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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谁杀死了知更鸟? ...

  •   草木茂盛的森林充满勃勃的生机。缕缕金丝从碧叶的缝隙间溜走,顺着丁达尔效应的光柱飞舞在空气里。

      是一种令人身心舒畅的自然之美。

      费尔多明像谁也看不见的一缕幽魂,静悄悄地跟在前方同样与森林格格不入的矮小人形生物身后。

      他们穿过一丛丛悬垂红醋栗的灌木,簇拥在一起的鲜红浆果串犹如红玉,晶莹剔透;踩着石头跳过湍急的河流,浮出水面的青鳞鱼,曾亲眼目睹他们的行路轨迹;高耸的杜松子树上挂满蓝莓一般诱人的果实,矮枝柔软的针叶扫过一米八成年雄虫的肩头。

      他们最后靠近了一座与自然森林格格不入的大教堂。

      莫约是从如茵的绿草地中央拔地而生,这色彩鲜妍如毒蘑菇的建筑全无人气。红黑扑克牌扎成的玫瑰花层层叠叠开满了教堂外的苗圃。融化巧克力般的时钟高高挂在最高的钟楼顶。

      向前看,足有一人高,让人疑心是巨人使用的玫瑰藤红茶瓷杯并黄金茶匙,被随意堆放在角落里。抬头望,和冰激凌一模一样的歪斜尖角取代了神灵板正严肃的穹顶。

      它几乎不像象征神圣的教堂,而像座疯疯癫癫的童话城堡!

      费尔多明在这种荒诞童话风的冲击力下止步,思维混乱地上下移目。

      等他从离经叛道的教堂画风中恍然回神后,环顾四周,却发现那枚粗糙诡异的白胚人早已不见踪影!

      没有安大门的荒诞建筑向任何人敞开内里,弯弯曲曲的鹅卵石小路上不知何时只剩国王孤身一人!

      “要去坐坐吗?”
      不知其名的黑兔先生转头对一路同行的小朋友建议。

      垂在脑后的毛茸茸伴随转头的动作,无辜摇晃。

      “Yes.”谨慎审视忽然出现在视野中心的红白菱格圆桌,却被身边神秘人出声“邀请”的小王子反射性点头,示意自己在听,顿了一下,又出声答应。

      拉开座椅的同时,幼崽幽幽的目光凝视住邻座的“残疾人”…这家伙不装了?走路需要他牵手引领,而找座休息不需要?

      呵!合着他一路上的留心关照,全是被骗了呗?

      小王子:怨种竟是我自己?jpg.

      过于迟钝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掉马の黑兔先生(无辜歪头jpg.):…?

      无知观众慢半拍反应过来,开始发挥氛围组的基本作用,用**抒发感情,为直播间创收。

      而唯一看懂了一切的隐形混蛋,毫不吝啬拱火的哈哈大笑,然后不幸被被吵的不行的半身嫌弃屏蔽!

      这叫什么?

      这一波啊,根本就是脑电波死活对不上的三拨人,齐聚一堂唱相声嘛!

      小王子(对黑兔)be like:值得警惕的对手。

      观众(对黑兔)be like:心机深沉的大佬!

      还是观众(对小王子)be like:是弱小无助又可怜的小乖乖!!

      而“锅王”——黑兔先生(慢吞吞)(茫然)(好心的兔兔只是担心你累):缓缓敲出一个…?

      ‘咳咳…’就差满地打滚的暮伽舍好悬笑够了,清清嗓子,出声时适时发现半身的屏蔽结束…

      噗嗤!
      咳…严肃,严肃,不能逗过头了。

      ‘珀西。’赤发少年轻轻呵气,‘审判开庭了…’

      默契地承担了关注另外直播间弹幕里另外两方消息,赤红的少年轻敲膝头。

      ‘猜猜看,‘死去的知更鸟’是谁?’

      自从与之同行,就开始风平浪静的小路尽头——
      突兀出现的红白菱格圆桌上,摆放着种类繁多的茶点。

      鎏金玫瑰纹的白瓷茶杯被贴心地安置在主客面前,杯耳朝右,茶匙在杯耳下方45度角。泛着金色光圈的橘红茶汤热气腾腾,醇厚馥郁的花香在空气里跳舞。

      糖罐和奶罐在稍远的一边,和两个精美的胖茶壶摆在一起,三层的银质点心盘放在另一边,从下到上分别是咸口的手指三明治、新鲜热乎的司康饼、精巧时尚的冰激凌奶油蛋糕。

      下午茶的专用场景,却在日没月出的黑夜出现。纵使明知白雾的维度里白夜黑昼,现实的来者坐下之时,依旧骤升“时间混乱”的荒诞之感。

      小王子瞅了一眼对面。

      先一步入座的黑兔先生,早已竖起他毛绒绒软乎乎的兔耳朵,姿态克制优雅,绅士地率先提起茶杯。
      丝滑的红茶温润嗓子,是茶会开场的讯号。

      “…”
      珀修斯的拇指和食指捏住杯柄,剩下的指头虚虚翘起在半空,试探性的小口啜饮红茶。

      温度刚刚好。

      口味非常棒。

      或者说…比跟在他身边干了几年多的侍从泡的茶要好很多。
      好到令人怀疑,这杯茶是否是按照他的口味量身定制的!

      我喝的是真红茶,不是蒙了一层幻象的不可名状之物吧?…小王子捧着茶杯,目光深沉地想。

      一边捏起一枚手指三明治,一口咬下。

      正好饿了,真香。

      【殿!下!咱们怎么可以吃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
      【还有,遇到可疑的陌生人,柔弱的雄子不要上去搭话啊!!您难道没被教导过基础安全教育吗?!】

      【我感觉没有…呃,都是虫族,我本人非常理解那种唯我独尊的心态…我堂堂虫族的首都怎么可能有危险?更别提是无时无刻都被万众瞩目的雄子了,绝对万无一失。】

      【呵呵哒《万无一失》!】
      【连万众瞩目都做不到啊!你数数,光我们一路看见的,小殿下都甩开保护者,独自行动多少次了???】

      【啊这…】
      【殿下!您怎么这么皮啊?!(呐喊)】

      皮断腿的小王子,两口吃完三明治,又把罪恶的手指伸向司康饼。

      生长期的幼崽胃口大的离谱!半夜就消化得空空如也的胃,总算安心地被食物填满。

      进食的愉悦感,让刚被半身气得肝疼的珀修斯满足地眯眼。

      心情愉快,小家伙也不吝啬于在向司康饼上涂抹凝脂奶油和橘子果酱的间隙,顺带回答一下半身的问题:‘…知更鸟?’
      语气百无聊赖。

      ‘是个已经死去的家伙。’

      老谜语人了。

      然而旁人听来懵逼的提示,落在暮伽舍耳中,却足够让他瞬间明悟,继续深挖。

      或许他不在王庭生活,因而缺少推理真相的必要线索,但是他足够了解珀西,他的半身啊!
      仅仅从对他不设防的语气、形容词和称呼里提取出的信息,也足够聪明人反向推导,半秒内得出“谜底”了。

      暮伽舍身为小王子的半身,自然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聪明人。

      死去的“家伙”…这个形容,看来珀西不太喜欢“知更鸟”。

      珀西不喜欢的人,却没有告诉他…他可不会对我隐瞒情绪。唔,那真相只有一个,这个“死”,死得太早了点。

      有多早?能跟珀西那群麻烦的长辈搅和在一起,只有同辈人了吧,而且要是上一辈中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圈子核心…暮伽舍眯眼。

      啊咧,审判?

      今天这场审判,到底是第一场,还是…延续的第二场呢?

      托腮旁观弹幕信息的赤发少年半眯着金瞳,倏忽莞尔一笑。

      ——

      当费尔多明费劲地独自迈过童话教堂的漆金大门,这场由一场死亡展开的审判已在神的瞩目下开庭。

      红褐色的木质长椅整整齐齐,排列在中央的圆形宣讲坛周遭。足可容纳千人的广阔空间内,座无虚席!

      宽大的白袍掩盖了一切不为人知,朴素的白胚面具扣上,徒留一千双尖锐贪婪的兽瞳。

      一人的沉默是可欺的。

      千人的死寂是可怖的。

      门扉开启的摩擦音,不幸惊扰了死寂的白袍教徒。

      于是,一千双藏在面具后的黑暗裂缝,整齐划一,向门口静立者瞩目。

      邪性的死寂挤占空间,被包围的外来者,唯有被这亵渎的纯白同化一条前路。

      前路,还是死路?

      死寂的威慑让道路尽头的国王身形一晃,瞬间的瞬间里,摇摇欲坠。

      但很快!被凝视住的灰白发雄虫昂起头,一模一样的尖锐瞳孔,目含威慑地逼视回去!

      对峙形成了。

      打破沉寂的是无人在意却诡异自行关闭的大门。

      短暂的轰鸣声落下,明亮的光线消失在越来越窄的缝隙间,黑暗紧随死寂之后,主宰了国王周身的角落。

      置身在神所赐福的多彩花窗下的白袍教徒们可不担心这个。
      纯白诡面后的一双双兽性瞳孔,一旦窃取了光线的特权,竟也显得像新世纪下的多彩LED灯泡,有种熟烂的、恶俗的浮华,倒是将本来兽性的残暴给压下去了。

      “肃静!肃静!法庭肃静——!”

      猛地!一道耳熟的刺耳怪声从中央的高台上响起!

      重心压低,陷入本能防备状态的国王,反射性抬头看去,想看看…这在一片鸦雀无声里呵斥“肃静”的形式主义“大官儿”是谁?!

      预感警报的灰白发雄虫眉眼冷厉!

      一眼无人。

      二眼…台下一只黑漆漆的红眼珠乌鸦,正扑腾沉重的翅膀,动作滑稽地一蹦一跳,试图跳上半人高的宣讲台。

      属于鹦鹉的声音,不断从它的喉咙里摔下去。那样的粗噶沙哑,活脱脱一个讲了八百年演讲词的演讲家!

      哈?
      与内心的预警严重不符的滑稽画面,直接让雄虫睁大眼睛,忽略边上千双眼睛的瞩目,有些呆地看着乌鸦僵硬笨拙的举动。

      直到,乌鸦终于把笨重的自己推上高台,拿自己无机质的红玻璃眼珠扫过全场,一动不动地盯视费尔多明的千双彩色灯泡,才一串串的,僵硬迟缓地挪了回去。

      无形间帮了国王一把的乌鸦法官,旁若无人地扇起翅膀,整理自己黢黑鸟头上,那顶歪歪扭扭的“法官”假发。
      迟钝的羽毛将老土的假发扫得炸毛,左右梳不顺,乌鸦这才讪讪放下翅膀,清一声嗓子,高高唱到:

      “检察官!宣读起诉文书——!!”

      拉得长长的尾音未落,一个矮小的白影就从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脚踩风火轮一样跑出来。

      奔跑中的侧脸暴露在所有视线下,同样包括费尔多明。这张脸的事实,让傲慢的国王都大为诧异!

      那张熟悉的、没有脸的脸,赫然是带领费尔多明一路的粗糙白胚小人!

      “是的!法官大人!”它滑跪到又陷入安静的乌鸦面前,油腻地夹着嗓子,谄媚道。

      垂头的乌鸦一动不动,更别提理会它!

      但这时,一路上都在骂骂咧咧的矮小人形只一味地点头哈腰,奉承话一套接一套,仿佛自己在台上演起了单口相声。
      真是个优秀的演员!

      ‘时间都被浪费掉了,’不知从何而来的穹苍神谕模糊不清地说,好像电影屏幕外的观众在辛辣点评情节的低俗无聊。
      ‘不要屠杀我的时间啊,它们很值钱的。’

      客人不喜欢无聊的剧目。
      需要更丰盛的视觉大宴来取悦这位挑剔的客人。

      祂在催促。

      于是俯首帖耳的白胚人将头一转,改成了面朝旁听席,此时的它彻底变成了双面人!只听它粗鲁地打开手上捏出褶子的羊皮纸,语气不耐地念道:

      “我们共同的朋友,可亲的小知更鸟呦!

      光天化日之下,竟发生了这种事;

      知更鸟惨死在家中,

      颅身分离!体无完肤!”

      “请考虑你们的评审意见。”乌鸦法官在一片无声无息中,开合尖尖的鸟喙,带有缝合线的、圆滑肥厚的舌头舔过空气。

      明明中间还有一堆流程要走!

      哪怕费尔多明没有参与过任何一场审判,他也懂得这一步该放最后!

      他狠狠皱眉。

      ‘…错了,陪审员的意见要放最后。’虚空传来模糊不清的幻听,‘应该先提审疑犯…’

      雄虫眼神恍惚一瞬。

      高台上的乌鸦法官已经呼哧呼哧,用翅膀击打桌面,发出“嘭嘭嘭”的噪音,一边张嘴:“错啦——!传第一个嫌疑人!!”

      这次全场的寂静维持了一会儿。

      一个坐在第一排的白袍教徒站了起来。他的袍子较旁边人更宽大,站起来就像一堵矮墙,有些佝偻的后背将白袍顶起几枚凹凸土块,背对着灰白发雄虫,喉咙里含着低沉苍老的声音。

      他说:“我就是。”

      “你有十分钟的时间给自己脱罪!”法官高高在上——如果不看它到处乱瞟的小眼睛——地说。

      “不是我杀的,”声音苍老的白袍人沙哑地辩驳,没有逻辑的内容理所当然地毫无说服力,“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怎么就死了…”

      声音断断续续,颤颤巍巍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断了气:“我看见一切…我看着他长大,从调皮捣蛋的一小团,长成漂亮的大人…他怎么就死了?他怎么能死了?!”

      “他总在笑…对!他爱笑,活生生时的最后一面他对我们笑,我们在床底发现他的头…他还在笑!像玩捉迷藏!笑笑笑!”

      第一个白袍子飘忽地述说,语气越来越激烈、愤怒,内容却翻来翻去都一样,仿佛除了“他的笑”,他的脑海里就一片空白了!

      于是属于他的十分钟很快结束。

      时间到。

      乌鸦法官的时间随之再次流动起来,呕哑嘲哳的声音:“你还有其他什么要补充的吗?”

      “…没有。”站立的白袍子迟缓道。

      “好的,好的!”乌鸦就立刻扇呼起翅膀来,“哒哒哒”的撞击声,像在为判决的结果献上喝彩!

      “既然你承认!那么——”

      “执刑手!!挖下他的眼!”

      站立的白袍子倒抽一口冷气,举起双手在空中抓握,一边大喊:“不!不行!!你不能挖我的眼!你不能夺走它!!不!”

      没有执刑手。

      站在一边旁观这场不伦不类的审判的国王,没看见任何生物站出来,充当这个“执刑手”。

      只有坐在木椅上的旁听者们,像一排排垂着头的木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但很快,费尔多明就知道,身在此处,被“判决”的后果是什么了!

      只见身形佝偻的白袍子突然像看见了什么极度可怖的地狱之景,惨叫着跪倒在地,不肯放下的双手自发抚摸自己的眼眶,然后…!!!

      一阵惨绝人寰的凄厉嘶吼!

      费尔多明嘴巴微张,瞳孔紧缩地看着白袍人将两只手的各两根手指,生生捅进面具的眼洞,搅和一下,伴随喷涌而出的鲜血,他扣出了自己的眼珠!

      当白袍人的手掌被从脸上拿下,两枚浑浊的紫色眼珠静静躺在他朝上展开的、红惨惨的手掌心。

      全场死了一样的沉寂。

      唯余哀嚎声余音绕梁。

      他停下尖叫,麻木抬头,纯白的面具已被凌乱喷溅的血痕覆盖,唯二的孔洞后是斑驳的血肉和稀碎的视神经。

      触目惊心!

      “你的罪孽已经裁决。”乌鸦法官鲜红如红醋栗的眼珠咕噜一转,像在场内寻找下一个目标,很快!它又叫:

      “下一位——!”

      阎王点名进行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谁杀死了知更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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