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摧云》杜乘潜

3、遭逢大难

　　开门的一瞬间，来者居然是那三头的怪物，三头看清来人之后，还憨憨一笑。却给李修吓得三魂七魄没了一半，反手立刻便将房门锁上。

　　李修反锁好房门，立即走到床榻边，掀开被褥，见那小青蛇还在酣睡。李修戳了戳他，说道，“蛇仙人，你快醒醒，柳林里的妖怪找了过来。请仙人务必救救我家人，请他们不要伤害我家人。”

　　青龙听闻醒了过来，瞬间幻化出人形，跳下床来到门口，看着窗外的三头怪影子。青龙内心揣道，“妖怪和人界是有结界的，这些怪物是如何来到人界的。如今是只这一头怪物，还是另有其他？”可是转念想到这小子的祖母及一众老仆都在家中，便是耽误不得，须立即前去确认才可。

　　青龙再次化为蛇形，沿着门缝爬了出去，趁三头怪不注意一口咬在了三颗头接合处的脖颈上。于是三头怪悠悠转转地便倒在了地上。李修从门内看到此情景，忍着内心的恐惧，立即出门将三头怪拖进了自己的房门，以免惊吓家人。

　　做完这一切，李修便跟着青龙前往祖母的住处前去查看，只是却扑了个空，祖母的床榻一团乱却空无一人。就在这时，堂屋的方向传来了撕心裂肺的惨叫，李修顿时害怕起来，这声音听起来是自己的小厮阿元。

　　李修跌跌撞撞地往堂屋跑去。

　　不到堂屋，便看到两道血淋淋的拖拽痕迹，近百尺的血道子触目惊心。李修内心害怕极了，李修害怕这人世间唯一的亲人祖母出事，是以紧紧跟在青龙的身后。到了堂屋外，李修戳破一角窗户纸往里望去，只见祖母和王婆婆、老李坐在地上，三人面如死灰，堂屋中间趴着小厮阿元，只是桌椅遮挡视线，只能看到肩膀以上的阿元。

　　李修稍稍安心，转头求助般看着青龙。

　　青龙不知何时已化回人形，竖着手指示意李修不要出声，同时唇语说道，“我进去打探一下，不用担心，你在外边等我，千万不要贸然进去。”说完青龙再次化回蛇形，沿着窗户破洞爬了进去。

　　李修便在窗户边透过洞缝朝内观望。只听内里阿元的惨叫声忽然停了，这时李修透过窗户终于看到了一点阿元的情况，原来是那猪妖怪竟然在直接啃吃阿元的大腿，那猪头怪的嘴里还咬着一块生肉，阿元的大腿也在汩汩流着鲜血，这血腥的场面一看直叫李修差点呕吐出来。只是那猪妖应是也被青龙制服了，是以阿元的惨叫声停了下来，可是那痛苦呻吟却不绝于耳。

　　李修正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忽然一只长臂直穿过窗户，一把将他拽进了堂屋。祖母看到李修也被抓到，直接嚎啕大哭起来，她从原本枯坐着的姿势，起身跪在了一群怪物身前，不停恳请说着，“求大仙放过自己孙子，要吃便吃了自己就好。”

　　李修被一把扔在了堂屋地下，这才终于看清满屋子的怪物。除了上次的白猿老怪、猪妖怪之外，还有一头浑身羽毛的鸟人，和一个脸戴面具之人。只是那面具好生奇怪，像是厚重的云雾缭绕紧贴着脸皮形成的面具。青龙便被那面具人以法力捆绑在半空中，动弹不得。李修不顾身上摔的疼痛，往祖母的方向爬去。

　　祖孙俩紧紧抱在一起，老太太沟壑满布的脸上流满了泪水。

　　那面具人将青龙捆在半空中，眼见绳索越收越紧，青龙却一言不发。面具人终于笑了笑，手抚上那云雾缭绕的面具，悠悠说道，“倒是我犯傻了，你是她的人，想来这种程度的威胁是起不到作用的。”

　　话毕，只见那面具人转头对着白猿老怪和鸟人低语了几句之后，两位发出了一阵刺耳嘲笑的笑声，转头向着李修和老太太走去。忽然鸟人凌空飞起，一双尖嘴喙直冲着李修和老太太啄去，鸟人速度太快，老太太没反应过来，是以这一下李修将祖母护在怀里，生生挨了一啄。李修身上登时一个碗口大的血洞，老太太看着那碗口大的血洞，竟吓的口吐白沫直接晕死了过去。白猿则冲着还剩半截身体的阿元，长臂一捞，将阿元抱在怀里啃吃。

　　堂屋内又响起撕心裂肺的惨叫，王婆婆和老李头则惊吓的直冲着柱子撞头而死。

　　李修忍着身上的剧痛，想要去给祖母掐人中，可是他感觉周身力气在一点点消逝，视力也在逐渐模糊。于是，少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祖母浑身抽搐，直到一点点没有动静变得僵硬。李修感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他想叫醒祖母，可是却只能躺在地上嘴里吐着鲜血看着祖母。看着近在咫尺的祖母，他痛苦到几乎麻木，他多想爬过去帮祖母整理一下她乱糟糟的头发、那肮脏的白沫、那睡袍上的血迹。

　　往日里，祖母最体面了。

　　面具男转向青龙，说道，“你们神界多么虚伪啊，常常嘴里喊着大义，可是看着这些一个又一个的活生生的人类，你们却可以冷漠无情。因为你们，连累这么多无辜的人死，你们有何想法呢？现在你还有最后一个机会，把东西交出来，便换这少年一命。”

　　青龙拼命想要挣脱身上的枷锁，却事与愿违。于是便痛骂道，“你有本事冲老子来，折磨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你算什么东西。今天只要你弄不死我，老子以后要把你千刀万剐，要把你送到十八层地狱挨个受审。”

　　可是看着满屋的惨状，青龙最终还是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李修身上碗口大的血洞还在汩汩流着鲜血，他大睁着双眼说不出来话，木然地望着屋顶，痛感在消失，李修心想马上就要和祖母、还有灵堂上的父母、祖父见面了。

　　李修想，一切便要到头了吗？自打记事以来，李修便谨记自己肩负着家族的使命。于是三岁读写，五岁作诗，十岁便已读数十部经典，十三四岁便可作出一手漂亮的文章。文韬武略一样不落，作文之外，每日卯时便起床练武，李修从未想过入庙堂对自己意味着什么？更加没想过自己真正的渴望是什么？如今这短暂的生命将要到头，却忽然想起了这些。

　　想到这些，李修苦笑了一下，逐渐闭上了眼睛。

　　还想这些干什么，其实很累的。李修想，祖母应该也很累吧。

　　终于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