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忘》风未定

53、第五十三

　　早在赵箐第一次去学校找项繁之前，项国远就已经收走了项繁的身份证，还特地给老杨打了通电话，说没有他的同意任何人不准给项繁办转学手续，不然就把三中告倒闭。
　　项繁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变得这么抢手。

　　这场闹剧什么时候结束，就要看赵箐什么时候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
　　挺操蛋的。
　　十多年没见的亲妈，一见面居然是这样的场面。

　　掏出手机付钱的时候才发现手机没电关机了，项繁烦躁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是没电关机了还是没钱了？”前面司机师傅问了句。
　　“没电关机了，”项繁说，“您这儿有充电宝吗，我开个机。”
　　“有。”师傅转过身递过来一个充电宝给他。
　　“谢谢。”项繁说，“不好意思啊，耽误您时间了。”

　　“没事儿，”师傅打开车窗，掏了支烟出来点着了，“我刚好抽根烟歇歇。”
　　项繁给手机充上电，等师傅一根烟快抽完的时候开了机，然后快速扫码把钱给付了：“谢了啊。”
　　“嗯，”师傅挺敬业地说了句，“东西拿好，慢走。”

　　回到家看到老爸居然在家，自从老妈来找过他之后，老爸在家的次数明显变多了，项繁走过去在沙发另一头坐下，手肘搭在膝盖上等着听老爸又要说什么。

　　电视声音开得很大，项繁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来放的什么，就觉得嗡嗡地吵得人心烦。
　　“她今天来找我了，”老爸盯着电视冷冷地开了口，“说只要我肯放你走，可以给我钱，随便我要多少她都给。”
　　“我不会跟她走。”项繁垂着眼睛说。

　　“呦！”老爸挺意外地看着他，“看来我没白养你啊，儿子！”
　　项繁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说不清，干脆懒得说了。
　　老爸嘿嘿乐着：“对了，你知道她那个儿子是怎么淹死的吗？”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项繁站了起来，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老爸，“你还有什么其他事要说吗？”
　　“我养了你十七年，一年一百万，我让她什么时候凑够钱什么时候再来跟我谈，”老爸说，“你没看见当时她那个表情，啧，还以为自己有几个臭钱多了不起！当初扔下你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

　　“说够了没有！”项繁一脚踹翻了充当茶几的小凳子，上面放着的东西稀里哗啦飞溅了一地，“以后这些破事别再跟我说！我不敢兴趣！你要实在憋得慌就拿个喇叭去大街喊去！”

　　老爸被他这一脚吓得愣在沙发上，瞪大眼睛半天反应不过来。
　　项繁回房间甩上了门。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坐到书桌前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翻开看了起来。

　　外面响起开门的声音，老爸出去了，应该是又去打牌去了。
　　半天过去笔记本也没翻页，项繁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他很久没这么发过火了，平时也没什么事能让他发火，平心而论他脾气算是挺好的了，但刚才老爸满脸得意的神情让他火气一下就蹿了上来，他都没来及压就爆发了出来。
　　看来老妈那个冷漠的眼神对他的影响还是挺大的。

　　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赵箐都没再来找过他，不知道是真筹钱去了还是想开了回去了，生活短暂地又恢复到了以前的平静。

　　上周月考项繁进步挺大的，从以前的倒数变成了在班上能排到中等，虽然这个中等放在稍微好点儿的学校依然是倒数，但怎么着也算是进步了。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段时间突然就对学习上心了很多，杨续那本笔记本都快被他翻烂了。
　　其实项繁挺聪明的，脑子反应快，一点就通，要一直按部就班的这么上课听课，高考怎么着也能考上一个不错的大学。
　　时隅虽然努把力能和杨续考一个大学，但他一直没表现出来，本来就被齐鹏盯上了，再不收敛点儿，不知道还会招来什么麻烦，而且他也不太喜欢出这种风头。

　　“你每次这么控分，是不是想着最后来个一鸣惊人吓死所有人啊。”项繁看着时隅数学卷上中不溜的75分问了句。

　　“是啊，哎，你们听说了吗，三中一个学渣居然考上了清华北大！”时隅挑了下眉说，“多吓人。”
　　项繁乐了：“清华北大，你能考的上吗。”
　　“能不能走着瞧呗。”时隅说。
　　“就喜欢你这么拽但又让人觉得很可靠的样子。”项繁笑着说。
　　时隅心跳乱了一瞬，项繁这话的意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喜欢……他？

　　“下周二是不是你生日？”时隅回过神后问。
　　“嗯，”项繁转过头看着他，“礼物准备好了吗？”
　　“早就准备好了。”时隅说。

　　礼物确实是早就准备好了，是他很喜欢的一个品牌的钢笔，提前一个月他就已经预定了，上个周刚拿到手，他自己有一支同款。
　　不过想说的话还没准备好，也不是没准备好，项繁，我喜欢你，就这么一句简单的话，但因为不知道项繁听到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所以有些紧张。

　　很紧张。
　　这种紧张到了项繁生日前一天达到了顶峰，他打算今天晚上零点的时候把礼物送出去，不过他没和项繁说，准备晚上偷偷跑去项繁家，给他个惊喜。

　　中午和项繁一起出去吃饭，刚出了校门就看到了赵箐，她比上次家长会时时隅见到的要憔悴很多，不过精神状态看着还可以。
　　项繁脚步停顿了下，还是朝着赵箐走了过去。

　　“我明天有事要回去一趟，所以今天提前帮你过生日，”赵箐一看就是又把他当成了另一个人，慈爱地看着项繁说，“我订了酒店，都是你爱吃的菜。”
　　“我……”项繁犹豫着要不要拒绝，如果拒绝，会不会刺激到她。

　　校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挺多的，他不想让人看热闹。
　　“你是项繁的同学吧，”赵箐看着时隅温和地笑了笑，“我记得你，上次我去开家长会的时候见过你，你跟我们一起吃饭吧。”
　　时隅看了眼项繁，项繁点了下头。

　　“谢谢阿姨。”时隅说。
　　上了旁边停着的一辆车后，时隅才发现不是出租车，前面开车的是赵箐的司机。
　　这顿饭整体来说吃的还算和谐，赵箐话不多，只是不停地给项繁夹菜，每夹一次都会配上一句“这是你最爱吃的菜”，听着有种洗脑的感觉。

　　项繁就只是沉默地吃着赵箐夹给他的菜，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
　　时隅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点东西就放下了筷子，时不时看下手机上的时间，只希望这顿饭能赶紧结束。
　　“这个周末我带你去游乐园好不好，你不是一直想去游乐园吗，”赵箐看着项繁说，“以前我工作忙没时间带你去，现在我有时间能陪你了，开心吗？”

　　“我现在不想去了。”项繁顺着她的话拒绝。
　　“项繁，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赵箐说，“对不起，妈妈给你道歉好不好，我保证以后每周都带你去一次游乐园，你别生气了。”

　　时隅看了眼赵箐，这是……把项繁当成那个溺亡的小儿子了？
　　“我周末和同学约了去玩。”项繁没什么表情地说。
　　赵箐去拉他的手：“小澄，别生妈妈的气了好不好……”

　　项繁甩开她的手猛地站了起来，椅子腿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项繁的声音有些冷：“我回学校了。”
　　时隅立马站起来跟上去，刚走了两步，身后赵箐扑上来抓住了项繁胳膊：“小澄，对不起，是妈妈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忙工作的事忽略了你，你也不会出事，没事了没事了，妈妈来救你了，没事了，别怕……”
　　项繁顿了下转过了身，赵箐两只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不放，脸上的表情有种说不上来的复杂和悲痛，项繁盯着她看了几秒，缓缓地说了句：“其实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也差点儿就死了。”

　　赵箐愣了下，像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过了两秒才猛地瞪大了眼睛：“……什么？”
　　“你走了之后项国远每天都喝得烂醉，不高兴了不舒心了就拿我出气，你知道吗，他特别恨你，也挺恨我的，有天晚上他喝完酒回来，趁我睡着的时候差点儿掐死我，要不是邻居阿姨看我可怜过来给我送饭碰上了……我早就已经死了。”项繁垂下眼睛看着赵箐，声音平静地说。
　　这是时隅第二次听项繁说这些，心脏还是控制不住地揪起来。

　　赵箐脸上爬满了泪水，看着项繁的眼神也不像在看另一个人，似乎是清醒了过来：“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项繁把她的手从自己胳膊拿下去，“不管是我，还是他，都不是你的错，你……清醒些吧，我是项繁，也是你儿子，但我不是他。”

　　从酒店出来，项繁和时隅打车回了学校。
　　几分钟后赵箐那辆私家车从酒店停车场开出来，不过不是按原地计划去机场，而是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时隅伸手过去握住了项繁的手，项繁的手冰凉，他在项繁手上搓了搓。

　　项繁指尖动了动，在他手心里轻轻抓了抓，转过头看着他扯了扯嘴角：“鱼哥，我没事儿。”
　　“我知道你没事儿，”时隅说，“你手有点儿凉，我给你暖暖。”
　　“你手也没比我热多少。”项繁看了看他的手。

　　“是吗，”时隅手在脸上贴了贴，确实没比项繁热多少，“还真是。”
　　他把项繁的手揣进了自己兜里，手指扣进项繁的指缝里，握紧了。
　　项繁握了握他的手，转过头看向车窗外没再说话。

　　时隅盯着项繁的侧脸看了一会儿，想到在酒店时项繁他妈妈的行为，项繁他妈应该是接受不了儿子去死的打击精神有些错乱，很明显她把项繁当成了那个已经去世的男孩儿。
　　虽然时隅挺同情她的，但这对项繁来说不公平，也挺残忍的。

　　车在校门口停下，项繁和时隅从车上下来，发现上午还晴朗的天气突然阴沉了下来，看着像是马上要下雨了似的。
　　不过一直到下午第二节下课这雨也没下下来。
　　“时隅，”周渺从外面走进来，面朝时隅坐下，“项繁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嗯？”时隅从手机上抬起头看着他。

　　“我刚刚在厕所看到项繁接了个电话，然后就急匆匆地往校门口跑了过去，”周渺说，“看着像是出了什么急事……”
　　“我打个电话问问。”时隅拧着眉，拿着手机出了教室。
　　打电话项繁没接，时隅又给他发了条消息，等了快十分钟也没回。

　　时隅犹豫了下，接着往楼下走去，走了几步后跑了起来，等跑出校门口后突然又愣住了。
　　项繁急匆匆地会去哪？是他家里出什么事儿了还是赵箐出什么事儿了？

　　他掏出手机又给项繁打了个电话，还是没人接。
　　他在校门口拦了辆出租车，去了项繁家。

　　敲了两分钟的门，里面一点儿动静没有，没人在家，项繁没回来。
　　时隅靠在墙上喘了口气，掏出手机又给周渺发了个消息，问他项繁回学校了没，得到的答案是项繁没回学校。
　　没回家，那就很有可能是赵箐出了什么事儿。
　　赵箐应该是住在酒店吧，哪个酒店？

　　杨续会不会知道？
　　时隅立马给杨续打了个电话过去，打到一半才想起来这个点他在上课，于是改成了发消息。
　　给杨续发完消息后时隅就靠在项繁家门口的墙上等着，隔几分钟看下手机，一直到晚自习第一节课下课，杨续才回过来，直接打的电话。

　　“你还没联系上项繁吗，”杨续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得先联系上他才知道，”时隅说，“你知道项繁他妈住哪儿吗？”
　　“我不知道，不过我有项繁他爸的电话，”杨续犹豫了下说，“我给项繁他爸打个电话吧，旁敲侧击一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来。”

　　“好，那先挂了，有消息给我电话。”时隅从墙上直起身。
　　“嗯。”杨续挂了电话。
　　这次等了不到两分钟杨续就回了过来：“喂，时隅，出事了！”