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未停》之之桃

9、初遇

　　那天在校医室，初怡说是要报名平时去琴房弹琴，沈长枫也答应了给她报上名了，但很长一段时间，初怡其实都没有去。

　　那天之后，初怡顶着脑门上的肿包回家，把林萍睿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初怡是在学校被人打了，甚至嚷嚷着要去学校找人麻烦。
　　初怡忙解释说，是自己在路上看书不小心撞到了电线杆撞的，又在林萍睿的质疑间不断肯定，这才平息了林萍睿的怒火。
　　可也是因为这个说法，林萍睿还是谴责了初怡在路上看书的行为，再三嘱咐她放学一定要先快些回家，回家吃好饭洗好澡再认真学习，不要因小失大，因为想看那一会儿书而耽误了更多。
　　于是初怡只能点头答应，把预备放学后去琴房弹琴的计划暂时搁置了。

　　她的生活又回归了两点一线，心里只剩下了学习。
　　而她在那之后也一直没再见过裴淮礼，那个被光追逐的身影，慢慢淡在了她的脑海中。

　　“初怡，校医室的档案你漏了一天没填完，有空你去填下。”
　　沈长枫抱着课本从初怡身边路过，他抬眸瞅了一眼初怡的脑门，刘海之下那个肿包早就消下去了，只是那一小块的颜色还比旁边深一点。
　　他想起陈德蓉的嘱咐，把校医室的消息说给初怡。

　　初怡点点头答应。

　　被篮球砸了脑门后，这几天她都有去校医室拿药涂，校医也怕她脑子被撞出脑震荡，所以对她格外关注。
　　应该是哪一天去涂药忘记签档案了，初怡决定下午放学后去校医室补。

　　等在校医室补完档案，初怡突然又想起了楼上的琴房，脚步鬼使神差地偏了偏，本该直接回家的，转了个弯儿，往上去了。

　　琴房很好找，占了很大一间教室，初怡站在门口探头，偌大的教室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乐器，民乐的在靠外边，西洋乐的在靠里边，还有几个大箱子堆积在最深处，应该是放的艺术队演出的东西。
　　但也许是因为已经放学了，此时琴房没有一个人，窗和门都半阖着，窗帘把外头减弱的光线也隔绝了大半。

　　初怡在民乐乐器里看到了几张架好了的筝，她手指微动，拧着眉犹豫了好久还是迈步进去了。

　　签好字，拉开窗帘，戴上甲片，初怡坐在了一张筝前，循着记忆里的曲调抬手，流畅而清脆的琴音刹时响起。
　　起先无论是指法还是节奏上都有些生疏，但慢慢的，在琴音的鼓励下，初怡越发将自己放开，一拨一挑，一劈一勾，十指越来越灵活。
　　就像是失而复得与久别重逢，她的心逐渐雀跃，两三年都没有再碰琴，熟悉的感觉如潮涌一般，正猛烈地向她袭来。

　　初怡是喜欢音乐的，是喜欢古筝的，沉浸在琴音里，初怡好像找到了那个自由的自我。

　　时间就容易在沉浸之中飞逝，几首曲子轮番弹了几遍，初怡正尽兴时，却突然瞥到了墙上挂着的时钟，此时离放学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要换在往常她都已经到家了！
　　初怡吓了一跳，慌忙地摘掉甲片，一边想着等会儿要怎么跟林萍睿交代为什么放学晚了，一边思索着哪条路回去更快。

　　初怡匆匆背上书包，带上门就往外跑，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楼下时，看着前头七拐八绕的大路，她皱着眉想了下，转头又钻进了琴房这栋楼后边。

　　校医室和琴房这栋楼在学校校园深处，不过要往校门那边走倒是有好几条路可以选。出于着急，初怡没选那条来时的很绕的大路，而是想从琴房楼的后面抄小路快点出校。
　　琴房楼后面是一个两三米高的石围墙，与琴房楼之间有条小道，平时很少会有人在那里。
　　初怡没有多想，蒙着头快步窜了进去，可走了没多远，转角之后却发现前面站着几个女生。

　　她抬头时愣了一瞬，目光很快扫过那几个女生，其中有两个穿着校服，有两个却是社会人士的打扮。
　　但她们年纪看起来都不大，尤其是穿校服的那两个，看着和初怡差不太多，只是她们的打扮却是又新潮又随意，几双浓妆艳抹的眼睛都懒懒散散的，手里嘴里还都叼着烟。
　　那几双眼睛看见了初怡。

　　初怡心里怵了怵，脚步停也不是，不停也不是，但想起林萍睿发火的模样，她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走去。
　　她在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想着走得越平静越正常越好，结果刚与那几个女生擦肩过去，耳边还是响起了一句“等等”。

　　初怡怔住，她不想等，但已经有两个女生绕到了她前头。

　　“叫你别走没听见吗？”后头那两个女生也绕了过来。
　　叫住初怡的是个为首的，虽然看着也就十几岁的样子，但是已经是社会人士打扮，一身松垮的黑白条纹长袖T恤，外边套了件镶了许多铆钉的黑色皮马甲，腿上是一条破洞长筒的牛仔裤，此时正拿下了嘴里抽了一半的烟站在初怡前头。

　　初怡小步后退，和她们拉开了一段距离。

　　铆钉女生上下打量了初怡一眼，目光在她的书包上停顿了下，然后又看着初怡说：“不会说话啊？”
　　初怡努力不让自己害怕，稳定了语气才说：“有事吗？”
　　铆钉女生一下笑了，把手往前一伸，露出了食指和中指间夹的那半根烟，“有啊，你看见我这烟没有？”
　　初怡动了动眼眸，没有说话。
　　铆钉女生也不说话，抬手又把烟往嘴里送，深深吸了一口，一股烟全吐在了初怡脸上。
　　旁边站着的一个头发挑染成红色的女生上前，动手对着初怡的肩就是一推，“我们没钱买烟了，拿点钱来花。”
　　初怡被那个挑染女生推得向后踉跄两步，紧紧抿着嘴。

　　挑染女生脾气不好，见初怡不说话，又伸手推了她一把，另两个瘦些的穿了校服的女生过来拽初怡的书包。
　　挑染女生说：“问你要点钱花，不知道说话啊？”
　　初怡被推攘得东倒西歪，手里死死攥着书包带子不让那两个校服女生抢，“我没有钱。”
　　挑染女生显然不信，伸手拽着初怡的衣领，一把将她扯到了身前。
　　“搜她口袋！”挑染女生对另两个校服女生说。

　　两个校服女生得了命令，松开初怡的书包带子就去摸她口袋，那个挑染女生还拽着初怡，力气大得很，初怡怎么挣扎她都不松手。
　　初怡无奈，像小鸡仔一样地被捉着衣领，眼睁睁地看那两个校服女生从她裤口袋里摸出了二十元钱。
　　那是林萍睿给初怡课间买蛋糕和牛奶吃的，林萍睿担心初怡快要念高中了，身体营养跟不上。

　　眼见着摸出了钱，挑染女生恶狠狠地瞪了初怡一眼，使劲一推，初怡险些摔倒了地上。
　　“不是说没钱吗？”后头一直站着看的那个铆钉女生吸了口烟往前走了几步，铆钉女生和两个校服女生给她让了个位置，“好学生也说谎的啊？”
　　铆钉女生声音很低沉，妆化得很好看，脸上似乎还带着调侃的笑意，可她盯着初怡的眼神，怎么看怎么觉得阴恻恻的。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初怡，旁边的一个校服女生把那二十元钱递了过来，她随意扫了一眼，像是根本没把这二十块放在眼里。
　　顿了顿，她下巴一扬：“去搜她书包。”

　　铆钉女生话音一落，另三个人就一拥而上，初怡眼睛瞪圆，原本还攥成拳头的手立即伸出，与那几个人互相推攘起来。
　　慌忙间，她声音大了些，“我书包！我真的没钱了，只有那二十！”
　　挑染女生狠狠掐了初怡一把，“屁！少啰嗦！”
　　初怡见书包要被拉开，急得带了哭腔：“我的书包要坏了！我的书！”

　　初怡双拳难敌六手，很快被她们堵得连连后退，她怕那几人抢她的书包，干脆抱在怀里抱紧了。
　　挑染女生她们抢不出书包，又来掰初怡的胳膊和手，她们下手很重，初怡疼得叫出了声。

　　“喂，干什么呢？”

　　突然，一声呼喊从几人头上传来，欺负初怡的几个女生纷纷前后左右摆头看着，在找那声音的源头。初怡本来又惊又怕的，听到那声音之后，脑海里只蹦出一个想法：有救了。

　　她耳力好，循着声音直接抬头往上，刺眼的夕阳斜斜洒着，跃过那些橙红色的光，她眯了眯眼，看到了斜靠在二楼琴房窗边的裴淮礼。
　　他正略微懒散地倚着半开的玻璃窗，大半个身子露在窗台之上，垂着眼眸淡淡地往下望着。橙红色的夕阳洒在了他的脸上，遮掩掉了许多朝气与活力。
　　但他的语气随意之中却又透着一股坚定，好像，这闲事他管定了。

　　铆钉女生“啧”了一声，皱着眉把手里的烟头扔掉踩灭。

　　“你干什么的？别来沾边！”挑染女生见铆钉女生没说要走，就对着裴淮礼嚷了一句，手里还抓着初怡的书包带。

　　裴淮礼没有说话，毫不退让地与铆钉女生对视着，良久，铆钉女生像是想起了什么，眉头骤然舒展开。
　　而裴淮礼也突然动了，伸手撑着窗框，两条长腿一跃，竟然直接就从二楼的窗里翻了出来，接着顺势跳到一楼窗边突出的檐阶上，扶也不扶又是一跃，然后稳稳落了地。

　　他落地后，腿一迈就走到了初怡身后，伸手拉着初怡的书包带子往后一用力，初怡在几个女生的错愕之中就被拉到了裴淮礼的身边。
　　裴淮礼面无表情地说：“我来救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