己的愿望告诉给小花。
　　虽然她总是在对方面前寻死，可真到要说出自己愿望的时候，她又不知道这样可不可以。真是矛盾，她明明一直在小花面前，展露自己最真实的欲望，临到要说出口时，却又开始退缩，希望对方不会知道。

　　小花没有继续问，她摸摸凰曦柔的右胳膊，然后跳到桌子上，弯下身子用爪子拉开抽屉。随着淡淡的甜香味飘来，一个小蛋糕从抽屉里出现。
　　凰曦柔记得，这是自己之前无意间拿出的小蛋糕，现在那个蛋糕吃完的盒子，还摆在她的桌子上。她抬头看着小花，有些不解。
　　“拿出来尝一尝，看看和你给我的一不一样。”
　　“可是...”凰曦柔有些犹豫。她看着小花闪亮亮的大眼睛，最后还是顺从地把蛋糕取出来。
　　她把蛋糕放在小花面前，并没有要吃的打算。
　　小花看她没碰蛋糕，便把蛋糕推到凰曦柔面前，说：“这可是我专门准备给你的。大家不是常说，吃甜的能缓解压力嘛。我觉得你应该吃一点，就算它没法让你开心起来，吃一点好吃的也不差。”
　　蛋糕在小花的推力下停在凰曦柔面前，她犹豫许久，最后还是拿起眼前的蛋糕。
　　蛋糕很香，真的很香，闻起来比她记忆里的还要香，可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吃。只拿了四十分的自己，有资格吃下这个蛋糕吗？
　　看出凰曦柔顾虑的小花跳到她的腿上说：“你就当做是完成游戏的奖励，不要想那么多，毕竟拿到一百分的奖励并不是这个，不是吗？或者，你就把这个当做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一个并不贵重的礼物。”
　　终于在小花的催促下，凰曦柔还是吃掉了手上的蛋糕。
　　吃完蛋糕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凰曦柔感觉自己的情绪好上那么一点，至少不再想东想西了。
　　她在房间里找出一个垃圾桶，把所有吃完的蛋糕盒丢进去，然后摸摸小花的头，开始翻看自己之前写的东西。
　　其实她本来可以不翻看的，毕竟大部分东西都是上个游戏摸索出来的。只是她有些记不清之前的情况，所以希望翻翻自己的笔记，来唤醒自己的记忆。
　　她翻开第一页，从头开始看，却发现不知为何笔记里总是有一段空白。
　　空白的地方大部分都跟在自己的疑问和猜测之间，她能看到前面自己写下的问题，也能看到自己根据回答做出的猜测。但她看不到回答是谁说的，也看不到当时的自己究竟记下了什么回答。
　　除此以外的空白，是系统规则的最后一条，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自己在上面写了规则，还标了序号，而且四条规则里，只有那条规则是空白的。
　　凰曦柔放下笔记本。
　　她下意识看向膝盖上的小花，觉得对方应该知道些什么。
　　不，不是对方知道，而是自己也知道。空白的地方摸上去有写字的痕迹，只是她看不到，或者说是她不想看到。
　　总之，不管写的是什么，既然她主观不希望自己去知道，那她就不会强迫自己去想。
　　凰曦柔把这个本子放好，又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新本子。然后她把旧本子上自己可以理解的，以及自己认为有点用的笔记整合在一起，抄到新本子上。
　　做完这件事后，她把旧本子放到书桌上面的柜子里。
　　小花坐在桌子上，在凰曦柔即将把旧本子，放到上面的柜子里时，她就跳到了桌子上。
　　她看着凰曦柔把旧本子塞到柜子里，又看着她在新的本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她只是看着，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好奇，只是站在最安全的地方，就那样一直看着凰曦柔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