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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十四章 一些小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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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赵云自清秋房中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然微熹。这一夜里折腾了泰半,他也是累了,才睡得沉了,此时方醒。心中却是满满的喜悦填充着,浑不觉得身上伤痛。而清秋犹自睡着,酒劲尚未全褪了。
“叔至?难道你一夜未睡么?”看见院中井旁呆站着的陈到,头顶都是湿漉漉的水汽,身上也只是半干,赵云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了。他心中愧疚,“叔至,抱歉。”
陈到红着眼睛盯着赵云,看着他身上是那身清秋亲手做的衣裳,张了张嘴,声音出来却是沙哑:“某不知,子龙大哥为何道歉。”
赵云沉默了,自顾向井中取水,兜头来浇了。
“子龙大哥!你的伤!”陈到惊了,明明夜间听见了子龙大哥与清秋是……怎地他还来淋这冷水?而况他背后伤得那般重,不该浸水的。
“不妨事。”赵云温和笑着。
陈到觉得,赵云此时的笑已经与平日里的不同了,如这季节的阳光,竟而带了些明丽灿烂。他心中一酸,又垂了头嘀咕:“你又何必再来淋水?伤势若是严重了怎么办?夜间你不是与清秋已经,过了么……”
赵云愣了,没有想到陈到竟然全听了,忽然就明白了为何陈到那般半湿的一个人在院中。这本是他与清秋的私事,欲待不说,又怕陈到误会,若是他又去问清秋,却更教清秋不能回答了。少不得还得自己来解释:“清秋,畏惧某,是以,不曾真做了。”低头轻笑了,“当初赵云自己做的孽,现下也只得受着了。”
陈到听了,又吃一惊,突然同情起赵云来。
赵云一拍陈到肩膀,朗笑着:“叔至,来帮某再将伤处裹了,今日要同主公出征,这边就全在你身上了。”
跟着赵云去了他房里,给赵云裹着伤,见他后背又都是渗出来血,幸而昨日裹得厚,并未透过白布,想赵云定然更是不会给清秋知道这伤的,心中一行惭愧,又一行嫉妒:“这边能有什么事?刘荆州待主公这么好,不过是无所事事而已。子龙大哥,不如也带某去如何?”
“不成。”赵云摇头,“刘荆州虽然待主公甚好,然而我们终究是寄人篱下,要多小心在意。何况,某见蔡瑁嫉贤妒能,怕是个小人,更要多加留心。教清秋与同儿常去与二位主夫人相伴,每日请安不可废了。”
“子龙大哥,你这规矩也太多了。难道定要去请安吗?”陈到不解。
赵云笑着与他解释:“请安不过是借口,是教清秋每日去看二位夫人的情况,主公不在,外臣不好擅入,简先生他们总不能每日去探问。有清秋在,才能教人放心些。外面的事情你来主张,主公已然放了权给你,剩下的兵士都教你来统领。你可仔细。叔至,凡事不可莽撞,多与清秋商议,有什么事情,或者不能决断的,全去找清秋即可。”
“清秋清秋,全是清秋。”陈到憋闷,“难道某却还不及清秋一个女子?”倒是十分不服气。这段时间赵云细致教导他武艺,已然有了长足进步,跟着张飞也颇学了些行军的要领,难道还比不得清秋么?
“叔至,休小觑了清秋。当真是行军布阵,你现下未必真及得她。而况,清秋心思里许多东西,她能见的,远比我们要多。”梦里清秋在她原本的时代也是名军人,杀伐决断也是极准确的。何况她知道的东西,确实更多。
“偏心……是……”陈到仍是不大信,只虚虚应着。
赵云无奈摇头,只望着出征早日回来才好。
陈到去送行,刘备叮嘱的也都是与赵云相似,给了他兵权,却教他万事都与清秋商议而行,听清秋的决断。陈到不满得很,如若都这般,直接将军队教给清秋就好了,何必又给他来掌权?何况清秋女子,还是应教她在家中做些针线就好,不该为这些军旅事情操劳。
等都了了,刘备带着关、张、赵云离开,陈到自去营里转了圈,才回来自家的宅院,清秋带着赵同正准备出门。
“你们这是去哪里?”陈到诧异。往日此时清秋都是带着赵同在读书的,怎么今日就变了?
赵同向着陈到冷哼,别过头去,不去看他,心中气显然还没消。
清秋却不懂赵同的表现,奇怪的很。然而她仍是先向陈到解释:“姐夫带着二爷、三将军出征,内宅无人,说不得,清秋自要多跑几次了。里面的事情清秋自然担着,叔至,外面的事情少不得你费心。”
原来那些人都是一个心思的,哪里还用他来传话吩咐了?陈到更觉得气闷,似乎自己全被他们当了小孩子,怎么也放心不下,也不知究竟何时,才肯让他独当一面去。怎么在那些人眼里,他比清秋一个女子还不如?于是也不答话,自顾的向里面走,索性去蒙头大睡,反正天塌下来也有清秋在理。
清秋不知陈到是为了这些事情自家憋闷,却道他是为了别的事情,心中惭愧得很。她知道昨夜自己失了态:“叔至,抱歉。”
“抱歉什么?”陈到不明所以。他一腔心思还在刘备与赵云对他的不信任上,却不想他才至不久,又是没什么经验的小子,已然放着手教他来执掌,却是信重得紧的了。
“清秋,昨晚喝多了酒,失态了。”究竟后来是怎样了,她全记不得,只隐约似乎对陈到很过分,后来怎么却是赵云来了,她并没有印象。然而有些问题,她仍要回复,此时答案已然确定,怎么可以教叔至空悬,“叔至,你昨日问清秋,你与子龙将军,清秋选谁……”
“某已知晓了。”陈到哼哼,“你与子龙大哥两情相悦,陈到不过自作多情而已!你们倒是像约好的,都来道歉什么?这种事情,哪里就谁对不起谁了?”
“哼,早与你说了,冼姐姐是二叔的!”赵同在一旁嘲讽,噘着嘴。
“同儿!”清秋责怪,去摇了赵同的手,“今日你怎么了?对叔至如此无礼?”
陈到尴尬,赵同对他的态度,都是他想得到的,刺了他二叔那么狠的一枪,他能给出来好脸色,才是怪了。也只有赵云,才会全不在意,容了他:“罢了,你们且去吧。某累了,去睡一会。”
赵同经过陈到,故意在他脚面狠狠碾了一下。他年纪小,力气弱,也不甚疼,陈到只好憋着受了。
却不想这一下被清秋看见了,立时站住,训斥:“同儿,你今日是怎么了?如此顽劣,难道要等你二叔回来罚你不成?”
“赵同与陈叔至的事情,冼姐姐你别管!”赵同还记得赵云的吩咐,却不敢将事情都告诉给清秋,于是硬着脖子,强做出一副大人的样子。
“陈叔至也是你叫的?”清秋更恼,同儿一向乖巧的,同叔至顽得好,虽然没大没小惯了,但该有的礼数从来不差。她与赵云才放心他去顽。然而这次连名带姓的去叫陈到,却实在是过分了,“长幼有序,你该叫他叔叔的!”
“他不配!”赵同倔强,不肯俯就。
“算了,清秋,他不想叫就不叫吧。”陈到忙来开解。赵同恨他理所当然,他也说不得什么,只能由着他。
“不成!”清秋也跟着气了,同儿倒是传了他赵家的脾气,温和的时候乖巧的很,倔起来八匹马也拉不回。她却不能由着同儿如此,“这也忒无礼了!同儿,说清楚是怎么回事,若是不说清楚,今日你哪里也不要去,只在家里关着,论语来抄十遍!不然再不许你出门!”
赵同听了这话,狠狠瞪了陈到一眼,全是愤怒气恨,甩了清秋的手便回房了,不一会自己搬了书桌来,在院子里便抄书。
清秋见了赵同这样,气得抖了嘴唇,欲待教训,却一时教训不得,只跺了脚,自己去见甘穈二位夫人去。那边的事情也要顾着,只能等回来再来管赵同了。
陈到见着清秋走了,凑到赵同的身边:“清秋走了,你也不必再抄了。”
赵同只不理,手下奋笔疾书,字写得七扭八歪的,心里不平得很。
“你这字这般烂,某都能替你写了!”陈到好笑,“不如某帮你写一些?”
赵同仍是无声,只是不再胡乱写了,端端正正的,倒是在与陈到置气。
“其实,你刚刚随便说些什么理由,都能搪塞过去。某见清秋也舍不得真罚你的,你又何必?”陈到搬了椅子坐在赵同旁边,与他说话。
“我才不要说谎。”赵同气鼓鼓的,怪着陈到的坏主意。
“怎么就是说谎了,不过是应一时之急,哄弄过去便了。”陈到不认同。
“那也不成!”赵同轻蔑的瞥了陈到一眼,“哄弄人这种事,我若是做了,只会教二叔与冼姐姐更生气的。”
“你二叔最会哄弄人!”陈到嗤笑,“就是你冼姐姐,她也常哄人的。某被他们哄得好惨!”
“是你自己笨。”赵同索性眼也不抬。
陈到被赵同一句话塞住,半晌接不上去。想气又气不来,不气又憋得慌。恨得咬牙切齿,也不去睡了,将了枪在院子里一通舞弄。他舞枪一向强势,今日更兼了脾气在里面,竟而故意扬了土灰,飞沙走石的,半个院子都是尘土飞扬。
“呸!陈叔至!你做什么弄得院子这般脏!”赵同吐了土出来,眯了眼睛,不满叫唤,“你掀起的风太大,要吹走我的书了!”
陈到怏怏的停了枪,自己也是一身灰头土脸的。
“你把衣服弄这般脏,又要劳冼姐姐去洗!”赵同一边扫着纸上的灰土,一边指责。
陈到听了这话,却才想了起来:“同儿,你二叔的衣裳,你可已经处理好了?”
一句话提醒了赵同,飞奔去屋里取了藏着的血衣来:“我起得晚,冼姐姐一直在,我都不好去处理。不是你提醒,险些忘记了。倒是趁着此时才好。”看见陈到还站在那里看着他,气得又吼,“陈叔至,你站着干嘛?还不去将炉火烧起来?”
“哦。”陈到此时只觉得小孩子的脾气喜怒无常的,刚刚还懒得理他,这时又来使唤他。这算是好了还是没好呢?怎么比女人还麻烦?
卖力的帮着赵同生了火,抬手去向赵同要那血衣:“同儿,衣服呢?给某。总不能教你个小孩子来碰火。何况也是某做的事情,某也不能推辞的。”他也不曾转身抬眼,只伸着手向后。
“衣裳,说的是这件?”一只手将那血衣递了过来。
陈到也就接住了,要向炉子里去塞,还笑话赵同:“你二叔吩咐你的事,怎么你还糊涂了?”说至此,才发觉不对。刚刚背后说话的人却不是赵同。陈到慌站起身,转来向着那人,将衣裳向背后藏。他一眼瞥见赵同在那人身后站着,对着他摇手。
“清秋?”陈到挤了一脸笑出来,“你怎地回来这般早?”
清秋也盈了一脸笑意,清清灵灵的,只是教陈到看着心底发寒:“是呢,去见了姐姐与甘姐姐,清秋便回来了。倒是有些太早了。若不是这样,还不知道,原来你与同儿关系是这般好的,之前却是清秋误会了。”
赵同听了这话,立刻垂了脑袋,做乖觉状。
“清秋,某与同儿,一向是好的。方才不过是玩笑呢!”这话说得心虚得很,尤其在清秋那双冷凝的眸子面前。
清秋也不去计较陈到的话,只向着陈到示意:“身后的东西,拿出来。”竟是淡淡的命令语气,却不容人不从。
陈到差点就将衣服交出去了,如果不是赵同直对着他摇头摆手的。他又将衣裳在身后团了团。
“同儿,你别做怪。一会继续抄书去。待你二叔回来了,教他检查,看他如何说。”清秋也不去看身后赵同,语气也是缓缓的,不曾严厉,偏教人不敢不从。
赵同飞一样跑出去抄书了,不敢再来见清秋。
“是子龙的衣裳?”清秋叹了气,见陈到面红耳赤的,也不再绕弯子逼他。
陈到只得点头。
“那许多血,伤得可重?”想到他胸前层层叠叠的白布,夜里竟然还教他忙了那么久。清秋心里也是痛了。
陈到先是摇头,转而点头。
清秋轻轻笑了:“叔至,你是实在的,不会骗我。若是换了子龙,又要教他哄过去了。连同儿都跟着他学坏了。”
“你不问,是怎么伤的么?”陈到自背后取了衣裳出来,托着衣服的手直抖。上面凝着的血,像在指控他做的错事。
“有什么好问的?”清秋摇头笑着,无奈。在荆州又无战事,赵云自然是伤在自己人手中的。不会是关羽、张飞,那血衣她也是仔细看了的,寻常军士哪个能伤他到这般?思来想去,只剩了一个人了。
“是某伤了他。”陈到横了心,将话说出来,等着清秋像赵同一样恨他怨他,“某昨夜莽撞,他为了保护你,故而伤在了某的枪下。那一下某刺得颇重,若是再偏一寸半,便可要了子龙大哥的命了!”
“嗯。”清秋淡淡应着,去陈到手中取了衣裳,“这衣裳我留下了。”
“清秋!”陈到原本等着怒火,却什么都没有,清秋态度淡得如水,像听一件不相干的事情,“难道你不恨某?”
清秋笑了陈到的傻:“我恨你什么?有什么好恨的?清秋问你,他可恨了你?”
“不曾。”陈到摇头,脸上有些委屈。怎么清秋与子龙大哥都是这般?倒教他更觉得自己可笑。
“是了。一时失手而已,不算什么。”清秋转身离开,不再理会呆若木鸡的陈到,却向着院子里说话,“同儿,不许你怪叔至。你二叔也断不许你这般的!”
陈到听着赵同似乎分辩了什么,又听见清秋说“傻同儿,你怎不想想,若是你不甚误伤了叔至,叔至可会怪你?都是一样的”。陈到听了清秋的话,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如同他现在甘心承受了同儿的恨,便是昨夜同儿真的端了他的□□伤了他,他也是不会怪同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