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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桃花痣 ...

  •   但过了半晌,岑栖还是说话了,只不过并不是什么嘲笑的话,他只是问:“这些既是你的志向,为何说的时候,不敢抬头。”

      听了这话,骆暮歌有些迟疑的看向岑栖,这一晚上,岑栖让他惊了又惊,不知自己究竟能不能相信他:“先生不觉得这志向可笑。”

      只是这话却让岑栖一笑:“我只听说过志向有或没有,可从未听过这志向还有可不可笑一说。”

      骆暮歌没有说话,他一向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也想听岑栖究竟还会说些什么。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不以尊卑,不以贫富,不以长幼,成大事者,志向为先,立志才能立人。你志向高远,当立群山之巅,望临峰峻岭,可若妄自菲薄,志向虽立,志气却折了一半,千山一碧,你又怎能瞧见半分翠意。”岑栖一眼便勘破了他身上的端倪,只是没想到他所说的少数人,近在眼前便有一个。

      但岑栖的话,骆暮歌终能悟到一知半解,只是他读过书,直到岑栖将他喻为了那济世救民之人,心头终是一热。他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竟当真有人能理解他,这般宽慰他,视他为千里马。

      “我原,是想要拜入云上清的。”骆暮歌终于开口,“我是涪水人,家就住在云上清脚下的浮云镇上,我自小,就打算要入云上清的……但后来家里遭了难,我独身一人在浮云镇漂泊许久,无依无靠,原是想在今年招生之时入云上清,可……”

      骆暮歌欲言又止,似是想起了什么陈年旧事:“我身子弱,连提剑的力气都没有,便又罢了……”他微微低下头,辨不清神色,“后来我顺着乌江,来到了临邛,便听闻这里有座白鹭洲,又听闻白鹭公子乃是神人,便想着入白鹭洲一观。”

      既是年少时的愿望,又怎么可能说罢就如此罢了。岑栖知他有不可言说的苦衷,便没再追问下去,他看向不远处的黑夜,似乎是能透过那深不可测的空中看到些什么:“云上清,实在是修仙之地……不过既然你来了临邛,可知此地万弦宗。”

      听岑栖提起这个,骆暮歌点了点头:“云上清里藏神仙,三秋谷中聚邪祟,可万弦宗却是实实在在的人间公堂……若去万弦宗,我怕我还不够格。”

      骆暮歌说的没错,若以他现在的资质,别说入万弦宗了,就连敲响门外那口巨钟都困难,更遑论其他,但岑栖却只是看着他,郑重地说道:“这便是你接下来以你那在白鹭洲学习的目的了。”

      “是,先生。”骆暮歌像是被那双眼睛吸进去了一半,脱口而出答应道。

      岑栖点点头,见月色昏沉,又说道:“天色不早,你就先回去休息罢。”

      “是……”骆暮歌深鞠一躬,却又才发觉过来,“今夜本是陪先生解闷儿,却反倒成先生来开导我了。”

      岑栖没想到他还在纠结这些,于是便挥了挥手:“无妨,你且回去,小心误了明日的早课,我还要罚你。”

      闻言,骆暮歌也不再说什么,冲着岑栖的方向又拱了拱手,这才转身离开了。

      他看着骆暮歌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直到灯火里没有一点颜色,这才转过身,长舒了一口气,又说道:“出来吧。”

      那人似乎也不想躲了,纵深一跃便从一旁的竹林深处窜了出来,一个滚身落在岑栖身后:“你竟然能发现我。”

      “偷听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岑栖扶额,“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不让人省心。”

      危长清却没理会这些,只是自顾自的说道:“我可没有偷听,明明是你们自己跑过来说话,我还不想听呢!”

      说罢,他有绕到了岑栖的面前,像是上下都把他打量了一遍,又颇带着些气愤的说道:“没想到你就是那个什么白鹭公子啊,竟然摆了本少爷一路,你那些学生,知道你是个骗子吗!”

      听着危长清空口胡诌,岑栖也有些被气笑了,他最讨厌别人说他是骗子,就连和骗有关听起来也是闹耳朵:“我从未否认过,更何况你也从未问过,再说‘温柔乡’一事,我亦从未将你的存在告诉任何人,谈何骗子一说。”

      这事的确是危长清没理,他耸了耸肩,倒也无所谓:“那便罢了,大不了我收回骗子那句话,反正整个白鹭洲都是你的,自然是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喽。”

      岑栖皱了皱眉,他最讨厌油嘴滑舌的人,危长清又是个油盐不进的,看来日后也没有什么深入接触的必要:“的确,整个白鹭洲都是我的,你既是白鹭洲的弟子,便该称我一句先生,我该教你的第一课,便是尊师,重道!”

      “啊,不不不!”危长清像是被吓了一跳,拍了拍胸脯,苦着一张脸,“公子息怒,道长息怒,小的并非是来学习,修道的,您也不必在我身上浪费精力……那个,小妹危柳,你今日也见到了不是,她是个能成事的,还有刚才那个,骆……叫什么来着,那个骆同侪,你不是也很喜欢,你就当我不存在,咱们这一年,谁也别搭理谁,成吗。”

      “不成!”岑栖咬着牙说道,这人当真是朵奇葩,若这是在白鹭洲外,想必他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可偏偏这小子入了书院成了他的弟子,往后这一年他便不可能袖手旁观。

      “我不管你是什么原因来了这里,你若不能安分守己,休怪我给你扔回危家去!”岑栖一甩衣袖,厉声喝道。

      岑栖这个样子,倒是和白日里判若两人,危长清听了这话,才肯老实些,他不愿再回去,让老头再打折他的腿一次,这得不偿失,于是只好先卖着乖,应承道:“好,好,都依你的,可好。”

      他没想到,这白鹭公子看着也没长他几岁,不仅说话老成,脾气还大得很,看样子他这一年,是不好过喽。

      岑栖不再理会他,只是叫他气的有些心堵,转身便拂袖而去了。危长清看着那小道长离去,倒是也咂了咂舌,这人长得俊俏,脾气却是古怪,分明白日里还好好的。

      他倒是也想不清缘由,便索性不想了,转身离开了竹林。

      星浮月沉,夜里又下了一阵雪,只可惜,太阳一出便全都化了,光秃秃的竹子上一.丝.不.挂,晨露仍留在叶子上,有人一刻未睡,也有人整夜安眠。

      岑栖便是那一刻未睡之人,昨夜他收到了一封传书,已经搅得他脑子里混沌一片了。

      但架不住今早还要上晨课,岑栖只好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

      青灯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但看着公子眼底的乌青还是忍不住担心,岑栖冲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便掀开布帘走上台了。

      屋子里面三十个学子皆仰着头看他,首当其冲的便有骆暮歌和危家那姑娘,她似乎很是惊讶,看着自己目光里满是不可置信。岐周的学堂大多是不允许女子入学的,可他白鹭洲却没有那么多规矩,但这两年来,也只有危柳一个女子而已。

      他将目光移向最后,危长清果然坐在最末一排,翘着着二郎腿,支着半个身子看他。岑栖别过了目光,又看向了在座的其他学子,他们在座的大多出身清贫,比不得有些人生来富贵,其实也胸无大志,也没有生来苦难身,他们就好似一张白纸,任他随意雕琢。

      其实从来都是这样,只不过白纸的颜色深浅不一,岑栖见惯了太多,本不该有那么多感慨的,可自从他离开那里后,的确又变得多愁善感了些。

      他心事表现的有些明显,全挂在了脸上,又半晌没有说话,倒是让危长清瞧出些不对劲。也许他二人相处的时间还多一些,昨夜还上蹿下跳的怼人,好不威风,怎么今日便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般,丢了魂儿似的,手里还多出了一把白玉鎏金的折扇,放在胸口前,一直未被打开。

      危长清拄着脑袋看着他,直到岑栖终于开口说了话,才渐渐地从那些无聊的注意点上拿下来目光。

      “从即日起,诸位便要在这白鹭洲里学习一年的时间,在这一年之内……”

      危长清只是看着他在前面说话,便已经有些倦了,拄着脑袋的手止不住的往下滑。还记得昨夜他曾同自己说过的‘尊师重道’四个字,方才岑栖也提到了,无非是为学莫重于师,这些话他在家里听老头说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也不知道老头到底看上了这白鹭公子哪了。

      若说才学,青石镇上名师大有人在,若说武干,不若放于万弦宗上,他万贯家财,给些便去了,可这白鹭洲向来是清寒子弟的群居所,就连清流士族都不屑一顾之地,又初来临邛,连脚跟都未曾站稳,平地起高楼,又怎会长久。

      什么都不图……危长清眯起眼睛,眼角弯成了一道弧线,他看着台上的岑栖,抿了抿嘴角,这明眸皓齿的,难不成是图他美貌?

      这想法有些荒唐,长清也只是想了想。不过这白鹭公子确实不俗,无论是躬行谈吐,还是体态面容,都不像是乡野出身,长清不由得对他产生了些好奇。

      但好在岑栖今日的确有些魂不守舍,就连危长清如此正大光明的窥视都没有发现,像是例行公事一般,将往年的规定都说完后,便让青灯接手了。

      等过了那道帘子,没人看着的时候,岑栖才终于放松下来,他捂着心口,那里跳动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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