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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双生花之谣(中) ...

  •   魔法。

      多么奇妙的词汇。

      在家入硝子还是个小女孩时,这种东西最能唬人了,至少虚无缥缈的东西比起真实存在却又无处不在、将她与“普通”世界隔开的反转术式更能让人心安理得地接受。

      毕竟幻想的总是好东西。

      比血淋淋的伤患和大部头的医学书籍上密密麻麻的注解要浪漫得多。

      后来?

      后来维斯卡斯来了。

      带着他那天花乱坠的魔法和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占据了她整个青春的重要一部分。

      他让她意识到,“魔法”并非遥不可及的童话,而是另一种严谨的、充满无限可能的“真实”。

      “咔哒。”

      细小的火苗在寂静的夜晚长廊上亮起,映照着她略显疲惫的眉眼。烟的亮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久违的尼古丁气息暂时压下了翻腾的思绪。

      “魔法啊……”

      她想起了夏油杰的魔法,想起了维斯卡斯留下的、那些字迹潦草的笔记中记载的、绝大部分无法在这个世界复现的魔药材料,她曾经就“速生药剂”这一试剂试图复现威迪尔大陆的魔药效果,然而得到的结果只有……失败。无数次的失败。就像离水的鱼,无法展现应有的活性。那些无法被此世界咒力完全模拟的魔药材料,至今仍是研究中的瓶颈。

      她想起了那些至今仍沉睡在重症监护室里、依靠仪器维持生命的受害者们——反转术式能够修补的只有身体上的伤痕,那灵魂上的缺失呢?

      这些年,她始终未能真正踏入更深层的、有关“魔法”的领域。或许是因为咒力体系本身的限制,或许是因为她内心深处某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怯懦——害怕再次证实那条路的尽头,依旧是“此路不通”。

      但如果……如果吉野顺平身上发生的“奇迹”,真的能够证实威迪尔大陆法系的存在,在灵魂层面有着不同于咒力的独特路径……

      那么,或许就能更靠近那个答案一点了吧?

      那个关于灵魂、关于世界、关于……维斯卡斯不告而别背后真相的答案。

      “就让我见识一下吧,”家入硝子掐灭了烟蒂,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专注,“究竟是某种未知的诅咒在捣鬼,还是……别的,真正值得期待的东西。”

      ……

      话说回高专这边。

      伏黑惠经历的事让大家的心情都一时低落起来,然而在吉野顺平这边,经过家入硝子多日来的测试,终于找到了能够和丽贝卡沟通的方式。

      ——一个极简化的四象祭坛。

      在威迪尔大陆的魔法体系中,最基础、也是最核心的构成就是四大元素:地、火、水、风。

      当然,这并非是简单的元素魔法所能够概括的,而是一种更接近世界本源的“概念”交织。

      它们是世界的基石,也是魔力的源泉,是构成万物的基本法则在此世的显化。

      火,具有难以控制的、狂暴的破坏力,能吞噬一切有形之物,因此它也常被视为毁灭和愤怒的象征。但同时,那焚尽一切的烈焰,也往往意味着彻底的净化和毁灭后的新生。

      土地,是孕育生命的丰饶母亲,慷慨地提供滋养,同时也沉默地埋葬着死去的骸骨,是终结与起点交织的象征,代表着稳定、承载与轮回,是万物归寂与萌发的场所。

      风,微风能带来远方的种子与希望,而飓风则能毫不留情地摧毁一切人造的秩序。它是自由与无常的化身,是信息与变化的使者,无形无相,却无处不在。

      而水,在丽贝卡的解释和吉野顺平略显磕绊的转述中,被赋予了更独特的意象:

      “水是由无数水滴组成的。每一个独立的生命,就相当于是一粒粒水滴。当一粒粒水滴最终汇聚到浩瀚的大海里,它们就无法再被区分出来了,这就是死亡。融合是死亡,分离是降生。人的不同,正是来源于其灵魂的唯一性。如果变成完全一样的了,也就无所谓‘个人’的存在了,‘个人’这个概念就被抹去了,这就可以理解为灵魂意义上的‘死’。”

      因而,根据这套理论所准备的道具就是一瓶水,一只打火机,一台电风扇,还有一盆土。

      怎么看怎么滑稽的组合,透着一股临时拼凑的草率感。就连能看到丽贝卡的吉野顺平本人心里都没什么底,脸上写满了不确定,眼神在家入老师平静的脸和面前这堆“法器”之间游移。

      但在他身边的丽贝卡却只是俏皮地wink了一下,语气轻松,仿佛在准备一场有趣的游戏:

      “嘛,毕竟现在确实没有足够的条件嘛~魔力更多源于认知与共鸣,心意和理解比形式更重要哦!”

      随后,她示意在场所有围观的人——包括一脸好奇的虎杖悠仁、抱着胳膊审视的钉崎野蔷薇,以及沉默旁观的伏黑惠——都站开些,留出中间一片空地。

      吉野顺平已经习惯了被这位异界少女使唤,于是叹了口气,对着同学们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那个……请大家再往后退一点。”

      不明所以但选择配合的同学们互相看了看,默默后退了几步:……?好吧。不理解,但尊重。

      虎杖悠仁甚至还贴心地把角落里一个可能绊倒人的哑铃挪开了。

      在顺平的视角里,金发少女深吸一口气,赤足轻点地面,随即开始轻声吟唱着古老歌谣,伴随着旋律翩翩起舞。

      然后。

      变化悄然发生。

      在点点如同生命般跃动的萤火中。

      先是嗅觉。

      一股奇异的花香悄然弥漫开来,不属于任何他们熟知的花朵。

      然后是听觉。

      少女清亮的嗓音变得清晰。那原本只有顺平能捕捉到的歌声,随着吟唱的继续,仿佛穿透了一层无形的薄膜,真切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畔。

      随后是触觉。

      距离祭坛最近的虎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他能隐约感受到一种微凉的、如同清晨露水般的触感轻轻拂过皮肤,带来一阵颤栗。

      最后是视觉。

      在那些汇聚的萤火光点中,一个身形纤细、轮廓逐渐清晰的少女缓缓浮现。魔法的光芒勾勒出她的裙摆、她的金发、她明亮的玫红色眼眸。

      此时此刻,唯有一个词能够形容——灿若晨星。

      她站在那里,本身就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成了……”家入硝子低声自语。

      看着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尤其是那少女莫名有些熟悉的容颜,虎杖悠仁一时看得有些发愣,直到被身旁的钉崎野蔷薇使劲用手肘捅了一下肋部才“嗷”地一声回过神来。

      “你怎么盯着人家看?”钉崎野蔷薇狐疑地眯起眼,压低声音,“金发……是你理想型?”

      “不,其实不算,”虎杖悠仁吃痛地揉了揉肋骨,同样小声回答,眼神却依旧带着些许困惑,“我喜欢的是成熟类型啊!只是……总觉得她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努力在记忆中搜寻,却一时抓不住那模糊的影子。

      丽贝卡完全显现在众人面前,她轻轻落地,赤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仿佛没有重量。

      然而,伴随着与这个世界更深的连接,更多被遗忘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忧愁开始浮现在她精致的眉眼上——

      “时间紧迫,”她开口,声音清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带着一种超越外貌年龄的沉重感,“请让我为你们解释,目前我所知道的、关于我为何在此,以及可能威胁到这个世界的……那些信息。”

      ……

      什么是绝望?

      给你最多最好,然后突然全部拿走,这一刻,就是绝望。

      世界上所有罪恶几乎都来源于愚昧无知,善意若不明智,就可能造成和邪恶同样的损害。

      当然,更多时候,这种愚昧滋生的本就不是善。

      人类互害是一种动物本能,这种本能不发泄反而会憋坏,憋的越久爆出来的时候越魔怔。

      麻木、软弱、目光短浅极易恐吓收买、原子化、人数众多却如一群绵羊——多亏了这群根本不懂什么叫互相尊重的人,这个世界和社会才如此厚颜无耻的运作了下去。

      是啊……多么有趣。

      人类的党同伐异似乎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不会改变,在“滚雪球”效应这一面,和维斯卡斯曾经见过的流民大军攻城,其实是一个道理。

      终有一天,在前面开路的人会发现在面对这波浩浩荡荡的流民大军的时候,所有正常反抗行为或者求饶都只会被磅礴的民意给碾过去,这时候唯一发泄愤怒的方法就是转头加入他们,和他们一起去攻打下一个受害者,然后看着下一批被迫变成流民的人,用他们的痛苦发泄你之前的愤怒。

      就这样,这个雪球越滚越大,直到怨忿吞没整个灵魂海,进而外溢到现实世界。

      ……好像似乎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个世界都是如此无可救药了呢。

      不过,维斯卡斯并不会因此就彻底否认一个残缺世界本土居民的智慧与可能性,譬如曾经的天元,和他现在的“盟友”羂索。

      这个廉价而脆弱的合作建立在相互利用的基础上,双方各怀鬼胎,彼此心知肚明。

      所以……

      金发少年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落在某个未知的角落,他低声自语,带着一丝戏谑:

      “到底还要隐藏多久呢,你的真实目的?”

      ……

      “所以,这只是最简单的进化论而已。”

      羂索喜欢学习,而在千年漫长的时光中,这种爱好逐渐从消遣变为了必需,至少,能让他不至于在无尽的时间洪流中,忘了什么真正重要的东西,或者,忘了自己最初的模样。

      他,或者说,最开始的她,是亲眼见识过千年前、安倍晴明时代阴阳师们的辉煌与强大的——是的,那时候还没有如今这般扭曲、僵化且充满内部倾轧的咒术界体系,因为彼时的诅咒虽然强大,却尚且能够被更强大的阴阳术法所压制,乃至进一步彻底消灭。

      那是人与诅咒、与自然之理更为直接也更为纯粹对抗的时代。

      一切尚未开始,一切都还充满着不同的可能性。

      你知道甲藻吗?

      它的起源,被认为是某个原始的真核生物吞噬了红藻,却无法将其完全消化,于是奇妙的进化发生了,它们最终达成了共生,那个被吞噬的红藻的叶绿体被保留了下来,使得甲藻自己也拥有了进行光合作用的能力。

      这,就是一种另类的“共生”进化。

      远离了辉煌而神秘的神代后,人类那过于短暂的寿命,已经不足以承载和传递那些神乎其神的、近乎法则的技艺,于是它们渐渐失传、褪色,成了神话传说。到了平安时代,一些强大但还远远不及神明们的阴阳师,他们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像先祖那样,轻松地完全消灭某些强大的诅咒,也不能总是找到完美的材料将其彻底封印。

      于是,其中一部分先驱者选择了一个最危险、也是最奉献自身的方法——而他们所做的,正是将那些无法彻底消灭的强大咒灵或诅咒,“封印”进自身的血脉之中。

      因无法完全“消化”这份外来的、充满恶意的力量,最终在漫长的磨合与对抗中,意外地达成了一种危险的“共生”平衡,从而形成了如今以御三家为首的、传承了千年的各式各样奇异术式。

      这本质上,是一种被迫的、以自身为熔炉的“驯化”过程。

      只可惜,世殊时异,就连这些家族本身,都已经在代代相传中,彻底忘却了这力量最初的源头何代价。就和最早那个吞噬了红藻的甲藻一样,它的后代早已将叶绿体视为自身与生俱来的一部分,忘记了它曾是外来的“掠夺物”。这些咒术师的后代,竟然将这份来自诅咒的危险力量,视作了独属于自己血脉的、值得骄傲的荣耀。

      不仅连如何压制、乃至反向利用这份力量深处诅咒源头的方法都已忘却,连这力量最初是如何得来的、也早已遗失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

      ——所谓咒术师,不过是与诅咒共生的、更高级的宿主罢了。

      羂索在这些年里尝试了很多种办法。

      她试图追溯这份力量的真正源头,回到一切的起点。

      试图打破现代咒术师血脉的稳定共生状态,通过极端压力,筛选出更古老、更强大、甚至更完美的“共生形态”。

      于是,御三家以及其后崛起的诸多世家,便成了她眼中最好的素材库。

      最初,她需要五条家那样趋于极致稳定的传承。然而,两次败于“六眼”术师手下的现实让她清醒:“六眼”的诞生遵循着某种更深层的法则,这个世界不容许两位“六眼”并存。

      她不得不更换目标。

      禅院家的术式产出更具多样性,看似选择更多。然而,“进化”的不完全性,意味着术师自身也常需与式神的力量搏斗,其血脉中远超其他世家的“天与咒缚”出现概率,更是其本质不稳定的明证。

      明治初期,羂索得到了加茂宪伦的□□,并以加茂宪伦的身份活动于世间,开始更深入地渗透进咒术界的权力核心。

      在这期间,他遇到了一位体质特异的女性。于是他在她身上进行了实验,并在过程中混入了自己的血液。女子历经九度妊娠,九度堕胎,最终产下九个死胎。这九个胎儿随后演化成了特殊的咒物,其中1至3号被定为特级咒物,即后世所知的“咒胎九相图”。

      但很可惜,这份尝试并未给羂索带来期望的结果。

      九相图的力量虽然特殊,但依旧未能突破“共生”的框架,甚至更偏向于“咒灵”一侧,并非他想要的“进化”。

      至于“加茂宪伦”这个名字,则被世人冠以“史上最恶术师”的名号,这成了身为御三家之一的加茂家永远无法抹去的污点。

      最终,在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败与观察后,她决定亲自下场,以女性的身份,孕育一个前所未有的、承载着她千年积累的知识与野心的实验品。

      一个旨在打破现有共生逻辑,指向未知可能性的……孩子。

      也就是现在的虎杖悠仁。

      而那个名为维斯卡斯的存在,似乎热衷于在这重关系上不断附加层层筹码。是为了验证某种猜想?还是为了向谁证明什么?

      羂索无从知晓,也并不真正关心。

      她只期待一个结果。

      至于过程由谁推动,夹杂了多少方的算计,对她而言并不重要。

      ……

      “啊……我明白了。”

      月之本元司轻轻吐出一口气。

      感谢日下部泉,他的确受到了启发,想到了一个既能快速、合理获取急需的人气值,又能以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丽贝卡现身,并且或许能有效制衡维斯卡斯的方法。

      如果连他这个创造者都无法完全理解、说服如今的维斯卡斯,那么,那些曾与维斯卡斯并肩作战、深刻了解他过去模样的“伙伴”呢?

      以丽贝卡的身份和力量作为引子,尝试召唤那些在威迪尔大陆传说中留名的传奇英雄,那些曾在遥远历史长河中闪耀过的角色。

      这无疑是一场豪赌,但……真期待啊。

      毕竟,坐以待毙不是他的作风。

      维斯卡斯会注意到吗?他会的。

      月之本元司想隐瞒他吗?难说。

      甚至他内心深处有了一种恶作剧般的心理。

      ——谁有权定义真相?谁有权书写结局?是沉溺于自身悲剧的“角色”,还是那个最初赋予他生命,却也可能并不完全了解他的“作者”?

      而当“角色”拥有了足以反抗“作者”的力量时,他所寻求的,究竟是真正的自由,还是另一个由自己主导的、同样充满偏执的“故事”?

      无论如何,像现在的维斯卡斯一样,能把世界固有的混乱与矛盾作为自己向上攀登的阶梯,甚至主动制造混乱从中渔利的人,肯定不能算什么好人就是了。

      不过,想法虽好,紧巴巴的人气值使用总得有个办法开源节流。

      这样想着,金发少女的目光不经意地瞥向了在旁边好奇张望、毛茸茸看起来就很好rua的胖达……嗯?

      说起来,似乎的确有这么个丐版选项呢……

      人气值不够怎么办?

      月之本元司最终找到了这么一个卡bug的方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双生花之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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