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摧云》杜乘潜

5、地府改命

　　青龙带着李修从竹林一路向南飞去，飞行数十里之外才出柳林，李修第一次在空中飞行，紧紧抓着青龙的胳膊不敢松动。出柳林之后便是连绵不绝的青瓦屋舍。从高处向下看去，只见房屋不时有身影穿梭其中。青龙说到，这些都是分管人间不同地域的雨师们在往来布雨。

　　忽然一位雨师刚好迎面和青龙、李修行来，于是青龙便停了下来。

　　待双方遇见，那雨师向青龙一揖道，“青大人，好。”

　　青龙回礼。李修却十分震惊，只见那雨师肤色似是被太阳暴晒过一般发黑，一双眼睛又十分黑亮，衬着瞳白十分突出，怪异的很。青龙却见怪不怪了。雨师继续前行，青龙也便带着李修往前行去。

　　路上李修不解的问道，“为何这位雨师大人这么黑？”

　　青龙一听哈哈大笑道，“不是这位，是雨师国的子民大都皮肤黢黑，只因你只见过我们三人，所以不知罢了。不过雨师国的子民皮肤黑，都怪那个死金乌老怪，很久以前翳和他打了一架，金乌老怪输了不痛快，便把旁边的金汤谷建成了自己的泉宫，不时便来旁边泡澡，时间久了，雨师国的子民们就被晒黑了。”

　　“可是昨天国主大人肤色看起来如常，甚至十分白皙。”李修忽然想起昨天面见的神君大人。

　　青龙又笑起来，“所以翳后来要么闭门不出，要么便四处游历不归。那家伙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其实是个外贸协会，每次得知金乌老怪要来，登时便不见身影了，绝不会靠近金乌老怪的百里以内。”

　　青龙嫌飞行不痛快，于是便化出本身，原来当日在人间居然只是变小的小青蛇，当下化出本来身形，居然有数丈之长。数丈的青蛇载着李修往前边的山顶飞去，边飞边说道，“我载你去雨师国最佳的观景地去看看。”

　　不多时便到了。

　　李修抬头，眼前楼宇挂着大大的牌匾晓风阁。原来这里是冯翳的仙居之地，国主之所，地势最高，可一览仙乡美景。极目望去，只见水汽烟雾缭绕之下，是绰约可见的柳姿柳影，偶有雨师身影点缀其中，在连绵起伏的山峰之间，往返人间。美的似一幅画。

　　正当李修沉浸在一片美景之时，晓风阁内鱼贯而出两位仙侍，后边跟着国主翳及一位仙家。那仙家脸色白的好似一张白纸，没有一丝血色。

　　冯翳看到青龙和李修倒是吃了一惊，说道，“你们怎么在这儿？”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回首说道，“这倒省的我们跑一趟了。”

　　那仙家于是上前一步说道，“青大人好，李家小哥好。在下乃是阎王殿下轮回司的酆陵，因人间少一生灵入轮回，经查，发现乃是到了雨师国，是以特来拜访国主。”

　　青龙一听急道，“什么意思？修哥儿活的好好的，入什么轮回。”说着看向翳求助。

　　翳道，“急什么？来龙去脉我已同酆陵仙君说明，只是事情复杂，须得李修跟随我及仙君一同去往地府言明。”说着看向李修，“你且先随我过来，我有话同你讲。”

　　李修跟随冯翳往殿内走去。

　　自李修忽遭横变，这少年人便每日过得如云里雾里般不真实，似乎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待梦醒之后，每日还是会有祖母的耳提面命和小厮阿元的嬉皮笑脸。这会儿跟着雨师国主，不知会发生什么，更不知自己该如何做。

　　待到了内殿，国主转身看着李修，说道，“这番因青龙之事连累你，是我雨师国对你有所亏欠。我叫你进来，只是想叫你安心，我素来知道人间对地府的恐惧，今日之行不可免，你我出发前是想请你安心，有我在必护你周全。只是你须得想清楚此番前往，地府对此事的处理总共不过两个法子，事关你未来命途，一便是将你放行回人间，至此阳寿之数几何，全凭地府做主。”

　　李修看着冯翳，看着仙人脸上一片清明，仙人之姿潇洒飘逸，从容不迫。对比自己命途叵测，却实在可笑。

　　冯翳看这少年盯着自己却一言不发，只道少年当是吓傻了，便浅笑一下继续说道，“第二，若你有志修行，便可跟随青龙在此修习。至于命数几何，则有天数决定。”

　　“国主大人，”李修终于开口，他眼观鼻鼻观口，低头说道，“您认为我应当如何选呢？人间已无我亲友，仙界我亦来客而已，于人间、于仙界，我都只不过是带着数年记忆的新生儿而已。”

　　冯翳一笑，心想，这小子虽然看起来呆呆傻傻的，倒是有些慧根，想来是人间那些仁义道德诗书礼乐给教傻了，便说道，“既然你问我，那便留下吧，想来青龙还没报恩于你，而你既于人间有伤心事，便从我这雨师国从头开始吧。”

　　二人一道从晓风阁走出的时候，只见青龙一手搭在酆陵仙君身上，勾肩搭背，嬉皮笑脸的说着什么，那酆陵仙君也处之泰然，两人似乎相谈甚欢。冯翳轻咳一声，青龙赶紧放开仙君，然后快步流星走到李修身边，一手挡脸悄悄说道，“修哥儿，你且放心跟着翳前往，我已经和地府这个家伙说好了，必不会为难于你。待你回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冯翳对青龙的无脑行为十分无语，对着酆陵道了句，“仙君，我们走吧。”

　　说罢，三人消失在空中。

　　不多时三人便到了地府，甫一落地，酆陵仙君便请鬼侍前去通报，请阎王殿下前来接待雨师国主，自己则带着李修前往轮回司做笔录言明情况。

　　酆陵仙君走在前边，身后一直不开口的少年忽然问道，“仙君，轮回司是所有死后之人都要去的地方吗？”

　　酆陵仙君不回头答道，“是，你是想问你祖母和家仆的事情吧？”酆陵在此地当差已有三百余年，多年来见惯不知有多少此类欲言又止的场面，因此当李修问出口之时，便知他想问什么。“你祖母已于几日前投胎，现下应当已会走路了；余下三位家仆因衷心护主，今世也都判了好人家往生去了。”

　　李修便不再言语，跟随到了轮回司。

　　这过程中，仙君再也未同这不知名的小人物讲过一句话。做完笔录后，又将人带到了阎罗大殿。

　　大殿上，雨师国主正同阎罗殿下相谈甚欢。李修抬头看着殿上二人，只见那阎罗殿下倒不是民间长相可怖的狰狞面目，反而是位年轻美男子。他坐在正位之上，一袭玄色印花长袍，头戴银冠，冠后垂绦，法相庄严，不怒自威。冯翳则半靠在阎罗殿的偏位，随意自在许多，手中还拿着精美绝伦的寒冰酒杯。

　　这男子正是阎罗东昶。

　　看到酆陵和李修已回来，东昶问到，“都言明了？”
　　酆陵答，“是，殿下。”
　　东昶看着这殿下瘦削的少年凡人，说道，“既因仙家改了你的命途，你对以后之命途可有何期许？”
　　李修如出发前之言，答道，“愿入雨师国，若学有所成，则永世为人间布雨。”

　　少年人虽低头回答看不出脸上表情，比之过往来到大殿的人类，声音却出奇的冷静。东昶便看了一眼旁边的冯翳，冯翳回之一笑。东昶便知，二人来之前，这少年当是已经入了雨师国，今日不过是来拿此人的阴阳册罢了。东昶素来对冯翳有求好之心，是以当下便成人之美，命判官取出阴阳册，将李修名字从中抹除掉了。

　　事情办妥之后，冯翳便带着李修返程。离开之际，东昶说道，“翳，方才所提之事，如有东昶能做之事，随时来信，必鼎力相助。”

　　冯翳拱手答道，“那先谢过殿下，我们先行返回，来日再相聚饮酒。”

　　说着便带李修消失在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