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德瑞拉”》凰曦柔

141、第 141 章

　　“检测到玩家已获得，一百分，现开启玩家与主系统沟通的渠道。已屏蔽除玩家外的所有人物，二次扫描，确认此空间内只有玩家一人。现在，请玩家说出自己的愿望。”
　　熟悉的声音，陌生的话语，凰曦柔有些惊讶地睁开眼。
　　她的惊讶并不是因为自己的成功，而是因为黄落梅的那番话。
　　她当然理解黄落梅说这番话的原因，毕竟她父母偶尔也会像她一样，说自己会变成现在，全都是因为他们。
　　打心底讲，她并不认为黄落梅的所作所为影响到了自己，至少在她看来，她所做出的这些选择，全部都是为了她自己。
　　凰曦柔扫过自己的所在地，这里依然是眼熟的虚无空间，也不知道主系统为什么那么中意这样的地方。
　　她盘腿坐在地上，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愿望，而是问：“你不出来吗？”
　　空中没有人说话。
　　“你不出来，我不许愿，我们就僵持下去吧。”凰曦柔身子后仰，倒在地面上。
　　她开口，像是自言自语道：“其实我对这个游戏有很多疑问。刚开始的时候还好，可越到后面我越觉得不对劲。逐渐简单的积分获取，逐渐轻松的情报收集，与之相对的是不断变得熟悉的场景，与总能让我触景生情的故事情节。
　　你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我猜不太出来，我只能知道，在不断的前进中，我心里确实有什么地方崩坏了。”
　　凰曦柔闭上眼，“可这崩坏对我来说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毕竟我遇到过更让人崩溃的事，和它们对比，这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
　　“可这点小事真的算不上什么吗？”她说：“我认为，崩溃的原因归根结底，就是这样一件件积累起来的小事。这些事既不大也算不上闹心，可这类小事一件一件堆叠，那些没解决的问题一个一个相乘，于是总有一天，积累下的怨念会被下一个小事引爆。
　　我蛮不喜欢那样的感觉的，不知道你是不是也这样。”
　　虚无的空间里，依旧没有人回话。
　　“好吧，你这样做我也可以理解，毕竟你非常神秘，所以我事先也做好了，你最后不出面的心理准备。”
　　“不过虽然这么说，但我还是打算和你耗一耗，毕竟对我来说从这里出去，还是留在这里此刻似乎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凰曦柔睁开眼睛，她坐起来笑道：“是不是听起来蛮奇怪的，毕竟我之前那么努力完成任务，就是为了获得一百分，达成我的愿望。可是。”
　　她露出迷茫的表情，“可是当我听到黄落梅那么说的时候，我突然感觉怪怪的。
　　我不明白黄落梅为什么要那么说，就算她真的‘诞生’于我，她也不需要为我的决定承担什么责任，毕竟疾病带来的影响已经病入膏肓，我早已坏到了骨子里，无论如何我都会走上一条令人唏嘘的道路。可那样的她为什么看起来却有一种，释然感？”
　　“她为什么要这样呢？”
　　凰曦柔询问道。
　　当然，依旧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好吧，这个问题先放一放，我问你一个你绝对可以回答的问题吧。你是谁？”
　　她仰起头，盯着自己的头顶。
　　头顶空无一物，只有不断流动的黑色与虚无。
　　“这个问题似乎难度太高了。那，小草是什么东西？小花又是什么？虽然你说你们是系统，可是你们应该不仅仅只是系统吧？小草总会说的‘后厨’是什么？你又是怎么创造出这些游戏的？第一批玩家真的存在吗？”
　　空气沉默着。
　　凰曦柔叹气，“你怎么什么都不愿意回答。”她说：“不过我也想到这一点了。真奇怪，总感觉自己可以理解你，却又觉得我们不是一个人。就像，就像我看着黄落梅，感受到的那些感觉一样。”
　　凰曦柔垂下眼帘。
　　“黄落梅啊。”她叹气，“我还是蛮不想提起她的，有的时候我真的感觉，她比我自己还了解我。”
　　“没人会喜欢一个那么了解自己的陌生人，特别是那个陌生人和自己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时。”凰曦柔摇摇头又说：“也许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讨厌这样的人，毕竟我比较挑剔，又很需要安全感，所以才会对身边的人要求那么高。”
　　“不过，这件事怎么想都很麻烦。”她说着，抬起头指着头顶说：“所以你真的不出来解答一下我的疑惑吗？”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看到空气震颤了一下，那感觉就像看到人形抬手一般。
　　“你不会，一直都在吧？”凰曦柔挑眉道：“恶趣味。”
　　依旧没有人回答。
　　“好吧好吧，那我再随便说点东西吧。”凰曦柔盘腿坐在地面上，她摇晃着自己的上半身道：“我其实蛮好奇你是怎么设计npc的，也是像创建游戏一样，根据玩家自己的记忆生成吗？还是说你有别的方法？是靠那个方法制造的？”
　　“你又是怎么想到以童话故事为基础，构建这些世界的？你设立的那些规则又是什么？又有什么样的规则约束你？”
　　凰曦柔站起身，“还是说我再大胆一点，联想一下？这样的话，我最大胆的猜测大概是，也许你和黄落梅是一样的。”
　　她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感觉脑中有很多东西串联了起来，虽然还是有点模糊，可一些奇怪的事情却可以被很好的解释。
　　“所以不是我足够厉害，而是。”
　　她抬起头说：“而是，这里本就是让我心想事成的梦乡。”

　　空气浮动着，凰曦柔第一次在这个空间里感受到视线。
　　她抬起头注视着那块起伏的空气，她说：“我猜的对吗？”
　　“请玩家停止无用的猜测，尽快说出自己的问题。”主系统用播报的声音如此说道。
　　凰曦柔在空间里踱步，“既然你会开口说话，那就意味着我的猜测至少有一半是对的。”
　　“我从没想过这一点。”她说：“毕竟，如果这么想的话，那我现在岂不是在做梦？这样的话，我所在的地方、所遇到的npc与玩家、所经历的事、达成的成就，岂不都是我的一场梦。如果只有在梦里我才可以获得这些殊荣、走到现在的位置，那现实里的我该有多么无力。”
　　“太可怕了。”她站定，双手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肩膀，“太可怕了。”她重复道。
　　她抬起头，望向天花板，空气依旧在抖动，却没有陌生的人影出现，她问：“你究竟是谁？”
　　“玩家不应关注此类无用的问题，知道答案并不能帮助玩家获得更好的生活。”
　　“我早就不追求所谓的更好的生活了！”
　　“知道答案，也不能帮助玩家许愿。”
　　“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能选择自己的未来！”
　　凰曦柔朝着头顶大喊道：“你说过的！你说过的。你说过，”她低下头减缓音量道：“你说过，只要我走到最后就能知道一切的真相。”
　　空气安静下来，被注视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凰曦柔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那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响亮。
　　那声音从她的头顶开始响起，它慢慢落下，最后停在她的身前。
　　她抬起头，短暂的惊愕后，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这，就是你啊。”
　　她说，与身前的人对视。
　　“这，也是我啊。”
　　她抬起手，抚上身前人的脸颊。
　　手下是温热的触感，这让她意识到面前的确实是“人”，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一个远超出自己所想的真相。
　　不，她并不是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毕竟“诞生”的说法是如此诡异，她只是，只是没有胆量往这个方向想而已。
　　如果主系统真的是自己，那走到现在的自己究竟算什么？
　　围绕着自己的小花。
　　帮助过自己的小草。
　　无数拥抱过她的陌生人。
　　她们又算是什么？
　　她们难道是自己对自己的慰藉吗？还是对自己的遗憾？
　　可她为什么要慰藉自己？又为何要对自己感到遗憾？
　　凰曦柔不敢去思考，她怕最后的答案是自己依旧对这个世界怀有感情。
　　那太痛苦了，那意味着她要陪伴如此丑陋的自己，继续在这没有尽头的世界上生活无数无数年。
　　明明仅仅五年，她都坚持不下去。
　　凰曦柔想向现在的情况发笑，可扬起嘴角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个心思。
　　沉重的心不断下沉，脑海里回想起的尽是在这里的片段。
　　那些熟悉，却又陌生的片段。
　　她张嘴，终究还是问道：“你，是我吗？”
　　面前的人点头，她说：“是的。”
　　是的。
　　听到对方声音的那一刻，看到对方张嘴的那一刻，凰曦柔知道，面前的这个存在只能是自己了。
　　那些自己熟悉的声音、眼熟的小动作，都是只能在自己身上看到习惯。
　　“那黄落梅，也是我吗？”
　　“是的。”她回答道：“她是你的过去，是你童年时期对未来的向往。我是你的现在，是你漫长五年不断折磨后剩余的残渣。她是生，而我是你追求的死。”
　　“怪不得，我那么讨厌她。”凰曦柔说。
　　可那样的感情，可能不仅仅只是讨厌。
　　只是看到美好的自己时，下意识地嫉妒而已。
　　“太可怕了。”她说：“真的，太可怕了。”
　　“怪不得她们说世界以我为中心，真是。”凰曦柔叹口气，“所以我还是站在你这一边。”
　　“真羡慕啊。”她微微侧过头，视线越过面前的人，穿过这个空间，似是想要落在谁的身上。
　　可飘忽不定的视线，最终还是落在一片虚无上。
　　“真羡慕啊。”她闭上眼道：“我也想，像她那样。”
　　可是心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起伏。
　　它依旧在下沉，下沉，直到凰曦柔感到呼吸不畅。
　　“凰曦柔，”眼前的人喊出她的名字，“许下你的愿望吧。”
　　她与她对视。
　　于是凰曦柔点点头道：“好，那就请你实现此刻我心里所想的愿望吧，你一定知道那是什么。”她微笑着闭上眼。

　　于本文的最后，于这本书中，凰曦柔最后一次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