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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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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阳的脚程很快,我几乎跟不上。
“小五,穆阳怎么了?你们两个闹别扭了?”紫菡终于忍不住问。
“没有,大哥你别多心了。”我笑笑。
我也不知道穆阳怎么了。就为了那天那几句话吗?那也是她先说出生分的话来的吧。其实我也很想找个机会把话说清楚,可是穆阳总是这副不冷不热的样子,让人看着实在难受。
紫菡笑着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什么。
也许,对于她来说,几个兄弟之间闹个别扭,早已是见怪不怪的了吧。
拜穆阳那超快的速度所赐,我们不到半天就来到了卢伯伯所在的山寨,比到后山村的时候快了一倍都不止。除了穆阳以外,我们四个人都气喘吁吁。
“诗儿,你怎么回来啦?”卢伯伯看着我,“这几位是?”
“沪江大学的同学。”我看大哥她们一眼,示意她们顺着我说的身份,千万别穿帮了。
“我们特地来谢谢您。”紫菡笑着说。
“不敢当,不敢当。进来坐吧。”卢叔叔笑着摆摆手,把我们让进屋子。
“事实上,”我说,“卢叔叔,我们这次来,是想向你讨些药,去救治一个伤员。”
“救什么人?”卢叔叔见我们几个兴师动众的样子,不禁有所警觉。
“新四军的虞司令,如你所想,是个共,产,党。”我认真地说。
我知道卢叔叔在犹豫着什么。
共,产,党和国,民,党一样,对于土匪这样扰乱当地治安的组织,都是采取镇压措施的。虽然龙虎山未曾有过,但别的地方以前确实出现过共,产,党在根据地剿匪的事情。虽说现在大敌当前,几支武装队伍都在奋力抗日,没有那个闲工夫剿匪。可是若日后日本人投了降,他们是否还有生存的境地就很难说了。在卢叔叔看来,躲到深山老林里面,和共,产,党老死不相往来,倒是个自保的好法子。
“虞司令不是这样的人,对于抗日志士,他是不论出身的。”紫菡极力地劝说着,“所以,投诚是个好法子。你们有了正规的名号,就不用在山里躲躲藏藏了。”
“你们,难道也是共,产,党?”卢叔叔狐疑地问。
“我们不是。”我说,“只是虞司令在我们走投无路的时候救了我们,把我们带到根据地。虞司令是为了找我们,被日本人打伤的,我们不能不管。”
“我明白了。”卢叔叔说,“诗儿,我相信你,愿意去会会那个虞司令。不过,你得保证我山寨的弟兄们的安全。如果那虞司令派人骚扰这儿,我连你也不会放过……”
“您放心吧,绝不会的。”我坚定地说。
卢叔叔终于带着伤药跟我们去了后山村。
那天卢叔叔和虞司令聊了很久,颇有些相见恨晚的味道。卢叔叔给虞司令疗伤,也很快答应了投诚的事情。我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聊了些什么,但见他们英雄惜英雄,我倒也有几分高兴。
当虞司令把我叫进司令部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会跟我说那天日军扫荡时候的事。没有想到,虞司令忽然提起了我的父亲。
“听老卢说,你是东亘村的人,父亲是虞东升?”虞司令一副豁然开朗的表情,好像一切疑惑在这一刻都解开了一般。
我点点头表示承认。
“虞诗,你父亲是个烈士,他是为了保护组织而被捕牺牲的。”
“虞司令,您认识我父亲?”我不禁瞪大了眼睛,“请跟我说说父亲的事吧。”
我没有想到,一直不知从何查起的,关于父亲被捕的细节,居然在这千里之外的龙虎山知晓了。
“难道,我父亲也是个共,产,党?”
“不错,虞东升同志就是在我的介绍下,在上海秘密入党的。”虞司令平静地说。
“上海,您是说,在我家搬去上海之后我父亲入了党?”
“不,是在那之前。你父亲在南京一直帮忙转移古董和金银,我们就借此安排他进入上海的中央银行工作,为培养我们自己的金融力量做准备。”
原来是这样,我有些明白过来了。难怪那个时候,我老觉得父亲整天神神秘秘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原来父亲从那时候开始就秘密地在为共,产,党工作了。而我们家的几次搬迁,原来也不完全是因为战乱,更多的是为了父亲更好地开展工作。
“后来,日本人打听到了中央银行内部有我们的人,却苦于不知道具体名单,就借口一个日本兵失踪,抓了一大批的人。”
“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人,日本人真是歹毒。”我红了眼眶,眼中透出一股凛冽的杀气。
我想,我一定要报仇的。
“那个向日本人告密的人,是不是一个姓苏的襄理?”我冷冷地问。
“你知道苏睿?”虞司令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不错,苏睿后来确实在狱中叛变了。不过,一开始告密的并不是他。后来我们都怀疑,告密的不是银行内部的人,而是你父亲过去商行中的一个伙计。”
“张来旺?”我脱口而出,“原来是他。”我暗自忖度。我父亲的死,果然与他有关。
“张来旺已经死了,苏襄理杀了他灭口。苏襄理那次还来我家里让父亲逃走。如果不是他后来叛变,我父亲是不会被抓走的。”一个人的生死就这样成了定数。我紧握拳头,心情复杂,“可惜苦了我母亲,那次鬼子来我家,搜不到我父亲,就抓走了我母亲。”
“天杀的日本鬼子。”虞司令骂了一句。“如果你母亲是同一批被抓走的,现在估计也凶多吉少了。中央银行那个事件,死了几百人。”虞司令顿了好久,方才说,“难怪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眼熟,现在想来,你的眉眼像极了你的父亲。”
“虞伯伯。”我轻轻地唤了一声。“父亲被捕的真相了然,我的一桩心事也已经了却。我申请加入共,产,党,完成我父亲未完成的工作。”我庄重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另外,背叛我父亲的苏襄理,我一定会报仇的。”
“你的想法可以理解,不过,我不能同意。”虞司令叹了口气说,“抗日不是意气用事,入党也不能是为了报仇。如果你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家庭恩怨,是不可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共,产,党员的。你根本不了解共,产,党,也不知道我们最终的目标是什么。如果日后日本投降了呢,那时候你还愿意为了别人的利益和另一批人战斗吗?”
为了别人的利益和另一批人战斗?我有些糊涂了。对于政治,我确实不是很懂。在我看来,加入国,民,党或者共,产,党,其实都是无所谓的。只要是愿意抗日的,都是好的。而对于这些党派的所谓最终理想是什么,他们要成立怎样的国家,或者以怎样的理念达到怎样的政治目的,我是完全不在乎的。
我现在生活的环境,我就觉得挺好的了。只要我周围的人好,感觉亲切,让人活着舒服,这就够了。我之所以想加入共,产,党,的确是因为个人的恩怨,以及在龙虎山的这种亲如一家的氛围给我留下的好感。我之所以不想加入国,民,党,完全是因为黑玫瑰的上司徐以龙让我觉得异常反感。而对于这两个党派原来的恩怨以及意识形态上的分歧,我是完全不知晓的。对于共,产,党以怎样的目的成立,最终要实现怎样的未来,我也毫不了解。
虞司令说得对,像我这样对政治完全不敏感的人,确实没什么资格加入共,产,党。
可是,我好想为无辜被杀害的父母亲做点儿什么。
“事实上,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加入了黑玫瑰,在名义上你就已经属于国,民,党了。你和黎紫菡她们都是属于重庆政府的。重庆方面绝对不会允许他们培养出来的人转投共,产,党。如果这个时候我接纳你们入党,势必会引起重庆方面的不满,这样不利于整个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稳固,不利抗战大局。”虞司令语重心长地说着。
统一战线无小事,这也是虞司令对紫菡说的话。在接到重庆方面要求黑玫瑰回上海的通牒之后,虞司令曾经找紫菡详谈了一次,试图说服她带着黑玫瑰重回上海。
而事实上,在我们心里,即使是在虞司令驳回了我们的入党申请之后,我们也依然希望长期留在龙虎山,哪怕只是以共同抗战的民主人士身份留在根据地也好。我们不愿理会重庆方面发来的通牒,依旧留恋着龙虎山上那单纯的环境。
那时卢伯伯已经带着他的兄弟们加入了江东抗日游击队,那个小山寨也成了共,产,党在龙虎山的一个新的驻扎点。日军扫荡了一阵子毫无斩获,于是也只好放慢了清剿的步子。我们重新回到东庙村,每日帮着剧团排练演出,过了一段简单快乐的日子。
最后促使我们选择离开龙虎山重回上海的,是从上海传来的欧阳教官被捕的消息。
这消息来得万分突然。那天,一直往来于龙虎山和上海之间进行联络的秀梅姐忽然带来了一个消息,据他们破译的可靠情报,欧阳教官在返回上海的途中被捕了。到底是什么原因被捕,是携带电台不小心被发现,还是有叛徒告密,一切都是未知数。徐以龙发出的最后通牒是,如果我们不回上海,他们就不会营救欧阳教官,并以共,产,党无故扣押黑玫瑰的名义向江东抗日游击队要人。
在这样的双重威胁下,我们不得不做出妥协。无奈之下,紫菡决定,我们黑玫瑰全体返回上海。因为欧阳教官和游击队的队员们都似我们的亲人一般,我们不能至他们的安危于不顾。
也好,回上海,打日本鬼子自不用说,那个叛徒苏襄理,我要让他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