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Chapter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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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尔送走最后一位病人是在下午六点。
冬天日落得早，天边已是重重叠叠的绛紫，黄昏是归家的时段，虽然难说海贼们有没有家的概念，但照前几天的行动规律，在夕阳的余晖漫过山谷前，他们多数还是会三三两两回到船上。
这就是她出门工作的时间。希尔关紧窗子，将桌面上使用过的药粉和器具归位，将炉火熄灭，出门前环顾确认，租房三个月，她没怎么认真打理过，只保持了基本的整洁，迄今为止仍旧毫无装饰的门厅朴素地回望，只有柜台上的花篮透出些清透的雅致。
时隔三天，这些离了根的花在凛冽的冬日里，依然成活得极好。
永生之岛的永生之花。
她在那堆细小的白色花瓣上凝视一秒，转身出门。
屋外比屋内光线明亮些，残阳尚未完全泯灭于海平线的彼端，她出门时正好撞上对门的姑娘打开窗户，将猫放进屋，视线两相一对，彼此均是一怔，都不能说是活泼的性子，纵使几月以来低头不见抬头见，也说不上相熟。要出门吗？几息的空白后还是对方先开口。嗯。希尔点头，谢谢你的花，很漂亮。不客气。是在哪里采的？那边的山上，比打水的位置更东一些，寻着香气就能找到。原来如此。
冷淡，矜持，高效。如此前的数次，数十次一样，话题就此终结。
而就在对门的姑娘伸手放下窗子的前一秒。
“塔莎，”她忽然说，“谢谢。”
足够陌生的发音，听起来甚至有些生涩，塔莎停下伸直的手臂，上下打量。寒风卷着残雪自街上飘过，那道身影便也几乎要淹没在雪里，来自远方海域的旅者，孤独，少言，无拘无束，是个如冰雪般剔透的美人，镇上的男人互相推搡着猜测她是否会留下，塔莎却第一眼就知道她不属于此处，海风带来的自然也由海风带走，而当答案降临，要说的只有。
“路上小心。”她温柔地回，“希尔医生。”
天色昏沉下来。
希尔抵达海贼船时远方的海面上还能看到些光亮，船只的暸望塔上却早早亮起了灯光，几只扑棱着翅膀的昆虫绕着落下的光柱打转，离得十几米远就能听到甲板上的喧哗，影影绰绰的人影看不真切，倒也无妨，她加重脚步走过去，鞋底在雪地踩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这次最先发现她的仍然是乌塔。
这几日的常规检查下来，她在傍晚的出现大约已成习惯，舷梯放下来，她涉级而上，乌塔第一时间冲到入口附近，扬起的脸上全是期待，看得出这几日被拘得狠了。她在女孩身边蹲下，信手拆了纱布，其实昨天看时就已经基本好全，再拖一日不过是确认，船员们大抵是同样心中有数，这次围观的人史无前例的齐全，女孩便在重重包裹下看过来，紫色的瞳孔湿润地眨着。
不约而同屏息的寂静中，她淡淡地笑了。
“可以拆纱布了。”她说。
后半句“但请注意不要过度用眼”已经无人聆听了，乌塔欢呼着扑向香克斯，而后又以那一点为圆心蔓延向四周的每一个人，取回视物权的小孩认真地拽住路过的每一个人观察对比：贝克曼的绷带好酷，拉基你又长胖了，本迪克这两天下水是不是又没做防晒，不放在光线底下简直像是浮空的一排白牙。
逛了一圈还不满足，最后松开海贼们的手朝她奔来，小小的女孩在面前站定，凝神打量，大有不找出点差异不罢休的势头，希尔索性任她瞧，十几秒后还当真瞧出点端倪，乌塔右手成拳敲进自己的掌心，恍然而困惑神色。
“头发的颜色，是不是浅了一点？”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就落过来，纷纷聚焦在她天灵盖上方两公分，对着那天天见的几根发丝钻研推敲，仿佛那是什么世界级的科学命题，研究出来可使人类生活水平进展三十年。希尔被看得头皮发麻：“光线的原因吧。”她随意道，以求赶快从被围堵的境况中解脱出来，“我发色本来就不深，日照下会更显色点。”
“是吗……”
难以释怀的嘀咕，乌塔伸手捉住一缕她垂落下来的发丝细看，大抵女孩天生对这些敏感些：“确实是浅金色……但我还是更喜欢原来的那种。”
信誓旦旦的神色，可前后也没有一周的时间，她扬眉：“有这么明显？”
“有的，”乌塔肯定，“原来的像晨光，现在的像雪。”
叫人难以自欺欺人。
她无声地笑笑，伸手拍拍女孩的头顶。
一船人不多，也不算少，全员彻查完毕也有半小时，后半段时光线愈发暗沉，面色都观望不清，就转到船舱继续。等她把最后一包药粉扔给船医再出门，天已是全黑，甲板上多点起了几盏灯，仍然不足以照亮全船，昏暗处孤零零站着个人影，正背着海风点烟。
拇指摩擦过打火机滚轮，火焰亮起，是贝克曼：“查完了？”
“查完了，”
她答，耸耸肩，这些天的体检结果一直在刷新她对人体极限的感知，天知道这帮人哪来的恢复力：“一个两个都健康得堪比原装出厂。”
贝克曼笑了一声：“那帮家伙只有这么一个优点。”
看得出，全船的智商恐怕都长在副船长身上了，她把腹诽藏在心里：“和他们说了中午的事吗？”
“嗯。”
“你们船长怎么说？”
“他说，”贝克曼吐出一口烟，“这种事不用着急，前几天都没来得及带乌塔好好转转，不如今天晚上就出门去玩，其他人就跟着下去，说是看热闹。”
“……”
可以肯定，全船的智商都长在副船长身上了。
她忽然对自己的计划产生了点怀疑，如果到了紧要关头比起莽夫她还是想要个能交流的对象，抬手按按太阳穴：“你不下去？”
“我守船。”
她不懂在这种人口不过千的镇子有什么好守，但也知趣地不去和经验丰富的船副论短长，闻言只好放弃：“那我先走了。”
合情合理的发展，贝克曼抬抬架在围栏上的手指，算作简单的告别。月上中天，她最后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广袤无际的夜空，像另一片待人挖掘的大海，而后转身。
“希尔医生。”
走下阶梯时背后有人叫她，漫不经心的语气。
“玩得开心点，”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Chapter 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