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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被殴打 ...

  •   我看着自己的鼻血一滴滴落在地上,在黄土上砸出一个个湿漉漉的深红色小坑,又小又圆,很快连成一片。跪在砂土上的膝盖已经磨破了,耳朵里嗡嗡直响,应该是刚才被扇巴掌导致。

      太阳又大又晃眼,我觉得自己的汗顺着脸颊、脖颈流下来,在下巴汇集,跟着血一起滴到地上,砸出另一片湿漉漉的深褐色浅坑。我试着抬起头。

      全身疼痛,尤其是肋骨下边,她们刚才开始手脚并用,我倒在地上以后,她们才只用脚踢。尽管我尽量蜷起身体,还是有一下狠狠地踢在我肋骨上,当时我就觉得剧痛,不知道是不是被踢断了。

      突然,我的眼前闪过一个苍白的面孔,宛如从一团淡淡的雾气中探出头来,看了看我,又缩了回去,迅速消失。我心中一惊,又来了!

      那脸很熟悉,皮肤很白,脸颊上带着的血迹,宛如雪中的一抹红梅。有一阵我几乎天天能看到这张脸——在学校的张贴栏中,楼道的墙上,电线杆上、树上……目之所及,到处都是这张寻人启事,是那个两个月前失踪的女孩。

      吴敏,一个高二女孩,十七岁,跟我同级不同班。女儿失踪后,心碎的父母四处寻找,至今毫无下落。

      为什么又有失踪女孩出现在我面前?而且,那眼神同样的如此空洞悲哀?不等我回过神来,头上一阵疼痛,我差点叫出声来。

      “让你抬头了吗?” 随着一声厉喝,我觉得自己的头发被抓住,猛然往后一扯,头皮生疼,我眼泪差点流出来,不由得仰起头来。鼻子里的血倒灌进口腔里,满嘴都是血腥味,我被迫把血吞下去,鼻梁火辣辣地疼,不知道是不是被砸断了。

      “老娘让你抬,你才能抬!” 声音暴烈尖锐,如划过钢铁的利刃。

      阳光灿烂又猛烈,我拼命眨巴着眼,从模糊的泪水中,我看到那个暴戾又含着得意的面孔,小眼睛,方下巴,暗黄的皮肤,不管是脸部还是身体,都没有女孩应有的曲线,只有垂肩的长发显示出她的性别特征。

      权力不管被自私的大人掌控还是到了茫然无知的青春期孩子手中,都是产生悲剧的利器。正如现在的刘盏玲。

      她个子高,身体壮得像只小熊,块头比许多同龄的十七岁男孩看起还要大。她的力量也很跟熊一样,此时揪着我的头发,唾沫星子喷在我脸上:“看你的样子,还不服气是吧?你这只地鼠!看你整天鬼鬼祟祟的样子,老娘就觉得不顺眼!”

      刘盏玲身旁的那个尖下巴,小脸庞,身体瘦的像一把刀一样的女生,也跟着露出阴险的笑容。那是刘盏玲的跟班,叫王琦,天天像一个影子般跟随着她。

      “服气……对,对不起。” 头皮很疼,我几乎睁不开眼,竭力从嗓子里挤出弱弱的声音来求饶。嘴上说着这些麻木的话,我心中却仍在思索疑惑,这已经是我第三次看到失踪女孩的脸了。

      每次都是不同的女孩。她们都是在薄雾的幻境中突然在我眼前显现,又迅速消失。

      第一次是在一年多以前,从眼前薄雾中显出的陌生女孩是圆脸,胖乎乎的,看着我的样子很严肃,她盯视了我一会儿,就随着烟雾而散去。

      当时我正在自己卧室的床上听音乐,想尖叫,喉咙却宛如被人掐住,张着嘴却喊不出来。她消失后好一会儿,我的心仍然是如巨锤般敲击着胸腔,出了一身冷汗。

      几天后,我就在电视寻人启事中看到她的照片,她叫王娜,初三学生,在照片里,她甜甜地笑着,眼神灵动,跟瞪着我的呆板神情完全不同。

      半年前,同样的情形发生了第二次。我在朋友家跟她聊天时,那女孩的脸骤然出现在面前。朋友后来说,我当时好像突然失了魂,如同木偶一样一动不动,眼神呆滞,脸白得跟鬼一样。

      这女孩我见过。我在景海二中,她是十七中的高一学生。我对她有印象,是因为在去年的市中学生马拉松比赛中,她就跑在我前边。

      跑到赛程一半的时候,她不小心摔了一跤,后边的比赛选手纷纷超越。当我跑过她身边时,无意往下一瞥,看到一双细长而倔强的眼睛。仅仅过了几分钟,她就赶了上来,在我前方不远处、原来的位置努力跑着。

      到达终点后,我发现她被同学搀着,一瘸一拐地走着,原来跌倒的时候,她把膝盖磕破了,血流下来,把半个小腿都染红了,可她硬是咬牙撑着跑完全程。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她乌黑的短发和倔强的眼神。

      我一回家就赶紧查找寻人启事,果然,我看到了她的照片和名字。她叫邓佳琳。在迷雾中,她还曾张开嘴,似乎想跟我说什么,可她的脸庞很快就被白色雾气淹没了。

      三个不同的女孩,薄雾中所显现的三张不同的面孔,唯一相同、而且让我印象深刻的,就是她们那同样悲伤的眼神,宛如盲女在黑夜中穿行,无助而彷徨。

      第一个,王娜,第二个,邓佳琳,第三个,吴敏…… 这些失踪的女孩,我看到了你们,但能做些什么呢?我自己就是这样的无力啊!

      听到我的求饶,刘盏玲终于松开手,又狠狠给了我一脚,正好踢在肋骨疼痛的地方,我倒抽了口气,捂住肚子,又跪在地上。旁边站着的四个女孩,都是另外班级的,我不认识,她们眼珠朝下,冷漠地看着我,就像看一只在地上蠕动的虫子。

      学校操场后边是小山,树林郁郁葱葱,在树木中有一个高大幽深的防空洞,宛如一只蹲伏在林中,长着黑色大口的巨兽。即使在这灼灼夏日,洞口中仍然散发出阵阵淡淡的冷气,让人全身起鸡皮疙瘩。

      这也是校霸刘盏玲带着姐妹们经常聚会的地方,如果被她们拖到这里来,轻则挨一顿骂或侮辱,重则被揍得好几天都上不了课。刘盏玲的姑姑是教导主任,没人敢惹,包括被揍孩子的家长。

      我记得去年一个女孩被打得太厉害,在家躺了几天,她母亲倒是来过学校,我们看到她带着女孩进了教学楼,不一会儿又垂头丧气地走出来。过了几天,女孩转学走了。

      此刻,在防空洞前,我嘴里的呻吟声细碎而微弱,泪水和血水混在一起,从我脸上滑落。耳边传来一个鄙视嬉笑的声音:“真是只没用的地鼠!快滚吧!”

      我忍着身上的疼痛,朝家里走去。太阳如火球在天上滚动,空气灼热干燥,蝉儿在树上声嘶力竭地喊叫,连墙壁似乎都在流汗,而我却觉得全身冰凉。

      行人在身边来来去去,我却像是走在一个荒漠之中,眼前白茫茫一片,四周空空荡荡,步履沉重,嘴中苦涩,耳中一片静默。茫茫宇宙中,似乎只有我一个小小的人影,在烈日下禹禹独行。

      回到家里,妹妹惊叫一声:“姐姐,你流血了,怎么了?” 她赶紧手忙脚乱地扯出一片湿纸巾,给我擦拭鼻子,又接着扯出更多的纸巾,擦嘴边的血迹和泥土。

      “你胳膊、腿上那么多青紫,” 她心疼地说,“是不是那只熊欺负你?我明天就去找她算账!我早就想揍她一顿了。”

      妹妹比我小一岁,准确地说,小六个月,上高一,比我低一级。可她遇事时跟我能躲就躲的态度完全不一样。虽然她身材比我还瘦小,但性格坚强果断。有时晚上,我看到她在照着书上练习拳击。

      她说,自己喜欢《霸王姐妹花》里面的女警察,勇敢,能打,面对歹徒,几下就能把他们打趴下。她房间的墙上也贴满了那个摆出武打姿势、英姿飒爽的女警。

      在九十年代,香港片里能打能杀的女豪杰,女警察,女侠是很多中学生们心目中的英雄。就连校霸刘盏玲都不例外,她的书包上就赫然印着电影里女侠蝴蝶剑的头像。勇敢能打当然好,可她找错了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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