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十三章 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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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叔至，我恨你。”赵同瞅着陈到，恶狠狠的，要把自己的牙齿咬碎。他正换牙，缺了两颗在口中，说话还漏着风。
一大一小的退出了清秋的房，却没人离开，都站在院子里守着。
“你恨吧。”陈到垂头丧气，“某的枪就在那边，才刺了你二叔的，你可拿来在某身上也戳几下。”
“你当我不敢么！”赵同说着，当真去捡那丢在地上的黑枪，可惜力气不够，却拿不动。
“戳完了，别忘了去睡觉。”陈到说话有气无力的，“小孩子早该睡了。清秋说你正在长身体，不行熬夜的。”
“你！”赵同恨得丢了拖起半截的枪，“我恨你！”也只剩了这话。陈到仍是关心他照顾他的，虽然平时两人总一起闹，陈到也喜欢同他抢东西，可赵同还是知道，陈到让着他护着他宠爱着他，并不逊于二叔和冼姐姐。陈到与二叔和冼姐姐不同，二叔严厉，冼姐姐温和，却都是不可轻易玩笑的，在幼年失怙的赵同眼里，那便是父母一般。陈到却是个可以陪他玩的小叔叔或者大哥哥，其实更加亲近些。
“恨完了？那就去睡。”陈到听见枪落了地，也知道赵同的气开始和缓了。
赵同也是真的熬不住了。他一个小孩子，却因着事情熬了这么久，早已困倦得不行，强打精神而已。现在事情都定了，他自然也睡眼惺忪：“你呢？”
“某不知。”陈到怏怏。他要怎么去睡？那房间里的两个，教他现下心里五味杂陈，全绞在一起，绞得心乱。是敬？是妒？是愧？是恼？他根本理不清。
“哦。”“咕咚”
听见声音，陈到吓了一跳，忙去看赵同，那孩子竟然已经仰倒在地上了。仔细去看，原来是熬不住直接睡着了。才七岁的孩子，熬了大半夜，着实不易。陈到抱着赵同去他房里，脱了赵同鞋袜外套，盖好被子。
临出门，他忽然想，子龙大哥，是不是也正这般照顾着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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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倒没有如陈到想的一般。他只是拥着清秋沉睡。被陈到折腾了那许久，兼且自己也伤了，他疲惫乏累得很，竟是比往日都睡得实。后背倚着墙壁，胸口给了清秋做枕头。
清秋因喝多了酒，半夜却口渴起来，迷迷蒙蒙的便醒了。胃里难过得很，乌突突的闷着，却是吐不出来了。喉咙里干得要裂，唾沫都没有，吞咽一下摩擦得疼。她想将手撑着起来，却发觉手下是软的，并非是床。及至去看，白色的布缠着一个男人的胸膛，而她便枕在上面窝在男人的怀里。
叔至？这般想着，心中大骇。她多少还记得睡前的一些事，难道自己真的做了傻事了？然而却又隐隐觉得这怀抱颇熟悉，却不该是叔至。沿着看上去，方松了一口气。
赵云神容憔悴，尤睡着未醒。
随后，清秋才想起来畏惧。身子微微颤抖，却迫着自己深呼吸，稳下来，莫要惊动了他。看他的样子，却是真的累了，不知经过了什么，才会睡得这般沉。目光又落回他的胸前，白布刺眼，他又伤了？伤得可重？不过未见有血渗出来，或者还可以。
怕触痛了赵云，清秋小心翼翼的爬起来，自己要下去找水。然而她方离开那怀抱，赵云的眼便动了，倏地睁开，关切地看着她。
“醒了？”他有些慌乱。
“嗯。”清秋试着控制自己的声音，如控制自己醉后的情态。这般尝试，竟然也有了效果，“渴了，找些水喝。”
“某去。”赵云见了清秋的平静，心定了下来，自己起身去向桌上倒茶，“茶是冷的。你先等等，某去烧水重泡了来。”
“不必了。”清秋不想他劳动。他赤着上身，半个背都被白布包着，明明已然受了伤，却还是顾着自己，“这样便好。”
“怎么行。冷茶伤身。”他在屋里寻了那小炉来，为她忙着。
她头仍是沉的，酒劲还在，只得看着他忙。渐渐的，反而恐惧都有些消散了。许是因为酒醉尚未消去，脑子都跟着懵懵懂懂的木然，故而连畏惧也变得轻了许多。
赵云守着炉子，只看着那火与水，却不曾来看清秋。
“你不冷么？”清秋不禁问。那宽阔的背上隔着白布都能见着肩胛，坚实而稳重的感觉，值得任何人去依靠。
被她这一问，赵云才觉得冷来，去向床头拿了自己的衣服。仍是清秋为他做的那套，此时他却没有别的。攥在手中，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
清秋碰触了他的手，冷得很。沿着那绷出肌肉线条的胳膊摸上去，一路都是冰凉的，蹙了眉：“怎么这般冷？”去赵云手上取了衣服，半跪在床上，为他披上：“叔至竟没有真去丢了。”嘴角翘了笑意出来。难得叔至不听话一次，倒是做得好。若是真的丢了，她反而会失望。
赵云握住她正整理着他的衣领的手，在自己的掌中轻轻揉着：“你，不怕？”
清秋笑了：“大约是酒未醒吧。”说全不怕却是假的，然看着这般的他，她还能怎样？至少现在的惧怕程度，还是她可以克制得了的。
“如此，某却真希望你能长醉了。”
“那便长醉好了。”
“酒多伤身，不可糟蹋自己。”凝望着她，神智恍惚了一下，忙敛了自己，“水开了，某去泡茶。”
忽然失却了他刚刚有些暖了的温度，清秋一时怅惘：“这般热，却何时喝得到？”
“忍一下。”赵云回头笑了，取了勺子来，将茶当药一般，舀了吹冷，再来喂她。这些都做的那般自然流畅。
清秋便就着赵云的手去喝。茶的暖融进了她心里，将剩下的一点点惶恐都驱散了。
待清秋喝完了茶，赵云又扶着清秋躺下，为她盖好被子：“睡吧。”
清秋却不肯闭眼，目光划过他的眉眼他唇鼻，落在他那爬满了下颔的胡茬上：“你多久不曾整理仪容了？”
赵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苦笑：“不过两日便这样了，也长得快了些。教你看笑话了。”
“你又不是，第一次在我面前出丑。”清秋故意的嘲笑他，心里跟着一颤。她想知道，那“责任”的话，是不是他说的，他心里，究竟是怎样想的。这一次不问出来，却不知下一次要到何时才能见着他，才有勇气问他了。到了白日，酒散了，怕甚么都再回来了。她的恐惧，他的躲避。
赵云退了步。
忽然来了的间隙，让清秋感到了夜风的冷：“上一次，你可不止这般难看呢。”仍是故意的拿话来激他。
何止是上次。便是现在，他就好了？不过是这一次，没有教她发觉而已。
“上一次，你可是……呵，倒是勇猛得很。”这话出来，究竟是谁的伤？谁的痛？
“清秋……”心中的苦与痛只化作了一声唤，“某，对不起你。”
“这话却差了，明明是清秋主动的。”她翻了身，裹着被子，仰面向天，被子里的身体颤抖，幸而他看不到，“怎会是将军对清秋不起？责任什么的，还请将军休记休提。”
“赵云，不敢耽误姑娘。叔至，不计较当初赵云对姑娘，犯的错，却是值得托付的人。”胸前背后的两处伤都痛了起来。他有些担心，后背的伤会不会涌血太多，透了白布与衣裳，却不要被她看见才好。
“那是，错？原来，竟是，错……”眼泪不争气的涌出来，顺着面颊滑落。她忙转身向内，不想被他看见。
“你哭了？”赵云已然见了那夜间的荧光，晶亮的一颗仿佛直接落在了他心上。
“将军看错了。”清秋忙抹了眼泪下去。可眼泪却顺着她的指缝溢出来，止也止不住。
赵云忙奔过去抱住她，感到了被子下她的颤抖：“赵云伤了你害了你，赵云，对不起你……”
在他的怀里，清秋却抖得更狠了，眼泪扑簌簌的全流进了他的衣领，渗到了他胸前的白布里，渗到了伤口里。
“某却错了。”赵云醒悟，“该去教叔至来安慰你。某，却误了。”手上松了，落了下来。
清秋却将他搂紧了，不放他走。双臂紧紧缠着他的颈子，手扒着他的背。一句话不说，只是流泪。
赵云背上的伤恰在清秋的手下，被她抓紧了。复又抱住她，柔声问她：“怎么了？”感受着她的体温，他的手也不觉紧了，舍不得放开。
清秋直待哭得够了，才松开他，笑出来：“是清秋不好，清秋误了将军。将军自有喜欢的人，却不该为清秋耽误。将军当真不必管那日的事情，责任什么的，却是将军想多了。若是因为清秋教将军对不起那位姑娘，清秋可是惭愧得很，不能心安了。”
“什么姑娘？”赵云不解，不知清秋这一通急急的话说下来，究竟是什么意思，“清秋，你在说什么？”
“将军怎么了？将军不是有自己喜欢的人么？那日你对着张将军说的。”清秋仍是笑着，眼泪又出来了。紧眨着眼，想收回去。
赵云缓缓摇了头：“赵云心中，没有别人。”
“你那日分明说……”
“赵云心中，确实有一位女子。赵云曾经误了，当她是自己的……呵，”他低头笑了，抬手抹去她的眼泪，“赵云伤了她，赵云对不起她，不敢奢望她的谅解，不敢奢望她的感情。赵云的责任，只在自己心中，不是为了一时的什么。赵云不是从未尝过女人，赵云也知晓她不是为这种事情便想不开的人。只是，赵云却没法看着她对赵云的恐惧而无动于衷，赵云更不能因着自己而误了她的终生。”他从未如此对着她如此剖白过，他本说不想给她知道自己的心意，然而，却更不想她误会，自己心中的乃是别人，“赵云感念你的恩。可是赵云却不可成为你的束缚。那日你本是迫于无奈，赵云怎可借此将你禁锢？”
“为何你都不说？为何你从来不说？我只当你根本是……”突然恨了他，恨得咬牙切齿，遂恨得向他肩头咬下去，再不留一点力气。
赵云不妨这一下，竟是比陈到背后刺的一枪还痛上万分，却是生受了：“你恨某，到了如此么？”
“我恨你！”清秋毫不容情，“恨你什么都憋在心里不肯说，恨你只当自己是大丈夫却从未明白过我，恨你总是将我拱手相让，恨你躲着我避着我不肯见我。我恨你，恨你根本不懂，不懂那日虽是无奈，却不是被迫。若是当真清秋全无感情的人，清秋怎肯去就他？若是当日在那边的是张将军或者叔至，清秋只去点了他穴道，随意找个别的女子去就好了！却为何全傻了笨了什么都不想了，硬迫自己去做！赵子龙，我恨你！”
“清秋？”惊喜，原来并不是只给一人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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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到在院子里听见清秋房间里吵嚷，忙到窗下细听，却听得自己的心被掏空了。他失魂落魄，夜风竟是如此之寒。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第十三章 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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