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光》叶浅文深

2、小于村

　　公交车上的任菲，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售票员随着车身摇摆一步三晃悠的走过来，问她去哪。
　　她这才反应过来，根本就不知道这是几路车，路线是什么。
　　迷茫的环顾四周，也没发现有路线图什么的。
　　售票员一手捧着票夹，一手撑着钱包等她。

　　她不喜欢等人，也不喜欢被人等。于是问道：“最远到哪一站？”

　　售票员职业性的回答：“小于村！”
　　“那，一张到小于村的票。”
　　售票员用套着橡胶指套的食指迅速划拉一张票，任菲付过钱，接了票，摸出随身听。

　　车随路转，两个转弯后，公交车出了城区。
　　窗外的景色渐渐换了一番风格，少了密集的钢筋混凝土建筑，多了漫天的绿色，那是各种植物叶子的颜色，在盛夏午后的阳光下，或绿的深邃，或绿的油亮，或绿的沁人心脾。

　　公交车里没有制冷设备，所有的车窗都是开着的。任菲把头靠在车框上，尽情的感受扑面而来的风中裹挟的植物的气息。

　　耳机入耳，景色入心，找到了那种久违的外出旅游的感觉
　　偶尔，也有一阵阵浓郁的牛粪、或其他肥料的味道。

　　随着颠簸，任菲盯着窗外的眼神逐渐迷离，脑袋开启了不停的小鸡啄米模式，终是进入了梦香。
　　这一觉倒是香甜，梦到了那个儿时反复的梦境。

　　两个仙子，将自己放在人间，恋恋不舍、哭唧唧的飞天而去，只给自己留下了一块面纱。梦里的自己也
　　是充满不舍和无奈。

　　巧的是最早梦到这个片段的时候，家里刚好有人出差回来送给任菲一块丝巾。任菲就默认这是仙子亲戚给自己的信物，每天揣着，直到一次不小心被冲入下水道，任菲感觉自己的灵气随之而散。
　　嚎啕大哭了半天，无奈家里愚蠢的人类没能理解她的痛。

　　梦里，任菲倾诉着自己的委屈，众仙子温柔的安慰着，任菲渐渐露出笑容。
　　任菲被仙子们簇拥着摇晃。
　　“醒醒了，姑娘，小于村到了，嘿，还睡的真香！”

　　稍后，
　　公交车卷起一层尘土，扬长而去。
　　任菲搓着嘴角的口水印，迷茫的站在小于村头。
　　身旁是界碑，刻着“小于村”及建立时间等。

　　“小于、小于，小于有礼貌，见了jqx就脱帽。”任菲撇嘴嘟囔着。
　　肚子咕咕叫着，任菲已经饿到了极限。
　　售票员说一小时后有返程的末班公交车。
　　这一个小时，不如就来个乡村半日游？

　　先，解决温饱问题。

　　环视一圈，看到了一家小商店，挂着“小于村便民超市”招牌。
　　径直走过去。
　　掀开帘子，一阵悦耳的风铃声。

　　一串玻璃小药瓶自制的风铃吸引了任菲的注意力，这种小药瓶打针时候是见过的，护士总是将液体注入这种小药瓶，然后混合摇匀，再抽出来，打向小朋友们的屁股。
　　而眼下，小药瓶里装着洁白的羽毛和小亮片，随风而动，瞬间让你遗忘本是童年噩梦的功能。

　　顺着风铃的方向朝里望去，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姑娘坐在收银台处。

　　小姑娘长着一双自带笑意的月牙眼。不笑也温柔。瞧个头和模样，约摸着比自己小一两岁。

　　“月牙眼”说，“姐姐，需要点什么，我可以帮你找！”

　　室内是阴凉的，“月牙眼”的轻言细语让任菲瞬时收敛了急躁的气息。呼吸节奏也跟着放缓了，长出一口气说：“我要一瓶健力宝，有没有方便面，干吃面就行！”

　　“健力宝要凉的还是？”
　　“常温的就行。”
　　“好的，这是健力宝，还有干脆面，还要点别的吗？”“月牙眼”在货架绕一圈，熟练的用袋子装着东西。
　　“不要了！”
　　“哦，那一共四块钱！”

　　任菲麻溜的付了钱，转身要出去。
　　迅速又转回头。
　　刚要坐下去的“月牙眼”又雀跃着跳起来，“怎么了，姐姐？”

　　“这附近有风景好看地方吗？”
　　“有河堤，不过，大中午的，堤边没人，还是别去了！”小姑娘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马上又顾虑着说。
　　“河堤？”从小在城里长大的任菲还是挺稀罕的。“远吗？”
　　“额，不远，村子本就没多大，沿着门口这条路走到头，就能看到河堤。”
　　“那，倒也不影响坐公交车。”任菲心想，下意识思考的表情却有那么点沉重的样子。
　　“姐姐，你……”
　　“谢谢你。”任菲不想浪费这一小时的自由时光，内心下了决定，扭头就朝河堤方向走过去。

　　村里房子的结构大体是一样的，大概是统一规划过或者是邻里间约定俗成、自然形成的默契。
　　房顶的高度，房屋的朝向，一排排整齐的面向河堤的方向。

　　任菲先拿出干脆面，隔着袋子捏了起来。
　　没走出多远，面已经被捏成了渣渣。
　　就这么边走边吃。

　　先是一把一把的捂到嘴里，最后拎着袋子的一角朝嘴里抖着剩余的渣渣。

　　许是太饿了，秒光。
　　空袋子揉了揉，环顾一圈后，放在了裤兜里。
　　方便面在嘴里糊了一团，唾液已经不够供应。面渣就糊在嘴里和嗓子里。

　　“砰”任菲拉开了饮料拉环。走路的颠簸，让碳酸饮料得到了释放，来不及等拉环全开，就直往外冒。
　　任菲迅速伸展胳膊，避免饮料流在裤子上。
　　等气儿冒完了，才拉掉拉环，大口喝着，往下顺着方便面。

　　两口下去，边走边打着碳酸味的嗝，毫无淑女形象可言。
　　反正这会儿天正热，村里无人出来干农活，也没有人像她一样瞎逛，整条路上都看不到个人。

　　贴着一排一排屋檐下的断断续续的阴凉，眼瞅着走到了村头，向前看是大概一层楼高的陡峭的坡，但没路，于是任菲向左走。

　　没走两步，一个人影从一个院子里闪身出来。
　　对方怪异的闪现着实给任菲吓了一跳，是真的跳起来的那种惊吓。

　　之所以说怪异，一眼望去就属于非正常人类。
　　齐肩的长发已经粘成了片状，一片片戳在肩膀和后背上，翘起来的也已经被泥糊的固定住了。
　　上身是半裸的，基于此，能判断对方是个男性，皮肤已经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了，像用锅底灰画上了重重的保护色，黑的浓重。
　　面部的特征看来，正值壮年的感觉。
　　这么热的天，任菲穿牛仔裤就已经够另类了。
　　他却穿了好几层各式样的裤子，居然还有一层夹棉的。好在都是破破烂烂，能透点风，不至于中暑。

　　“不知这位大侠修的是哪家门派！”任菲心里念叨着，眼睛盯着对方，脑细胞却在飞速研讨自己下一步的动向。

　　大侠拎着最外一层快掉的裤子，缓缓的转头，刚好和任菲来了对视。
　　目光锁定任菲时，对方来了一个无法描述的谜之微笑。
　　嘴里呜呜哝哝的发出：“不要上河堤，不要上河堤……”

　　只是瞬间，任菲汗毛倒竖，开始不淡定了，迅速后撤着回到来时的路口，扭头向右边的路口跑过去。
　　步子从快速，变成了小跑，再变成快跑。
　　直到看见一条拐上坡的小路，任菲才敢扭头看一眼。
　　那个怪人还在原地，却似焦急的原地踱步……

　　见他没有追过来，任菲这才松口气，顺着小坡爬了上去。

　　当任菲的头顶跃出了坡面，眼前的情景吸引原本乏力的她加快了两下脚步。
　　那袋方便面也只能提供这点加速度了。
　　面前是一条修的平整的水泥路，沿着潺潺流水的河面蜿蜒向远方，临水的路边种的是柳树，柳树下是各种自然生长的花草。
　　正值汛期，应该是高水位状态，看不出河边之前的水位线。

　　任菲放眼眺望了一圈，开阔的视野放松了心情，目光所及有太多平日里看不到的小惬意。

　　踩在临水边的土地上，脚旁的野花吸引了任菲。
　　她并没有伸手去摘，而是找了块相对干净的草地，确定没有什么动物粪便后，坐了下来。
　　她双臂撑在膝盖上，把头放在双臂上，静静的闭着眼嗅着空气里各种味道，心情像花儿一样随风轻轻的舞动，额前的发丝也在随风飘浮。
　　这种无人打扰的感觉，让她内心豁然，无比平静。

　　忽然
　　脚边不远处的灌木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任菲猛地睁开眼，惊异的盯着灌木丛的。

　　枝条在没有规律的晃动，那，不是风的拂动。
　　不对，那里面有东西。

　　这地方，可千万别是老鼠之类的！
　　毕竟老鼠是任菲最害怕的动物！之一！

　　然而，任菲的生活中，总是怕什么来什么。

　　一个尖尖的鼻头先露了出来，只是这鼻头，大的不像是老鼠。
　　接下来，是半个脑袋。

　　任菲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盛夏的午后愣惊出一身冷汗，手臂上的汗毛根根直立。
　　那是一只，长相丑陋的巨型老鼠……
　　肥硕的身子扭动着，比邻居家的猫还大。

　　任菲浑身战栗着，一时间摒住了呼吸。
　　她的双手在空中慌乱比划着，不知道该捂嘴、捂眼睛还是捂耳朵。
　　随后下意识的猛地起身。

　　然而就是这一举动，意外的状况出现了。

　　那袋方便面不足以支撑这么大的机体活动量，加之一时的脑部供血不足，头一蒙，眼一黑。
　　任菲整个170的海拔，晃晃悠悠的，竭力维持身体的平衡却做不到。

　　眼看就要倒下去了，
　　背后树丛里窜出一个黑影。
　　一只大手伸了出来。
　　牢牢的，牢牢地
　　揪住了她的马尾辫……

　　任菲昏倒前最后的意识是：
　　我去，谁，谁揪老娘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